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心急火燎連夜走

  劉珍瑋噙淚看完信，頃刻間淚如泉湧，滾滾而下。佇立窗戶前眺望著皓月當空，心裏似翻江倒海般的難受，肝腸寸斷般的疼痛。今夜是農曆七月半，是中國四大鬼節中的中元節，若是盧小燕有幸變成了鬼，劉珍瑋倒很希望她來敲窗約會，帶他一同去天堂團聚。隻可歎人死不能變鬼，陰陽相隔無法再見。看來今夜是徹夜無眠，唯有對著明月垂淚，明早啟程奔赴他鄉，千萬裏追尋著你，活要見人死要見鬼，誓死找回心上人。劉珍瑋主意拿定，坐在煤油燈下給盧雲霄寫了一封長達十頁的信，給華光輝寫了一封百字信，給老婆留下一句話的字條。


  張梅蘭：對不起！我出去尋找盧小燕了。請諒解！


  隨即拎起行囊，急衝衝出門，踏著明月的餘光朝大路走去。


  1979年9月8日早上六點鍾，劉珍瑋心急火燎地跨進溫西師範學院男生宿舍樓，一口氣跑到三樓302室，舉手砰砰砰地敲門。


  華翊翃老早起來坐在陽台上看英語，聽見急驟的敲門聲，急忙跑過去開門。抬眼見劉珍瑋站在門口，慌忙轉身放下書本，隨即拽住珍瑋的手朝樓下跑去。來到校園一個僻靜的角落，劉珍瑋忍不住說：“你的信我看了，八個月沒有去打擾你娘，那是為了你家的和睦幸福，不想被你爹仇恨責罵。實際上你娘一直埋藏在我心靈深處，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簡直是夜不能寐，寢食難安，魂縈夢牽。老早想請假出去尋找，可因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要全麵貫徹落實而無法脫身，如今工作稍稍告一段落，我向華書記請假了一個月，即使大海撈針，水中撈月，也要把你娘給找出來，找不到你娘的人或死體，絕不回來見你。請你相信我對你娘矢誌不渝的愛。好嗎？”


  華翊翃默默地注視著他，點了點頭。劉珍瑋忍不住又問：“嬑妍怎麽樣啦？這孩子自正月初十離家回校後，一點音訊都沒有，仿佛沒有父母似的，到底為何呀？我待他不薄哎，幹嘛不理不睬的呀？”


  華翊翃滿腹心事地說：“勿曉得她心裏想什麽，一邊拚命讀書，一邊馬不停蹄地做家教，日程表排得滿滿的，唯有上課時間，我才能見到她。連我妹妹想見她都很難，更甭說我了。晚飯後出去做家教到十點鍾回校，整個暑假夜以繼日地家教，簡直到了廢寢忘食的境地。好不容易在食堂吃飯碰到一起，也難以說上二句話，活生生是個工作狂。身體越來越消瘦，臉蛋都沒有肉了，皮包骨頭，我說了她一句太瘦了，她隨即頂撞我一句，嫌我醜就去另找靚妞好嘞，甭跟我坐在一起吃飯。我勿曉得如何跟她說話，我真的好擔心她的身體。我勸她寒暑假出去做家教，上學時間專心致誌讀書好嘞，她白我一眼不予理睬，更不想與我溝通，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你去看看她吧！趁早還在宿舍裏。”


  劉珍瑋眉頭一皺道：“你妹妹下半年考進來的嗎？成績不錯嘛。你陪我去看看嬑妍和你妹妹，方便麽？”


  華翊翃瞅著他低聲道：“你去看你女兒好了，女生宿舍樓303房間，我妹妹華美麗在201房間，她習慣早上鍛煉的人，沒約定是碰不到她的，你該去了。”


  劉珍瑋見他悶悶不樂，心事重重的模樣兒，隻好點了點頭兀自朝女生宿舍走去。剛到樓梯腳下，抬頭見劉嬑妍疾步下樓，慌忙上前扯住她的手問：“你是嬑妍嗎？瘦得爹都認不出來了，咋搞的，學習很緊張嗎？錢不夠用嗎？”


  劉嬑妍停住腳步盯著珍瑋道：“爹，我沒時間跟你閑扯，馬上去食堂吃飯，然後去聽課，有什麽話快說。”


  劉珍瑋勃然大怒道：“什麽，半年多未見，你竟用這副德性對待我，我也沒吃飯，你帶我去食堂就餐，然後找個地方聊聊，我難得來學校看你，半天課甭上算啦。”


  劉嬑妍亮起嗓門道：“我跟你沒啥好說的，蒼涼世間，芸芸眾生。一個情字，來之不易。 一份真愛，可慰終生。而你敢愛卻不敢娶， 名副其實的一個懦夫，你從前偉大的父親形象已蕩然無存了，代之而起的是我對你的鄙視。你害死了翊翃最愛的母親，害得他陷入痛苦的深淵不能自拔，學習成績下滑，我此生都不會原諒你，也懶得跟你說話，更甭說回家看你們。你與母親貌合神離，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我早已被烽火彌漫的家嗆死啦，你權當沒我這個女兒好啦。我不想跟不負責任，沒有擔當的男人說話，請你馬上離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珍瑋騰地跑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緊拽著她的手問：“你愛華翊翃勝過愛父親，是嗎？你因他母親之死而不肯回家，是嗎？你準備一輩子不認我這個生身父親，是嗎？”


