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七時散,乃出自武林黑道組織毒王穀。人碰之,便能頭翁耳鳴,身如刀刮。此現像隻能堅持七個時辰,若得不到解藥,便是神仙也不可能救活了。
想要解藥,自是隻有毒王穀和皇後手中有。
一片竹林處,周遭充滿著濃濃的各類藥味。竹香,早被這時香,時苦,時澀的藥味掩去。
林外,冷影凝著眉,胸口如劍刺般疼痛。
如果,林寶兒死去,他發誓,這片竹林將從地麵消失,毒王穀將會葬在這竹根之下。
伴著一聲長而狂的大笑,筆直的竹杆搖擺,竹葉紛飛,還有,那涓涓白雪。
然後是一個墨綠的身影,從天而降。
這,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毒王穀穀主,輕輕一甩手,披風甩出一個帥氣的弧度。哈哈大笑道:“冷莊主貴人到賤地,老夫算是有臉了。”
冷影利劍般的目光一轉,睨著他:“把七時散的解藥交出來!”
“老夫未曾交過七時散給冷莊主,又為何要交解藥?”毒王背過身子,冷笑一聲道。
“不交?”冷影麵具下的表情更具殺氣:“那今天便是毒王穀從武林中消失的日子。”
“冷莊主仗著武功高強,幹盡傷天害理之事,就不怕被擠出武林麽?”毒王調笑道,捋了捋胡子回頭瞥了冷影一眼繼續道:“原本皇後娘娘威脅老夫交出七時散,老夫還不以理會,誰能想到,卻是個解恨的好機會!”
“穀主那位不成器的兄弟挑事在先,冷某便不能由得他活下去。”
“原來冷莊主記得呢!”毒王爆怒,咬牙切齒道。當初,他的親弟弟被冷影擊死時,他是何等的痛心。
而他們前去月影山莊討說法,也隻是應了武林各大門派的要求。
卻不想,冷莊主既下手這麽狠。
“我今天來,隻想要解藥!”冷影不理會他的爆怒,偏頭道。對於那天在月影山莊前殺了毒王的兄弟,他不認為需要道歉。
毒王冷笑一聲:“你隻管毀了毒王穀,反正有林寶兒陪葬,毒王穀的弟兄們也都死有所值。”
冷影便是多帶幾張麵具,眼中流露出的擔擾亦逃不過毒王的雙眼,有這張王牌在,不怕他不屈服。
一直未出聲的右見冷影怒急攻心,生生的將火氣往體內壓去。忙上前一拱手道:“主人,毒王似是需要有什麽條件交換,方願交出解藥。”
毒王又是一陣狂笑,借以壯膽道:“倒是這位兄台聰慧。”
冷影心急如焚,實在受不得這種氣,恨不能一掌劈了他。狂傲一世如他,何曾受過這種至命的煎熬。
若不是為了他的寶兒,毒王隻怕早在他手下死過千百遍了。
毒王見他眸如寒星,劍身泛著陣陣殺氣,心下不敢再繼續與他周旋下去。弟兄之仇當是要報,依目前的情形看,速戰速決方為理智之選。
如是道:“冷莊主武功高強,老夫自是不能及,隻是人活一口氣,解藥也不能白白奉上。這樣,按江湖老規舉,冷莊主隻用赤手受老夫三掌。若冷莊主不幸遇難,老夫替你埋骨,反之,解藥老夫雙手奉上。”
右一驚,看向冷影。這條件,實在太過於苛刻。
毒王的武功雖不及弧雲劍法和越天刀法,卻也能在武林中占一席地。
赤手被他打三掌,怕是早魂飛魄散了。
“怎麽?這會不想要解藥了?”毒王冷笑一聲,轉頭看向冷若冰雪的冷影。冷影握劍的手微微發白,青筋條條錯綜,顯而易見。
他的冷漠,堪比滿地白雪。
手一揚,長劍叮的一聲穿林而過,穩穩地插在雪地裏。
“主人!”右情急,擔擾地望著他。
冷影並未理睬他,轉而睨著毒王:“若冷某今天不死,希望毒王的餘生還能活得這般瀟灑。”
“不勞冷莊主費心。”毒王不以為意,甩劍,提氣,氣凝如掌。
冷影劍眉微挑,負手於背。
掌風如刀,如閃電,穿林而過。竹影晃動著嘩然而斷,橫豎交錯於皚皚白雪中。
第一掌,冷影隻後退三步,穩住身子,黑袍翻飛,好不盛氣淩然。
毒王稍一愣神,雖知他武功高強,卻不想強到這般境界。
第二掌時,他運足了全身所有的功力,掌風所過之處,剛剛倒地的竹化成綠油油一片花海,飄於空中。
這一掌,冷影單膝著地,鮮血從嘴角溢出,滴在一片白綠的地上。
“主人!”右急奔而上,扶著他的手臂。
毒王的狂笑聲再一次禰漫於竹林間,甩了甩頭上的竹屑道:“最後一掌,是吃還是不吃?!”
