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林穎兒繼續道:“我認為愛情應為第一位,畢竟,人的一輩子很長。”


  “勇於追求自己的幸福,穎兒,你比我懂得生活。”寶兒笑笑。


  林穎兒抓著她的手,急道:“二姐,你還有機會,這裏容不下你,你可以走,離開這個鬼地方。”


  寶兒淒然苦笑,收回手行至門外,抬首望向暗淡的天空:“其實我喜歡呆在這裏。”


  “為什麽?”穎兒不解。


  “因為他。”寶兒指向自己的肚子:“我在等著他出生,等著他替我洗清冤屈,你知道嗎?人生,有了等待就算充實了,至少活著有目標,有希望。”


  “可是,你在等待的同時,卻有人在陪著你默默地等,無怨無悔。”


  寶兒知道她指的是誰,卻是不可能的,人生走到這一步,無法回頭,也不該回頭了。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總會有得有失。”


  “你失去的,卻遠比得到的多。”


  “我認了。”


  林穎兒大叫:“你不能認!命運是可以自己譜寫的,二姐。”


  “三小姐,你不用再勸了,沒用的。”小玉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的身後,對寶兒,她沒少勸過,可她呢?卻一句都聽不進去。


  林穎兒無奈於她的執著,當下疼惜道:“什麽時候,你才能為自己活一天,哪怕一天?”


  “我一直都在為自己活,我想要這個孩子,所以我活著。”寶兒盯著她,說得很堅定

  林穎兒還想說什麽,卻見寶兒衝她搖頭,示意她不用再說了。


  “小玉,凍壞了吧。”寶兒將護手套在小玉的手上,摩挲著她冰冷的小手。


  小玉搖搖頭,不想她擔心。


  “姐姐,林姑娘,午善好了。”三人同時抬眸,見敏敏歡歡端著飯菜往寶兒的房裏走去。


  “等等。”小玉追進去:“為什麽是你們送來,雙兒呢?”


  “我們到廚房煎點去寒的藥,回來時順便了。”歡歡道,望著小玉,不明白她怎麽總是一副刺蝟的樣子,到處紮人。


  “最好是這樣。”小玉暗哼一聲,抬手摘下寶兒頭上的水晶發釵。每一樣飯菜試過,並未發現有異常。


  “這是……”敏敏和歡歡麵麵相窺,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小玉將發釵舉到她們麵前,冷聲道:“什麽毒都逃不過這銀針,你們,最好老實點。”


  “我們……”歡歡大驚,卻說不出話,心下想道,幸好上回的藥被敏敏給換了,不然人毒不死,還惹一身麻煩。


  “行了。”寶兒收回發釵,用絲帕拭擦著:“二位娘娘也沒做什麽。”


  “她們可是跟孫程程一個鼻孔出氣的。”


  敏敏忙搖手:“沒有……沒有……”心下直覺得委屈,她真的隻是想幫忙帶個午善過來,什麽都沒想。


  “謝謝二位了。”寶兒圓場道,敏敏和歡歡忙退了出去。


  待得她們出去,寶兒吃笑一聲,用指腹刮了小玉的額:“你呀,變得神經兮兮的。”


  “奇王府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能不把人逼神經嗎?”小玉沒好氣道。她何常不想快快樂樂地生活著,如今,連喝杯水都怕有人下毒。這日子再這般過下去,隻怕她真的要瘋了。


  一大早,林穎兒便喊著呆不住,實在是,小小一個北院,呆久了誰不煩?寶兒見她可憐,便幫她僑裝一下,陪著小玉到寺裏上香去了。


  按小玉的話說,多燒燒香,總能求個平安。


  寶兒倩笑一聲,不置可否,當下決定到南院取些書回來看。


  南院依舊沒人會去,一片安靜,隻有寶兒會喜歡那個地方,喜歡裏麵各式各樣的書籍。


  房門依然上了鎖,隻是早在幾個月前餘管家見她可憐,便給了她鑰匙,讓她無聊時解解悶。


  書房裏什麽都沒有變,也許太冷,再也不見有雀兒飛進來。古琴,也因此寂靜。


  寶兒輕柔地撫摸著鏽跡的琴弦,用指尖挑動幾下,琴弦發出幾聲粗啞的箏箏聲。


  這琴,便是在這脈脈時光中暗然失色,成了一廢物。


  輕歎一聲,寶兒移開腳步,在書架前細細地翻著各種書籍。那書,每一本都留有蕭奇的指印,蕭奇的氣息。


  十年的光景很長,可對寶兒來說卻是一片空白,十年裏,他是他,她是她。


  本不該有什麽交集,不應有什麽交集,可命運卻是這般毫無聲息地安排了。命運,真的很不負責任。


  “娘娘,府裏的人正到處找您呢。”門外突然出現阿豐的聲音,寶兒被嚇一跳,差點掉了手上的書。


  回頭沒好氣地瞪著阿豐,阿豐自知不對,嘿嘿地笑著賠罪。


  “找我?”寶兒失笑,奇王府,何曾有過她什麽事?


  阿豐點頭:“林夫人來了,在前廳候著呢。”


  “打發她走便是。”寶兒無謂道,心下卻有些慌了,她來,自然是為了林穎兒的事。她當真找來了,林穎兒,怕是凶多吉少。


  見阿豐依然忤在門口,寶兒便知為難了他,將挑好的書拿上,走出書房。


  “林夫人火氣很大哩,娘娘可要小點。”阿豐隨在身後小聲道。


  寶兒擔心的是林穎兒被抓走,林夫人,再凶又如何?能吃人不成?