  “是的，是的，是的，好了嗎？可以走了嗎？再不走，我就叫保安將你請出去，信不信？”劉嬑妍怒氣衝衝地吼叫道。


  不遠處的華翊翃聽見嬑妍的女高音，急忙跑過來問：“嬑妍，你跟你爹吵架啦？你爹好不容易來一趟學校，理該以禮相待，怎麽跟個仇人似的。”


  劉嬑妍壓低聲音道：“他害死了你的至愛，就是我的仇人，今生都不想再見到他啦，你甭替他開脫，我認準的事情誰也勸說不了的。”


  華翊翃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嬑妍說：“嬑妍，你也許是愛屋及烏了。可他是你的生父呀，他前來見我們一麵，馬上就要去尋找我母親了。我母親的死體一直沒找到，生死難定，耳際總有一個聲音跟我說，你母親沒死，在某個角落好端端的活著。那天我跟你說過夢境之事，寫信告訴你爹後，你爹馬上來學校找我，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去尋找我母親，你還有什麽怨言呢？”


  劉嬑妍轉身瞅著珍瑋問：“真的嗎？你決定去尋找小燕阿姨啦、若是你能找到活著的盧阿姨，我立馬回家看你們，用家教賺來的錢犒勞你一天三餐，看你能不能找到活阿姨。”


  劉珍瑋嚴肅地瞪著她說：“嬑妍，看來你很愛翊翃，你在乎他的一切，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現在還小不懂什麽叫愛情，更勿曉得什麽是真愛。待你大學畢業到社會上工作後，就會慢慢領悟到愛的真諦。聰明的女人一直都明白，世界上最長久的是親情，次之是友情，再次之為愛情！不要期待學生時代的愛情會給你帶來甜蜜，那是對愛情的苛求。說真的踏實且執著於心中的那一份感覺，你會發現，你會在這份感情中找到快樂。別期待在學生時代的愛情中找到心靈上的滿足，也不要期待學生時代的愛情會給你帶來完美成功的感覺。久了以後，你會發現學生時代的男人給你的感情是不成熟的，不穩定的，除非男人早熟而發生質的變化。我奉勸你倆別過早背負起你們的愛情，而應該建立純潔無暇的友情，那樣你們也許會交往得更輕鬆，更自然些。我知道女人所做的一切無不是奉獻。然而，奉獻如果得不到一點回報，你說女人苦不苦？而學生時代男人的愛卻像暴風驟雨，來得迅猛，去得也快。誠如法國作家巴斯達所說：男人時常動情，恰如蜻蜓點水，女人一有愛意，便是一往情深。當下，學生時代的愛情是不成熟的，成功率也是很低的，你千萬別對翊翃一往情深啊！談戀愛是二個人的事，結婚是二個家庭之事，爹奉勸你好好讀書，不要跟翊翃談戀愛，做朋友爹支持你的。找對象要講究門當戶對，要考慮地域、家庭出身、本人條件、經濟實力、身體健康狀況等等，千萬別步爹的後塵啊！你曉得嗎？”


  劉嬑妍迅速瞄了一眼翊翃，若有所思地說：“爹，我的事情甭你管，你想讓我原諒你，你就甭在這裏磨磨蹭蹭的啦，趕快去找盧阿姨吧！”


  華翊翃注視著嬑妍，溫柔地說：“嬑妍，我帶你父女倆去外麵吃早飯，然後，讓你父親去尋找我娘，好嗎？”


  嬑妍瞅著翊翃多情的眸子，點了點頭。


  三人來到校園旁有名的姐妹飯店吃了早餐，劉珍瑋依依不舍地說：“嬑妍，十月一日回家看看你母親和妹妹，爹何時回家也勿曉得，找不到燕我是不會回家的，反正你也說不想見我了。跟你母親是同床異夢，回去也沒啥意思，在外麵給人幫工了此殘生。妹妹就拜托你好好關照，你弟弟痛下決心考軍校，若考不上就想方設法留隊當誌願兵，絕不背起四方塊被子回家丟臉的。你與翊翃保持一定的距離，千萬千萬不要視作男女朋友，畢業後各奔前程，尋找相匹配的另一半，明白我的意思嗎？”


  翊翃心知肚明，直視著他微笑道：“伯父，我明白，你放心去尋找我娘吧！”


  “你明白就好，我可以放心去找燕了，一旦有消息立馬拍電報告訴你。”


  “好的，祝伯父心想事成，好人有好報，路上小心，保重，再見！”


  劉珍瑋舉手朝他們揮揮手，背起行囊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