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說完喚來含茵。
含茵領著幾位宮女進屏風，為寶兒更衣，梳發，上妝。
動作快而麻利，當楚楚動人的寶兒出現在皇上麵前時，皇上早就忘了她剛剛所犯的錯事。
火紅色衣裙穿在寶兒身上，那是一種炙熱的美，嫵媚的美。紅裙將她美好的身段襯托得淋漓盡致，原本因病而略顯蒼白的臉，經含茵的巧手後也變得美而紅潤。
“寶兒，你知道嗎？你就像一團燃燒著的烈火，熊熊燃燒著，讓人避之不及。”皇上歎道，摟著她的腰枝走出齊悅宮。
寶兒往邊上挪了挪，拉開了些許距離：“再烈的火，也終有一天會燃盡。”
“寶兒的這一把火早已燃在朕的心裏，滅不去了。”
寶兒低下頭，不再答腔，如果她真的是一把火倒好，一定也能比現在自由些。
當皇上擁著寶兒出現在眾人麵前時，所有人都驚呆了，那一抹紅真的就像一把火，將他們吸引著，燃燒著他/她們的眼球。
郎才女貌，她的美，她的貴氣，還有眉眼間的那一抹清靈。仿佛隻有眼前的人兒能配得上天子。
皇上至寵的寶妃，大家也總算是有幸目睹一次。
“寶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屈膝而跪。
“都平身吧。”寶兒含笑道，沒見過這般大的排場，讓她小小的緊張了一下。皇上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思，摟緊了她的腰身，拉著她和自己一同坐在龍椅上。
這並不合規舉，可沒人敢吭一聲。
嬪妃們無一不對她投以惡毒，忌恨的目光。
寶兒卻是感受不到，因為她的腦中早已被一雙熱烈的目光所侵占。那目光讓她心裏發虛，終是忍不住微微側頭，對了上去。
那是袁楓的目光，迷戀，憐惜，還有痛苦。
痛苦？他至今還在痛麽？
寶兒心裏不安到了極點，低頭行至皇太後麵前請安。皇太後旁邊是蕭奇，正一臉興奮地看著寶兒，寶兒起身時刻，輕輕地看了他一眼轉身。
“寶兒姐姐！”寶兒一驚，蕭奇正跌坐在地上，扯著她的裙角眼巴巴地盯著她。
“奇，放手！”太後慌忙道，站在身後小玉和阿豐早已奔過來，拉扯著蕭奇。
蕭奇就像一個固執的孩子，緊緊地拽著寶兒的裙角，就像一個乞兒，一個小醜。遭人冷眼，遭人唾棄。
寶兒看著他，淚早已從心底流過，可是她不能去扶他，不能安慰他。她是皇妃，早就是了。
俯身，麵無表情地扯回自己的衣裙轉身離去。
她的痛，沒有人看見，冷漠拯救了她心底的脆弱。
“哼！”皇上蔑視地瞟了蕭奇一眼，拂了拂袖子不再看他。
寶兒如無事般，向皇後請安，皇後含笑道：“妹妹總算是來了，大家也總算不用再等了。”
寶兒不理會她笑容裏隱藏著的挑釁，向幾個貴妃行過禮後回到皇上身邊。寶兒看了一眼婉妃，她的目光自始至終就沒離開過蕭奇，這目光太過鋒芒畢露，隻怕要惹禍嗬。
皇上心情似是大好，用他宏亮的聲音喊道：“今天是朕的大壽，最好的禮物莫過於袁將軍的戰勝而歸，朕終是沒挑錯人啊！”
袁楓低垂著眼斂，他的心早在見到寶兒那一刻便不再屬於自己，耳邊再宏亮的聲音卻也拉不回他的心智。
華安公主咬住下唇看著他，氣恨而委屈，抬手推了推他。
袁楓一激靈抬首，見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當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華安公主沒好氣道：“皇上在誇你呢。”聲音小如蚊鳴。
袁楓整整衣衫，跪地俯首：“謝皇上厚愛。”
“愛將請起。”皇上抬手道，摟著寶兒的手緊了緊。
“謝皇上。”袁楓不敢抬頭看皇上，生怕接觸到那一抹紅後再移不開視線。
寶兒看著他，眼神無來由的從容。
接下來便是樂聲奏起，如仙子般的舞姬妖媚出場，花園內一片其樂融融。
皇上落在幾上的指正隨著音樂打著拍子。
“祝皇上壽比南山。”舞姬跪成一片，用嬌嫩的聲音喊道。然後下台，結束了這一場舞。
下一場未開場，華貴人輕移蓮步到皇上麵前要求獻舞。
“準了。”皇上哈哈笑道。
華貴人抬眼瞟了寶兒一眼，帶著滿腔的自信上台。
她的舞很美，當初被皇上挑中，便是因為她唯美的舞姿。隻是那一次後，皇上似乎忘了她的存在，一並把她的舞給忘了。
今天總算有機會能讓皇上記起，她怎會不好好把握。
“這華貴人不愧是自小習舞的，瞧瞧，多美。”皇後側頭對著皇上道。
皇上讚賞地點頭，盯著台上的那一抹倩影。
接下來是別的貴人嬪妃，還有宮外進來的名門淑女獻舞，她們苦練舞藝，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讓皇上記住她。如果皇上記不住，皇子，達官新貴也無妨。
後台的舞姬被剝去了出場機會，大大的不滿卻無處可訴，隻能躲在後台生悶氣。