  正想著,便到了前廳。林夫人果然很生氣,程程正小心地陪著笑,而那個永遠不知天高地厚的奇王爺正趴在桌上吃著零食。見著寶兒,也不搭理。


  寶兒將視線從蕭奇身上移向林夫人,從容地行了禮:“見過大娘。”


  林夫人睨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寶兒,我想你應該清楚我來此的目的。”


  果真是為林穎兒而來,希望穎兒和小玉不要回來的那麽早,寶兒在心底默念。


  “望大娘明示。”


  “把林穎兒交出來!”林夫人也不廢話。


  寶兒輕笑:“為什麽大娘會認為三妹在我這?”


  “程程剛也說了林穎兒在奇王府。”


  寶兒看了一眼程程,見她正不懷好意地忤在一旁,似是等著看笑話。心下氣結,這人,怎生這般可惡?


  “程程還說我懷的是皇上的孩子,這般欺君之罪她都敢犯,又何況是這麽小小一個謊言?”


  聽到‘欺君’二字,程程臉上一陣慘白,驀地站起身子:“我倒要看欺君的到底是我還是你。”


  “隻可惜老天隻會看不會說!”寶兒並不示弱。


  “林穎兒明明就在你房裏,你還敢狡辯!”


  “你隻管去找!”林寶兒冷笑。


  程程一副勝算在握的樣子,轉頭衝銀珠喝道:“還不快去把林穎兒給我找出來。”


  銀珠領命而去。


  林夫人盯著林寶兒,不明白她為什麽好好的皇妃不當,跑奇王府來受這罪。而她腹中的胎兒,亦是各說紛雲。


  “我是林穎兒的大娘,婚姻大事自是由我作主,林寶兒,你最好少插手別人的事。”林夫人含笑道,笑得另人毛骨悚然。


  “大娘怎麽了?大娘又不是真理。”如其說她替林穎兒抱不平,她又何嚐不是為自己?自己得以今天的下場,全都是拜眼前這個女人所賜。


  “你有資格跟我講真理嗎?”


  “我為什麽沒有?我林寶兒得以今天這個下場,便是受你所賜。”寶兒叫道:“你到底有多少恨?一個林寶兒不夠,還要加上一個林穎兒?”


  “宮裏有好生活,是你自己不樂意過,這說明你命該如此!”


  “你倒知道跟我講命呢?!”寶兒心痛,痛的同時還要逼著自己笑著說話,她鬥不過她,卻不能活得那麽沒有尊嚴。


  林夫人睨著她:“你什麽意思?”


  “歐陽一家是你殺的吧?!你也說林穎兒命該如此麽?林穎兒的命運正在受著你的催殘不是麽?”


  “林寶兒!你再亂說話我絕饒不了你!”林夫人氣急敗壞道。


  寶兒冷笑:“你在緊張什麽?!清者自清。”看她這副氣急的模樣,怎麽可能不是她殺的?隻是,她的狠毒早不是後院之爭這麽簡單了。


  假若袁楓一家不是朝中重臣,不是皇上器重之人,隻怕,她也一舉殲滅了吧。幸好袁家勢力雄厚,不然,早被她林寶兒拖累了。這個女人,太可怕。


  “我真是不明白,你這一身傲骨從哪學來的。”林夫人不可思義地搖頭,她,難道一點都不怕死的嗎?


  “那你希望我怎樣?跪著哭著喊認輸嗎?然後你就會放過我嗎?”


  “你怎敢這般和我說話?”林夫人氣急:“就算你不是我親生,總是我養大的吧?”


  寶兒冷笑:“我林寶兒的生命來自我的父母,今天的學識、教養、待人處世之道,都是來自我母親的承傳,沒有任何一分一毫是由你來貢獻。至於你,在我的生命中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哈!你倒想著跟林家一刀兩斷呢。”


  “我爹再冷漠,始終還是我爹,如何斷?”


  “林寶兒……”林夫人啞然失笑道:“你真以為你是林家二小姐呀?你倒去翻翻林家祠堂裏的花名冊,看能不能找到林寶兒三個字。”


  “你什麽意思?!”寶兒凜然,不解她又要玩什麽花樣。


  林夫人見她總算有了些慌亂,心下得意起來,她以為她真的是心如止水,任何東西擾不亂她呢。“你娘根本就沒有生育能力,為表對林家忠誠,才抱養了你的。”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大可去問你那個所謂的爹,他何曾將你當成女兒了?”


  “他對我冷漠,可林穎兒呢?總是他親生的吧?”寶兒的淚重重滴落,手中的書本濕了一大片。堅持了十七年的信念,叫了十七年的爹,原來一切都是假的。讓她怎能不傷心?自己的爹對自己冷漠,至少還是爹。而今,一切都被眼前的女人否決了。怪不得他不愛自己,不是自己的女兒,何以愛得下去?

  “因為他早就失去愛的能力了。”


  “我不信!”寶兒朝她吼道,手中的書摔落,腳步一個不穩,差點摔在地上。幸好阿豐出手及時,扶住她。


  不輕易流淚的她,此刻卻有著流不完的淚。當初放手袁楓時也不見她流過這麽多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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