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古詩隱含離別意

  珍瑋抱起小燕心急火燎地朝帳篷走去，雲霄急忙去鄰居那裏借換洗的衣服。珍瑋換好衣服後，找來好多幹柴草，堆積在空地當中，借來火柴點燃柴草。小燕換好衣服出來，見珍瑋坐在篝火旁若有所思，便悄悄地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伸手握住珍瑋的手問：“珍瑋，你是否發現我上堤壩，急中生智想逃到山洞裏去躲避我呀？”


  “我沒看見你上山哎，請你別亂猜喔。”珍瑋盯著篝火低聲道。


  小燕側過臉瞅著他問：“你會遊泳的，怎麽沒聽你說過啊？抱著我還遊得那麽快，你老家肯定有水庫的，你從小調皮搗蛋學會的吧！”


  “我家邊上有水池，但我們那裏沒有水庫的。遊泳是在部隊新兵營集訓時逼著學會的，是一門軍訓的必修課呢。你會遊嗎？”


  小燕伸出雙手挽住他的胳膊說：“我不會，到了夏天，你教我學遊泳，可以嗎？”


  珍瑋歎了一口氣道：“隻怕等不到夏天，我就要回山溝溝裏去了。你看到了，堤壩快要修建好了，我在這裏已經沒事可幹嘞，你哥他們不會留下我的。”


  雲霄站在小燕身後說：“那可不一定哦，劉珍瑋，聽說你在向董根生學習地下水庫的建造，看了好幾本書，且深入研究過呢。我們決定在下遊建造一個容量一萬立方米的地下水庫，你和董根生技術員一起負責建造。堤壩建築完成後，馬上動工建造地下水庫，計劃半年內完成。另外告訴你一個喜訊，我昨天去慶湉縣裏開會，聽說你們複員軍人幹了一年後，或許有希望轉為正式工人嘞。”


  雲霄以為珍瑋聽了肯定一蹦三尺高的，沒想到珍瑋冷冷地說：“我可不想寄予希望，免得失望太大，心情大起大落，心髒經不起衝擊。”


  小燕急忙站起來開心道：“珍瑋，有希望才有發展嘛，你肯定會夢想成真的。”


  珍瑋淡然一笑道：“我的命沒那麽好啊，人生連個夢也不敢做，憑何成真呢？我不冷了，幹活去啦，小燕，你回去吧，甭對我抱什麽幻想，嫁給門當戶對的華光輝，才是明智的選擇。我預祝你一生幸福安康。再見！”珍瑋站起來轉身就走，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架勢擺在小燕麵前，小燕忍不住捂住鼻子哭啦。


  雲霄見情況不妙，急忙上前拉住珍瑋的手問：“珍瑋，我曉得你自尊心極強，且很有個性，故也不敢強求。假如你真的能轉正，願娶小燕為妻嗎？”


  珍瑋鬆開他的手說：“生活是既現實又殘酷的，絕不能用假如來聊以自慰，你應該勸她及早嫁給青梅竹馬的華光輝先生，而非把目光鎖定在一個萍水相逢， 盡是它鄉之客的我身上。不論今後如何發展，我絕對不敢娶她為妻的，請理解，我上工地去啦，從今往後甭來打擾我，再見！”珍瑋不顧小燕的哭泣，毅然決然地離開。


  雲霄隻好扶著小燕，伸出衣袖拭幹她臉上的淚水，離開漸漸熄滅的篝火，回自己的帳篷裏小憩。吃了午飯後，雲霄送小燕回家。


  梅蘭蘭看見女兒穿著男人的寬大衣褲，睜大眼睛緊張地問：“小燕，出什麽事啦？你早上穿出去的花棉襖呢？”


  雲霄上前說：“娘，甭問了，她在山溝邊看風景著了迷，一不小心雙腳踩空，掉到水溝裏去了，成了個落湯雞，我借了工人們的衣褲給她換上的。袋子裏的濕衣服你拿去曬一下，我要回工地去了。”雲霄說完，拔腿就走。小燕急忙喊住他說：“阿哥，慢走，我上樓換下衣褲，你帶回去，不勞我走一趟。”


  “嗯，也行，那你快點哦。”雲霄不耐煩地催促道。


  雲霄走向工地，遠遠瞧見劉珍瑋一幫人圍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轉頭看見雲霄靠近了，談話聲嘎然而止。雲霄瞧見珍瑋渾身緊張的模樣兒，趕忙拉住他的手問：“珍瑋，你們剛才談什麽，因何見到我就散開了。”


  珍瑋不耐煩地扯開他的手說；“還不是你那寶貝妹妹惹的禍，我都成了工友們的飯後談資了。看來我得早點回家，不然，怎不知你妹妹會耍出什麽新花招來呢？”


