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複員軍人賣苦工

  劉瑥璟見兒子複員回來，心情低落，憂心忡忡，終日茶飯不思，便也減少數落的次數了。1957年5月3日上午，瑥璟吃了早飯，悄悄地去襄陽鄉公所，找新上任的人武部長徐雷斌同誌。


  徐雷斌正巧在人武部辦公室接待抗美援朝複員的誌願兵，也是談待遇問題。瞧見門口站著一位似曾相識的人，急忙問：“你好，請問你找誰？”


  “徐部長，我是抗美援朝誌願兵劉珍瑋的爹，叫劉瑥璟，柳溪村人。同坐在你前麵的項文軒一樣，要求解決複員軍人的待遇問題。”


  劉瑥璟的話音剛落，門口又來了二位複員軍人。徐雷斌急忙站起來迎上前說：“你們先進來坐下聽我解釋，昨天前天相繼來了六位複員軍人，你們1953年同去當兵的是十個人，如今都已會麵了。上級沒有指示，我也不能給你們明確的答複，更不用說安排工作了，隻有指望縣人武部的紅頭文件快點下達喔。”


  劉瑥璟見辦公室不大，木凳子也隻有三條，便站在門口說：“徐部長，我兒子劉珍瑋在部隊學得了一身好本領，寫得一手端端正正的文字，文章寫得流暢爽利的，能勿能給你當個助手什麽的呀？”


  徐雷斌注視著他站起來說：“珍瑋爹，這個我沒有資格答應的，我連複員軍人的優待金也無法答應，更不用說接收你兒子來當武裝幹事了。門口陳書記過來了，有些話你們還是對書記說的好，他可以直接找縣委書記匯報你們的要求。”


  陳士衛書記瞥見徐部長辦公室又有複員軍人來訪，急忙跨進部長的辦公室，停住腳步掃視了一眼在場的人，舒了口氣，緩緩地說：“各位同誌，我們整個華清縣有三百多位抗美援朝複員軍人，如今都待在家裏聽上麵的指示，上頭沒有文件下達，我和徐部長都是無法回答你們的提問哎，隻有請你們先回去了。前幾天我在縣裏開會，縣委書記沒有提及複員軍人的待遇問題，會議的主題是傳達黨中央提出大辦人民公社的事情，要求各行各業都要組織起來，走合作化的道路，走社會主義道路，過共產主義生活。黨中央提出農村要大辦食堂，居住集中的全村一個食堂，居住分散的可以各個自然村一個食堂，說是過共產主義的生活，有活大家幹，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工業大辦鋼鐵，鄉鄉村村大煉鐵，說什麽要挨家挨戶去把鐵鍋收集過來拿去煉鐵。這件事情馬上就得動手操辦了，你們還是先回家去吧，那麽多複員軍人，縣裏肯定有指示的，你們別著急，先等著吧，一旦有文件下來，我叫徐部長立刻通知你們，好不好？”


  劉瑥璟聽了陳書記的話，勿曉得說什麽才好，隻得嗯了一聲說：“陳書記，那隻有這樣啦，我們每天來追你們要待遇也不是個法子，請徐部長注重點吧，我們都是苦難的貧農，送子女去當兵盼著有奔頭的，沒想到就背著一條蓋了四年的被子回來了呀！你說我們心裏怨不怨呐？當初說什麽誌願兵回來會安排工作的，至少分配到企業裏當工人，可如今回家好幾天了，政府無人問津呢？早知如此，倒不如在家賺錢娶妻生子劃算呐。”


  徐雷斌部長皺了一下眉，注視著項文軒，深表同情地說：“我們也巴不得你們留隊提幹什麽的，能有個好日子過，可是哪曉得全都複員了呀。現在隻有等縣人武部的消息了，你們即使天天到我這裏也沒用的。但我會把你們的要求向上級匯報的，這個請你們放心，先回去吧！陳書記等著我去開會呢。”


  幾個人麵麵相覷，一起離開鄉公所，各自分頭回家了。


  轉眼到了1957年11月2日，徐雷斌去華清縣人武部開會，會上各個鄉公所的人武部長都提到抗美援朝誌願軍複員回家後的就業問題。由此，縣人武部部長章秉才亮起嗓門說：“各位部長，我們曉得各個鄉公所都有複員軍人的來信或來訪，其中也有上百人跑到我們這裏要待遇的，你們也多次向我們提出要求解決此事。召集你們開會之前，人武部常委會已經商量過了，有一個招工信息，你們記一下，回去告訴各個抗美援朝複員軍人，其他退伍軍人不要管他。漚茳水電站和阜溪水庫正在建造，要招收一批工人，由各複員軍人自行選擇去向，但不是安排為正式工人，是去幹苦力活的，水庫和水電站建好後，就要卷鋪子回家，你們一定要向他們說個透徹。”


