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如今，終於看到她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他願意祝福她。無緣的人，既便是麵對麵站上一千年，也不可能攜手到老。
門外飄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蕭奇再受不住，抱頭痛苦地匍在地上。這哭聲，有著讓他一頭撞死的吸引力。阿豐忙衝上去，擔擾地扶著他的身子，他的傷勢尚重，不該留在奇王府的。
“王爺，我們還是回月影山莊去吧。”
蕭奇搖頭，還有許多事尚等著他去處理。
天剛蒙亮，寶兒便了無睡意。隻能起身，走出屋子，幾個丫頭正在打掃庭院，一夜之間雪已化盡。
她繞著回廊走著，這是皇上新賜的庭院。想到皇上，寶兒的心依然有著無盡的愧疚，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是否忘了寶妃這個人？是否快樂？
庭院很大，嶄新的院落樓宇裝飾豪華，隻是諾大的院子裏尚無人住，顯得有點蒼涼。
在一處湖邊坐下，寶兒盯著尚有幾處薄冰未溶淨的湖麵。湖水很清，這麽冷的天也不可能有魚了。
她並不想留在這裏，離開了蕭奇，又怎能跑來打擾袁楓呢？她並不想讓他看著她死去，那樣他會很難過，她也會難過。
袁楓領了大夫到後院，敲了寶兒的房門，並無應答，於是加大了力量，依然不見有回應。
心下一急，忙推門而入，方才發現房門隻是虛掩著的，裏麵卻沒有寶兒的身影。
“寶兒！”他慌叫一聲，奪門而出。她，走了嗎？
心急如焚地衝出院子，見了正在打掃的丫頭，急切道：“屋裏的林姑娘呢？”
丫頭往寶兒的房間瞅了一眼，見袁楓這般火急，忙搖了搖頭。
“她出門了沒有？”
丫頭還是搖頭。
袁楓氣得隻想扔她出門，身後卻傳來讓他欣喜的聲音。
他猛地回頭，便見寶兒含著笑盯著自己。
鬆懈下緊繃的神經，袁楓輕吐一口氣，上前，將寶兒摟在懷裏，緊緊地摟著：“我好怕你又走了。”
寶兒被他的擔憂擾得心頭一陣黯然，剛剛的她還在想，要怎麽跟他道別。
良久，袁楓也不舍得放開她，寶兒隻能推著他的身子轉移話題道：“你不用上早朝麽？”
“一會就去，我請了大夫過來，寶兒，不要走，下了朝我便來看你。”袁楓低低道。
不忍拒絕，她隻得點了點頭。
寶兒躺在床上，大夫正在給他診脈，診了半天，卻說不出個病因。他歪著頭蹙著眉的樣子將寶兒逗笑道：“我一早說過我的眼睛沒事，袁大哥偏就不信。”
心中卻在想，七時散果真不同凡響，居然能埋毒那麽深。
袁楓焦灼地看看寶兒，又看看大夫。
大夫終於抬頭拱手道，袁將軍大可放心，林姑娘興許是哭多了哭傷了眼睛。隻需慢慢養便能好，記著要開心，少流淚。”
“謝謝大夫。”袁楓也衝他拱手道。
“老夫先去開幾貼藥吧。”
袁楓點頭，招來丫環送客。
寶兒心下想，誰願意天天哭呀，還不是生活所迫，以前的她都是不愛哭的。
想起這些天的生活，眼眶又開始發熱起來。見袁楓正盯著自己看，忙吸了吸鼻子道：“既然大夫也說沒事了，袁大哥還是早點入宮去吧，省得皇上怪罪下來。”
袁楓輕歎道：“每天早朝，本就沒有我這個武官什麽事，皇上偏扯上我。”
“那是皇上器重你呢。”寶兒道。
袁楓再歎一聲，千叮萬囑後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什麽時候起，他既變得這般羅嗦了？寶兒盯著他消失的方向，不禁想到。
正午，寶兒正坐在院子裏無聊時，突然一團雪白的東西滾向她的腳邊。寶兒一驚，低頭方看清是一隻雪白的小狗。
輕笑一聲，她俯下身子將狗兒抱在懷裏，心想著不知道誰家的狗兒走錯家門了。
院外傳來一陣爽朗的大聲，寶兒回頭，便見袁楓正負手往自己走來。在她麵前蹲下道：“我猜著，寶兒定能喜歡。”
寶兒一掃心中的陰霾，撫著狗兒柔軟的白毛笑眯眯道：“你怎麽知道我會喜歡？”
袁楓也伸手去摸狗兒，笑道：“女孩子不都喜歡嗎？”
寶兒心下一愣，想起在禦花園內華安公主追著跑的那隻小白狗，和她懷裏的這隻既是一模一樣的。
“怎麽了？”袁楓見她愣神，不解道。
寶兒搖頭，故爾笑道：“給它取個名字好了，叫什麽好呢？它長得那麽白，叫小白如何？”泛著笑意的目光盯著袁楓。
這回換袁楓一愣神，隻一瞬間便恢複過來，點頭稱好。
逗了小白一會，寶兒方想到般問：“袁大哥怎麽有空到這裏來？”
“我怕你悶，一下朝便趕來了。”