  雲霄淒然一笑道：“還不是因為小燕真心愛你的緣故，她真的是一位好姑娘，你試著接受她，慢慢地去了解她！ 行嗎？”


  珍瑋猶豫了一下說：“她真的愛我嗎？不論富貴貧賤，不論吃糠咽菜，不論高山平地，不論健康疾病，她都愛我嗎？”


  雲霄伸手搔搔頭皮，撲哧一笑道：“你答應與她正常交往，才能找到你要的答案呀？你問我咋知曉呀？”


  珍瑋思索了一下說：“好，請你回去告訴她，想與我正常交往是可以的，平時可以談談唐詩宋詞，元曲及明清小說，我也可以從她那裏取長補短。但千萬不要扯及情感之事，更不要把我當作托付終身的人來對待。在與我交往的同時，她照樣可以與華光輝來往，並且應該與他搞對象。”


  盧雲霄微笑道：“行，傳你的原話沒問題，但小燕能不能做到，那不關我的事嘍。”


  “那是，再見！”珍瑋頭也不回地上堤壩了。


  盧雲霄回家後告訴小燕此事，小燕琢磨隻要能交往，還怕他不會愛上自己嗎？與我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子一來二往，不擦出火花才怪呢。


  時間總是稍縱即逝，倏忽間夏天不期而至，工地的帳篷裏根本無法待人，更不用說住宿了，而工地上的活兒還沒幹完，大岩石還要珍瑋去開采，接下去還要建造地下水庫，不知要幹到何時呢？1958年農曆6月初二的早飯桌上，小燕見父母吃飽離開了，急忙睜大眼睛盯著雲霄說：“阿哥，我們這裏的夏天能熱死人，珍瑋住在工地帳篷裏不合適，讓他搬到我們家裏來住，與你同一個房間，添一張床位就可以了，中間有父母的房間隔著我們倆，不用擔心我們會越軌的，怎麽樣？”


  雲霄沉思了一下說：“你倆經過幾個月的耳鬢廝磨，談古論今，吟詩作畫，我也感覺到珍瑋這小子終於擋不住你的熱情似火，溫情脈脈，慢慢地喜歡上你了。不過他有沒有向你吐出喜歡二個字啊？”


  “他喜歡用眼睛和唐詩宋詞來暗示我的，不像我那麽坦率，口無遮攔，直言不諱地說愛他。”


  雲霄直視著小燕，頗為驚訝道：“噢，真沒看出來，原來是一位含蓄斯文的人兒呢，真不錯。但你何以見得他用唐詩宋詞來示愛呀？可否舉例一下？”


  小燕欣喜道：“沒問題，我將他寫給我的古詩背一遍給你聽，你就知曉他早已被我套住啦。”


  雲霄站起來，二手拄著飯桌開心道：“好啊，你背吧，我洗耳恭聽哩。”


  小燕來了興致，蹦躂一下站起來，抬腳踢開凳子，伸手拽住雲霄的手說：“阿哥，去我樓上房間背給你聽，不然被爹娘聽見了勿好。”


  雲霄爽朗道：“嗬嗬，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也怕爹娘聽見啊，上樓就上樓。”


  兄妹倆來到樓上左邊第一個房間，小燕掩上門，轉身坐在床沿上，亮起嗓門道：“阿哥，我開始背了，你幫我琢磨琢磨，他是否真的表達了愛意。第一首是《詩經》裏的《關雎》—‘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第二首是杜牧的《 贈別》—‘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尊前笑不成。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第三首是範仲淹的《蘇幕遮》—‘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高樓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好啦，阿哥，你幫我分析分析吧！”


  盧雲霄緊皺雙眉，靜思默想了幾分鍾後，盯著小燕道：“小妹，這三首詩足以表達了他對你的愛慕之情。《關雎》是民間的歌，唱出的是百姓的心聲，唱出的是對生活真實體驗的實實在在的道理。妙齡少女懷春，翩翩少年鍾情，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千古不易的真理，算作人間永恒的主題，珍瑋引用它無非就是想表達他對你的喜歡。《贈別》就直接表達了愛意，若是說上一首詩是遮遮掩掩的，那麽下一首詩就是直言不諱了。暗示心裏愛得太深太多情，以至使他覺得，無論用什麽樣的方法，不論說什麽樣的話兒，都不足以表達他內心的多情。他對你的感情已無需直言道破了，一切都隱含在這二首詩歌中嘞。而《蘇幕遮》是表達一種客居他鄉的遊子的懷鄉之情和羈旅之思。所有的離情別緒已隱寓其中，托出心頭縈繞不去、糾纏不已的傷痛，或許暗示你倆離別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