  徐雷斌等人記下了招工內容，會議結束後立馬回單位，急急忙忙地去找陳書記匯報，然後去找文書。


  徐雷斌見楊曉林端端正正地坐在辦公桌前，疾步跨進去說：“楊文書，請你幫我出個書麵通知，內容就這樣寫：請1953年冬季入伍的抗美援朝複員軍人，於11月5日下午一點鍾，到襄陽鄉公所二樓會議室開會，事情重要，務必出席。名單我報給你，請你記一下。”


  楊曉林拿起筆記下了徐部長的話，然後遞給他過目。徐雷斌拿起信箋看後說：“會議內容記對了，十名複員軍人我現在報給你，請記錄。柳溪村劉珍瑋，長坑村項文軒，龍頭村鮑小安，華西村張文木，石頭村蔣老六，水坑村董文陽，大裏嶴村朱文京，太平頭村胡仙平，象陽村劉思成，葫蘆裏村陳小法。”


  徐雷斌站在楊曉林身後，看著他寫好名單，微笑著說：“楊文書，你的寫字速度不錯，全記對了，馬上寫通知吧！”


  “嗯，好的，我寫好就叫駐村幹部去發給當事人，請你放心好嘞。”


  “行，你辦事，我放心，謝謝啦。”


  11月5日下午一點鍾，抗美援朝複員軍人會議在襄陽鄉公所會議室召開，十位複員軍人全部到會。徐雷斌坐在講台上拿著一本筆記本說：“各位複員軍人，你們好！我上周去縣人武部開會，帶來了你們期待已久的就業消息，現向你們原原本本地傳達會議精神，請聽好！地處江林省麗江市的漚茳水電站和地處華清縣阜溪鄉公所的阜溪水庫正在建造，要招收一批非正式工人，幹體力活兒，水庫和水電站建好後，就要卷鋪蓋回家的，由各複員軍人自行選擇去向，現在你們就要報給我，隨後我就上報給縣人武部，明年一月份就要去工地幹活的。”


  劉珍瑋見徐雷斌說完了，隨即站起來問：“徐部長，水電站和造水庫，哪個活好幹一點啊？漚茳水電站具體在哪個位置？阜溪就在老家附近，但要爬山才能登上去的，不知漚茳怎麽樣？”


  徐部長瞅著珍瑋，喝了口茶緩緩道：“我聽縣人武部長章秉才介紹，漚茳水電站是去年一月份開始興建的，快二年了，已接近尾聲。庫區大部分在涇寧縣，電站在慶湉縣境內的漚茳支流小溪中遊河段，離我們這裏蠻遠的，你想去哪裏做工，就報給我吧！”


  “徐部長，我想回家跟爹商量一下再給你回話，好嗎？”


  “噢，你家就在鄉公所旁邊，現在就去問好跑來告訴我，我馬上要統計上報的。其他的同誌先報吧！”


  珍瑋跑家裏去請教爹，其他的人嘀咕了一陣子，陸陸續續報給徐部長了。九個人都要求去附近的阜溪建築水庫，回家圖個方便。徐部長剛寫完名字，珍瑋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說：“徐部長，我爹種地去了，晚上回家，我等不及了，就自己決定好嘞，去漚茳水電站幹活。”


  徐部長抬頭盯著他說：“你的戰友全部去阜溪建築水庫，你一個人去漚茳幹嘛呀？”


  “徐部長，我想去見識一下水電站是啥樣子的？有哪些作用？”


  “噢，求知意識倒蠻強的嘛，那就上報了，你爹回家罵你，可不要跑來找我更改喔。”


  “不會的，言出必行。”


  “那好，各位複員軍人，下午的會議到此結束，請耐心等待做工的通知吧！”


  “嗯，好的，謝謝徐部長。再見！”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劉珍瑋吃了晚飯後告知爹這件事，劉瑥璟沒加思索就順口道：“你長大啦，會思考問題了，去哪裏由你自己決定。由於你去當兵這幾年分田地，你的口糧地沒有分來，你出去做工為家裏省口糧食也好。”


  “噢，我曉得吃的是你們的口糧分，為啥不要求村裏給我補分田地呀？”


  “我跟村書記說過了，他說不可能為你一個人分田地的，隻有等到村裏土地大調動的時候，才可補給你基本的口糧分。”


  “噢，沒事，反正我要出去掙飯吃了。”劉珍瑋垂下頭低聲道。


  劉瑥璟注視著他嚴肅道：“你小子，但願你能好好幹活，掙個正式工人的編製過來，不用回老家刨我們的口糧分啊！”


  “嗯，我曉得，不勞你點破喔。”珍瑋有氣無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