寶兒看著台上的舞者，心中升起了幾絲讚賞，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們就像爭奇鬥豔的百花，一朵勝過一朵。
正當她沉迷於台上倩影時，樂聲已停，舞者飄然下台，俯在皇上腳下：“祝皇上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還是這一句今晚被說了幾百遍的祝詞。
原本以為皇上會扶她起身，等來的，卻是皇上淡如輕煙的聲音：“起吧。”這兩個字，也是皇上說得最多的二字。
他，沒有記住任何人。
“皇上，不如請寶妃妹妹獻舞一曲如何？”蘭妃溫和道，帶笑的眼睛是那麽的無辜。
寶兒大驚，回頭看著她，這不是明顯的讓她出醜嗎？她的身子，她的衣裝，何以能跳舞？
皇上看了寶兒一眼，再看了一眼所有聚在他臉上的目光，尷尬地笑笑：“寶妃身體欠安，算了，算了。”
寶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了些許的感動。
豈料，大家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皇後也在一旁道：“皇上，寶妃妹妹的病，隻怕是窩出來的，跳曲舞出點汗興許就好了。”說完看向寶兒一臉慈祥道：“妹妹覺得本宮說得對嗎？今日皇上大壽，作為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總不能連一曲舞都不獻吧？”
寶兒盯著她，心中有無限的惱怒。看了一眼左右為難的皇上，嫣然一笑起身：“皇後娘娘說得沒有錯，寶兒不識禮數有罪。”
“哪裏話。”皇後還是那麽的慈祥，指著不遠處的一排樂師道：“妹妹且挑。”
寶兒隨著她的玉指望去，樂師排成一排，該有的樂器應有盡有。
“寶妃都看不上麽？”皇上道。
寶兒福了福身子巧笑道：“寶兒習舞，自小就隻認一個人的樂聲。”
“哦？”皇上疑惑。
寶兒抬手，指尖繞了一圈落在蕭奇後麵。所有人都驚呆了，目光齊刷刷地聚到小玉身上，一個婢女？
“寶妃。”皇上嗬嗬地笑著，她不會是病糊塗了吧。
“就她。”寶兒收回手。
“大膽奴婢！沒聽到寶妃娘娘的話麽？”皇後衝著小玉大怒。小玉她記得，曾經被她收拾過的一個丫頭。
小玉忙走過來，跪在寶兒麵前道：“謹聽娘娘吩咐。”
寶兒將她扶起，便看到她眼中的那一抹調皮，寶兒衝她一笑，心底無比的安然。
小玉在樂器前走了一遭，最終選了古箏，抬眸看了寶兒一眼坐下。十指錯落於琴弦間，調了兩個音後琴聲頓起。
琴聲錚錚，有如行雲流水。指尖所流瀉的一個個的音符，好像有了生命一樣，淵淵不息。
阿豐的嘴早已張成O字型，愣愣地盯著她。
台上，寶兒旋起的舞姿，一如琴音，在續寫著生命。
隻有小玉懂她。
台上的火紅再一次燃燒，燃燒著寶兒的情，燃燒著台下人的靈魂。
寶兒的額角滲下細膩的汗水，腳踝的疼痛似在一遍遍地提醒著她，它曾經受傷過。還有蘭妃的藏香花，風寒！寶兒從未如此恨過這些阻礙。
更有腳下的高底宮庭鞋。
她不能給皇上抹黑，特別是今天。
好幾次腳步一陣淩亂，幾經摔倒時被小玉突地轉變的琴音所救。
她的舞也許沒有華貴人的風情萬種，也沒有舞姬的妖眉迷人。卻有著自己的獨特，憂鬱而淒涼，也許沒有人看得懂，但這並不重要。
不知是她在跟著小玉的琴音在舞，還是小玉跟著她的舞而奏，她倆，早已融為一體。
樂聲漸弱，當寶兒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時，腳下一歪，直直地往地麵撲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著她，有擔心的，有幸災樂禍的。
隻聽原來慚弱的琴音頓響，嘈而優美，隻是，小玉的琴音再救不起那偏然的火紅。
琴，發出斷弦之嗚鳴。
當寶兒以為自己勢必摔倒於地時，迎接她的，是一個懷抱，漫暖而柔軟。
台上，紅青兩個身影糾纏於一起，旋轉，飄然落地。
耳邊是小玉溫和的聲音：“小姐，別怕。”寶兒睜眼，便看到小玉素白的俏臉近在咫尺，她救了她。
寶兒還是出醜了，在萬人麵前出醜，她甚至沒有勇氣去看嬪妃們幸災樂禍的臉。
被小玉踩斷的琴弦尚在嗚鳴，越來越弱……
所有屏住呼吸的人終於呼出一口氣，玄在喉間的心也得已落下。
華麗的紅衣著地，寶兒飄然跪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抬首，如潮般的掌聲直衝而來。
她不知道這掌聲虛偽的成份占了多少，隻覺臉上一陣火熱，羞愧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