第129章 (上) 西平城外鬥心智 中軍大帳探虛實
英東先下令停軍,又派了幾名探子前去打聽,半天後有人回來,那名探子在英東馬前道:
“總把頭,西平堡已被後金所圍。屬下觀察了一番,後金的八旗大軍來勢甚猛,看樣子得有六七萬人。一眼望不到盡頭。”
英東聽後,不禁打了個寒顫,自己手上隻有四百餘人,而且多數都是沒打過仗的綠林好漢,現在麵臨的是訓練有素的八旗鐵騎,真要是打起來,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正當這時,報事兵丁也來到馬前,對著英東說道:“稟報總把頭,三寨的兵馬已出動,並派人來詢問下一步的兵略。”
形孤聽後,趕緊對義弟道:“我等既以來晚,不如合兵一處,再做計較。”
英東點了頭,立馬吩咐下去,讓三寨的人馬靠攏自己。
於是,到了第二天,三寨的兵馬就與塔山匯聚,即使這樣,也不過兩千餘眾。
英東坐在中軍大帳,與幾位當家人商議如何解救西平堡時。三寨的當家人臉上,紛紛露出了怯懦的神色,費英東看到眼裏,恨在心裏。
他暗想:當初,若是聽了我和哥哥商議的結果,哪有今天這樣被動,如今兵臨城下,這三家才知道害怕了。
紫荊山的賀俊傑輕聲道:“今天的形式,若是硬碰硬,和送死沒有差別。我看,咱們就依了總把頭原先的建議,把家資、兵勇都撤到錦州一線,再做後計。”
費英東聽後大怒,叱喝道:“當初我就勸你等要撤,爾等不聽我言,說要死在自己的地方上。我這才去和羅一貫將軍商議,要共同對敵。今天要打仗了,眼看羅將軍被圍,我們豈能貪生怕死,失信於人?這種喪信失德的事,我費英東絕對做不出來。我也告訴你們三家,既然決策時無異議,而今誰也不能後退,要是讓我知道你們起了逃跑的念頭,休怪我費英東辣手無情。”
那四人聽後,本來就理虧,現在又看到費英東發火,就是再害怕,也不敢有逃跑的心思了。
形孤在一側圓場道:“都是首次打仗,碰到的又是八旗大軍。有些膽怯也屬正常,可我囑咐各位,在這個帳裏,怎麽害怕都可以,若是到了戰場,心裏可要隻想著殺敵了。”
形孤看三寨主人穩下了心思,又對英東言道:“兄弟,雖然我們有心增援,可畢竟實力懸殊。非得找出一個計策不可。不然,就真的白白送掉了大夥兒的性命。
形孤剛剛說完,就聽帳外有人來報:“據廣寧方向來報,孫得功率領數萬大軍,正向西平堡進軍。”
費英東聽後,想起了當日去滿桂府中送甲時,曾聽滿桂提過:廣寧所有戰事歸遼東巡撫王化貞指揮。
想是他王化貞得到了西平被圍,下令讓孫得功來增援。
費英東言道:“孫得功應該是得了王化貞之命,前來解圍。不如,我親自去一趟他的軍營,如兩家能分進合擊,勝算就大了許多。”
三位當家人一聽,臉上一陣欣喜,齊聲讚道:總把頭英明。
費英東看了看一旁的形孤,見他麵有難色,就先打發走了三寨的寨主,隨後問道:“我看大哥心有遲疑,莫非不同意我去聯合孫得功?”
形孤長歎了一口氣,憂心忡忡:“弟弟,當初在滿桂將軍引薦之下,我們在塔山見過這個孫總兵,此人傲慢驕橫,我恐弟弟去後,你二人性格不和,不僅促不成合兵,怕是要生出別的事端,大戰在即,可不能有一點閃失呀。”
英東也想起了塔山那天的事,當日在滿桂的引薦下,寧遠總兵趙率教、廣寧總兵孫得功,都曾與他有過一麵之緣。
本來,費英東想在袁督師的統籌下,與這三位總兵官合作,一齊對抗後金。可那日,去錦州送甲後,已得知了袁督師被削去了兵權,此事便不了了之。今次前來助陣,完全是十八寨自發的舉動,這個孫得功又屬遼東巡撫王化貞麾下,能不能容的下十八寨的兩千人馬,還是未知之數。
而今,西平堡被圍,自己的人馬又勢單力孤,若不與明軍合作,斷無取勝可能。
二人想到了一處,盡皆陷入了沉思,沒過一小會兒,形孤率先開口:
“賢弟,不如讓為兄前去。一來,我身份低微,就是孫得功說點什麽無禮的話,倒也不妨事。二來,此戰,也算是我們為明軍助力,我多說一些奉承的話就是了。想那孫總兵也不愚笨,多個猴子還多三分力呢。隻要讓他耍了威風,得到了足夠的體麵。這樣的好事,想必也不會拒絕。”
英東聽後,心中也做了盤算,他想到,若是讓自己逢迎屈尊,當真不能接受。為今之計,也隻好讓莫形孤代自己去辦了。
英東歎了口氣:“若不是為了三寨存亡,決不讓哥哥受他閑氣。一切全部仰仗大哥了。”
形孤不在意的笑了笑,說道:“大丈夫做事,能屈能伸。這點小事,不值一提。”