冷影一把將右推開,隻要寶兒能活著,要他做什麽都願意,他隻要寶兒活著。
“骨氣倒有幾分呀!”毒王譏誚道,重新凝氣。他,要眼前的人死!
冷影冷哼一聲,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絲,專心迎戰。
第三掌,冷影僅後退一步。黑袍下的他,堅定如神。
毒王徹底愣住,不可思議地盯著他。冷影扯動唇角,露出王者的微笑,抬手,伸向毒王。
毒王一時間回不過神,要他相信這般事實,著實困難!
右長劍出鞘,指住他怒道:“解藥!”
劍光閃在毒王的眼中,他一個激靈,回過神。心不甘情不願地衝身後一招手,一位青衣漢子從天而降,恭恭敬敬地呈上解藥。
毒王長衫一甩,風一般消失於綠林中。
“主人!”右慌忙出手,封了冷影的心脈,穴位。冷影一口血吐出,再無力氣站立。
右盤腿而坐,將真氣渡到他身上。不及時替他療傷,隻怕他會死得比林寶兒要早。
冷影使盡最後一絲氣力,將他推離身後,艱難道:“不用管我!”
右自是不能聽他的,點了他的睡穴,簡單處理過傷勢後,將他馱於背上,離開青竹林。
服了藥,寶兒的臉色不再發青,卻依然蒼白無光。
冷影再不願休恬片刻,隻是死死地盯著那一抹慘白。前世,不管是誰欠誰的,今生,已走到這一步。
他的心底,似吃了蓮芯般苦。
寶兒擰了擰眉,稍然轉醒。睜眼便瞧見冷影立於床前,阻擋了原本就微弱的光線。
她抿抿嘴,俏皮一笑道:“我又闖禍了麽?”
“你……”冷影略一遲疑,回避了她的視線,懊惱地發覺自己已經缺乏麵對她的勇氣。
此時,折騰了近半天的後院,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長空,似是向眾人招示著他的麵世。
然後是產婆歡喜的聲音:“恭喜太後,是一位小世子。”
後院的歡聲笑語飄進寶兒的耳中,笑顏由她的嘴角淡去。
“小姐———!”小玉撲通一聲跪下,嚎哭起來。她知道孩子對寶兒的重要性,她比誰都知道,可是她卻沒有保護好她。
“還我孩子!”寶兒淚如泉湧,嘶心裂肺地叫嚷著。她還是不能平靜,還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冷影抓住她舞動的雙手,喊她冷靜。
她卻似瘋了般,抬掌,擊在他的胸口。要她冷靜,談何容易。
冷影本就受傷的身子,吃了這一掌,晃了晃身子始終沒發出一丁點聲音。
寶兒依然在掙紮著,她的心,她的身子早已由不得自己控製。
“我好恨!好恨!”
她眼裏的恨意,凝成一片湖水,早已波濤洶湧。
冷影製著她的身子:“寶兒!你要堅強,堅強一點。”
她一向來都很堅強,而今,她身上的負荷,早已壓過她的堅強。
“我好恨!好冤!”寶兒靠在冷影的懷裏,由大喊大叫轉為抽泣,依然重複著告訴旁人她的恨。
有水滴落在她的頸間,寶兒抬起淚眼婆娑的小臉。冷影的淚,他居然也有落淚的時候?
可她再也管不了許多了,雙手握成小拳頭,緊緊地抓著被角。抽泣著吐出幾個字:“帶我走……”
冷影抹去不小心滴落的淚,將臉靠向她的:“我帶你走。”
他用大掌包住她冰冷的小手,掰開她攥得死緊的十指,她的指甲早已深深地紮在肉中。
寶兒夢訖般開口:“帶我離開這裏,隨便把我放在一個地方,隻要不留在奇王府就好。”這裏,再沒有她留下的理由了,再沒有人會需要她了。
“等你身子平複些了,我便帶你走。”
寶兒心已死,淚水劃過心底,痛楚讓她呼吸急促,滿腔的恨和怨快要將她壓跨。
突然發現眼前一切都是虛的,假的。冷影身上能讓她心安的桃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她再熟悉不過的皂香。
這一發現,更讓她頻臨崩潰!
她好傻,真傻!
人在痛苦麵前,如何裝?如何演戲?
就如她,想裝堅強,眼淚卻總是止不住。
她該恨他的,該怨他的!
青磚石地板很冰,寶兒卻毫不知覺。地板的沁涼早已由她的腳底漫上心頭。她不想再追究,程程是如何向她下了毒,更不想再想死去的孩子有多無辜。
她想的,是今後怎麽辦。
奇王府再沒有她什麽事,這一年來,她隻是像個傻瓜般付出著,毫無意義地付出著。
本以為自己為奇王府付出了全身心,猛然回首,才驚覺自己是多麽的幼稚。王府不需要,蕭奇不需要!
自己卻落得如此慘烈的下場。
淚水順頰而落,滴在她早已麻木的雙足上。
她,該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