寶兒無奈地瞟了他一眼，她真的不想插足在他和公主中間，可眼前的男人卻待她這般癡情，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以後……”寶兒遲疑了一下，舉起小白道：“以後有小白陪我就行了，我不覺得悶的，真的。”
“這麽大個院子，一個人，怎麽可能不悶？”
“袁大哥，我不想做傷害公主的事。”
袁楓瞟了她一眼，起身道：“我和公主，有你和沒你都一樣，不可能有感情。”
“感情是需要培養成的。”寶兒跟隨他起身：“夫妻間總會有個磨合期，過了便好了。”
袁楓苦笑：“我們成親半年了。”
“看得出，公主很愛你。”
“寶兒，不說她了好嗎？”袁楓執著她的手，深情道：“我隻想給你幸福，奇王爺給不了你的東西，我可以替他給。”
寶兒抬頭望向雪亮的天際，悵然地歎了一聲：“這並不是我想過的生活。”
袁楓一急，大聲道：“難道你還想回奇王府？回去受人欺負麽？”
“你不明白，袁大哥，你不明白事情的起因發展和結果。”
“我隻看到一向不哭的你在雪地裏大哭，隻看到你眼睛受了傷，隻看到你清減了。”袁楓冷笑，鉗住她細小的臂膀盯著她：“你認為我有必要明白事件的起因和過程嗎？”
寶兒看著他的怒氣，心中甚感無措，依然一副悵然的樣子開口：“袁大哥，你恨我嗎？”
“恨？”袁楓臉上的慍怒被疑惑蓋去，何來恨？
看著他臉上的疑惑，寶兒已了然。她，還寧願他恨她呢，這樣她的心底還能平和些。
日子這般過著，寶兒越來越感覺這幢大宅子是用來軟禁她的，袁楓找了好些個武功高強的人守在院外。美其名是保護她，其實更深一層意思是怕她跑了。
無論如何，他總是為著她好。
輕觸著捏於兩指間的水晶發釵，寶兒不勉再次想起蕭奇，想他的好，想他的狠。
心裏被這愛恨糾得生疼。
他為什麽要裝瘋？為什麽要這麽對自己？寶兒總是這麽自問，卻也總是得不出個答案來。
原本沒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卻不小心綁到了一起。
是命運的捉弄！？還是上天的安排！？
這是個古老的問題，亦是恒古的疑惑，而在真愛麵前，無悔卻是唯一的鑒案。
命運，總會因一次不小心的邂逅改變終生！
指尖傳來一陣刺痛，寶兒回神，方知抓住水晶的兩指用力過大，刺出了好些個紅印兒。
輕歎一聲，她正欲將發釵收回懷裏，轉頭間卻見袁楓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瞧。
“你來啦。”寶兒衝他笑笑道。
袁楓苦笑一聲，依著她坐下：“你愛他是麽？”
曾經皇上大壽時，寶兒獻舞不小心摔了一跤，遺失了這隻水晶釵。蕭奇嚷著說是他的，還有個宮女說寶兒見不著它便會生氣。
這些，他都記得。
寶兒愣愣地瞪著他，眼眶越顯發紅，突然蹲下身子抱頭痛哭：“袁大哥，我負了你！我背叛了我們的愛情！我該死，我會不得好死的！所以我會被一次次傷害，所以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老天已經在懲罰我了！可是它罰得好重！好重！”
她在哭，這麽些天來第一次這般放肆的哭。
袁楓心疼地摟著她，撫著她的發絲安慰：“我知道你是不想拖累我才嫁的，你沒有錯，你也不會死，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寶兒拚命搖著頭，緊緊地抱著他的腰身：“過不去了……”
“有我在呢，我不會讓你再受傷害的！”袁楓柔聲安慰著，低頭吻她的發絲，然後到她的眼角，把她眼裏流下的苦澀都吞往自己的肚子裏。
寶兒一怵，猛地推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有著極大的不自在。
她的拒絕讓袁楓心底滑過一陣失望，尷尬地晃了一下神後，抬手用袖子去拭她臉上的淚：“大夫說了，不能哭，寶兒，不要哭。”
寶兒點頭，牽強地擠出點笑容：“不哭了。”從衣襟上扯下絲帕，胡亂地擦去眼角的淚。
她不能哭，不能在袁楓麵前哭。
見她心情平複了些，袁楓執著她的手道：“這麽些天定是把你悶壞了，我今天來，本就打算領你出去走動走動。”
“不用了。”寶兒忙道，驚覺自己反應太過強烈，穩了穩情緒道：“其實呆在這裏挺好的，袁大哥不必擔心我。”
袁楓看著她，似是能看進她的心底，溫和地開口：“寶兒是怕遇上奇王府那邊的人吧？放心，我們往東走，不往西。”
說著就牽起寶兒的手往門外行去，寶兒拒絕不了，隻能隨著。她何嚐不怕被袁府的人撞見，華安公主知道她住在這裏，定會傷心。
好些天沒出過大門，寶兒卻感覺不到丁點的快活，她真的是擔心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