形孤讓英東寫了一封書信,言辭極為謙恭,英東雖有些不快,可為了大局,便很快的寫好,隨後交於形孤。
額亦都知道了形孤要去明軍大營,說什麽也要跟著,英東拗不過他,臨走時囑咐道:“一切事務,要遵從形孤大哥安排。”
小公子也拍著胸脯承諾,不會給莫形孤添亂。
於是,兩個人、兩匹馬,朝著南邊明朝的營帳而去。
兩個時辰後,形孤便來到明軍大營外,經過裏外三層的查問,軍士才向中軍大帳通報,直到太陽下山前,莫形孤才得到了獲許,可以進賬參拜孫得功。
他和額亦都進賬後,就看見孫得功一邊喝酒,一邊摟著一位女子耍樂,竟沒一點準備大戰的氣氛。
額亦都急的青筋側起,可又不好發作,形孤施禮後,就把聯合用兵的事情講了一遍。孫得功此間一言不發,等形孤講完後,半晌他才出聲:
“哼,山賊野寇,妄想陣前建功?可知本將率領的乃是天子之師?豈能與爾等聯合討逆?你們在一旁,觀敵瞭戰即可。看本將如何犁庭掃穴,一舉蕩平胡賊。”
形孤本就是天生的好脾氣,可聽到這裏,也有點氣性大發,他再三按耐了下怒火,又說道:
“孫總兵虎威,遼河兩岸有誰不知。我等烏合之眾,自不敢與將軍的天兵相比。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不敢有建功立業之心,隻想保衛固土,守住家業。再言,雖不能和天子兵馬一起殺敵,可是雜役農夫等勞務,十八寨可盡綿薄之力。還望將軍寬仁,率領我等一起出兵。”
孫得功聽後,哈哈大笑,他滿足的說道:“沒成想賊寇的窩裏,還有這樣會說話的後生,不錯不錯。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形孤把自己的名姓報了一遍,孫得功叫人拿來兩把椅子,請形孤和額亦都坐下。他喝退了旁邊的陪酒女子,坐直了身軀問道:
“依小兄弟之意,如何聯合發兵?”
形孤抖了抖衣袖,再次站了起來,侃侃而談:“回將軍的話,此事甚為簡單。朝廷兵馬驍勇善戰,隻需約好出兵時間,以朝廷軍隊為主力,與後金的八旗兵馬作戰。我等在敵軍勢弱之後,從側方殺出,定能戰勝敵人。以解西平堡之圍。”
孫得功眯起了眼睛,手捋胡須,似乎在想著什麽,半盞茶後,平淡的說道:“兩路夾擊敵軍,可一擊擊潰。小兄弟好計策,既是如此,你等先行回去,待出兵時日定下後,火速差人通知你等。”
形孤不解道:“西平堡危在旦夕,將軍,何不今日就定下出兵時間,也好快速救出羅一貫將軍。”
孫得功一皺眉,言道:“汝等小兒愚昧。可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廣寧府中還有兩路大軍攜帶著糧草,正要趕來。我豈能在此刻貿然出兵?萬一戰敗,一無援軍,二無軍糧。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好了,無需多言,我已答應爾等,出兵之時,定會提前通知你們。你們退下吧。”
形孤本想據理力爭,還沒等他開口,孫得功就招來一眾軍士,將莫形孤和額亦都轟出了大帳。
二人被軍士連拉帶拽的趕了出來後,額亦都氣的蹦起多高,咒罵道:“什麽東西?傲慢無禮也就算了,西平堡就在眼前,他不去解救圍困,反到在這裏喝酒等糧草?他要是能打贏後金,我把自己的頭割下來送給他。”
形孤打趣道:“你自己都把頭割下來了,怎麽送給他?還不是要我來送?”
正當二人要走的時候,突然聽到驅趕他們的軍士窸窣道:“劉大爺來了啊,快快前去迎接,他老人家一向豪爽,每次都給兄弟們賞銀呢。”
莫形孤一臉不解,什麽人半夜來到軍營,還給兵卒們發銀子呢?兩人心照不宣,磨磨蹭蹭的不肯上馬,想看看來者何人。
正是此刻,隻見一位五十歲上下的老者,精神奕奕,步履穩健,在兩名年輕人的陪伴下,正要進入明軍的大營。而此時,形孤二人正在營外,佯裝要走。若他們再慢半刻,就能與其迎麵相碰。可是貪心的軍士,忽然來了十幾名,一下子擁擠上前,就把雙方隔開了。
老者身後的年輕人,見軍士過來討賞,便不急不慢的發著銀子,老者則是一臉微笑,一一回應著問安的士卒。
形孤在人群之外,看到了那名老者,忽的雙瞳放大,滿目驚悚。進而從腰間升起了一股涼意,直衝頭頂。
來人正是劉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