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紈絝子弟的心機
她話音未落,轉眼間四周已被人團團圍住了,淩冽的殺氣不用看單單靠鼻子都能聞到那樣的濃厚凝重。
然而這世上沒有比謝泠焉更有恃無恐的人了,她不單沒有立刻逃之夭夭,反而手上突然用力,以無情絲壓著那人手上的匕首用力往下壓,直到那人的咽喉處滲出血漬。
周圍的人馬聳動著往前,謝泠焉手一揚,無情絲在雨幕裏閃出一點淩厲的星芒,她厲聲喝道:“站住!誰再上前一步,小心我要了他的命。”
被無情絲困住的人看著鎧甲上一道道殷紅的血跡在雨水的衝刷下消失然後又無聲的出現,一道一道,觸目驚心,宛如瀑布。
他忍不住自喉嚨間發出一聲笑,肆意的,狂放的,像是被激怒的野獸,聞到血腥時的狂喜。
謝泠焉眼眸一沉,男人肆意的笑聲已經停住,在刀鋒的壓迫下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他說:“那就要看你有沒有能力不做本王鐵騎下的枯骨了,小丫頭!”
一道崩裂的妖氣驟然蕩開,無情絲瞬間被人從中折斷,謝泠焉來不及心疼也已經身如穿林紫燕極速向後,身形一轉落到了李愔身後,看著李愔揚起短劍,兩道妖力撞擊,頓時電閃雷鳴,糾纏交錯,兩道力量終於消弭於無形,而強大的餘波則將四周的景物顛倒錯亂,使得周圍人仰馬翻,喧囂不斷。
站在李愔身後的謝泠焉拍了拍胸口後將下巴安置到了李愔的肩膀上,似笑非笑的說道:“果然這人也是身負妖丹的。徒弟,你有對手了!”
麵對她這種突如其來的親近李愔硬是慌神片刻,原來脈絡清晰接下來該如何如何行動都理無比順溜的腦子頓時成了一片漿糊。
直到謝泠焉一巴掌拍在他的心口,用清冷而淡漠的聲音在他耳邊不滿的說道:“你之前給我的手帕不見了。徒弟,我要窒息了!”
李愔一愣,已經察覺到身後那人搖搖欲墜的趨勢,長臂一轉將人撈到了自己懷裏,以袖子遮住了她的口鼻,看著她在自己衣衫的掩映下終於得以呼吸的模樣無聲的歎了口氣,低聲說道:“既然快不能呼吸了你就不要去招惹他嗎?”
李愔的衣衫下隻露出一雙線條好看的眼睛,晶亮的眼眸裏浮著一層淺淺的光,在琥珀色的湖麵上星星點點,讓人望之則生歡喜。
她說:“我要是不招惹他怎麽能探到他的底細呢?”
她將手揚起,掌心裏躺著的是一枚雕刻著龍紋的金屬令牌,那上麵清晰的刻著一個“晉”字。謝泠焉似笑非笑的看著對麵目光陰沉,周身都散發著殺意的男人,低聲說道:“大晉王朝的十一皇子,朱銘珈。”
她收回令牌,握在掌中,看著李愔悠然一笑。“沒想到這座鬼市這般熱鬧,引得兩朝皇子聚集於此。”
李愔則是無奈的抬手拭去她眼角的雨澤,示意她看向遠處,同時貼著她的耳朵低聲說道:“真正喜歡熱鬧的人還沒到呢。師父,朱銘珈想要的可不是我們。所以,你老就不要再招惹他了。”
免得他惱羞成怒之餘直接轉移目標,到時候慘的就是我們了。
謝泠焉看著由遠而近,如同一團錦繡祥雲一樣飄過來的人無聲的笑了一下。“我才不要去招惹他呢,我看戲行了嗎?”
這是朱銘珈也注意到那抹浮華至極的身影,他高坐在馬上看著那人被眾侍衛保護著,撐著一把花枝招展的油紙傘如同在金陵酒肆間漫步、在胭脂花坊間留戀那樣儀態瀟灑的走來,並且一到他麵前就眉開眼笑,無甚正經的揚手打招呼。
“哎呦,這不是寧王殿下嗎?許久不見,甚是想念呀。”
朱銘珈聽過不少這個人的傳聞,知道他向來沒什麽規矩,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麽沒規矩,皇子近前竟然連禮都不施。
朱銘珈一挑眉,冷聲說道:“知道嚴公子想念我,所以本王親自來迎。”
“不敢當不敢當。”
嚴於晝連忙擺手,深邃的眉眼從過於花俏的油紙傘下露出來,就像一隻在山間迷了路的狐狸,讓人既想捕獲他又怕中了他的迷惑。“畢竟江南這地方也不是寧王殿下的地盤,豈敢勞你大駕。”
想在這裏抓我,你想的有點過於美好了,朱銘珈。
朱銘珈一抖韁繩,他胯下的駿馬邁開修長的腿轉眼就來到了嚴於晝身前,他坐在馬上以指尖挑開嚴於晝頭上的油紙傘,將他拉進這漫天的風雨中,看著雨水沾染上清俊的容顏,看著他含笑的眉眼紋絲不動的定在自己身上,看著他纖細修長的脖子隻能仰望自己,片刻後他嘴角露出一絲森然的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的王還姓朱,而嚴公子卻已經有了不臣之心嗎?”
嚴於晝那雙清亮的眸子連一絲漣漪都不曾泛起,手上立刻鬆開了油紙傘任由它跌落雨中,然後一撩衣擺儀態從容的跪在了馬前,高懸著透露一臉真誠的說道:“寧王殿下,折煞臣下了。嚴於晝仰賴祖蔭苟且於世,不過是區區紈絝子弟,豈敢有什麽不臣之心?請殿下千萬體恤臣下這一片赤子之心!”
朱銘珈看著原本站在嚴於晝身後的嚴家眾侍衛在他跪下之後隨之跪了一地的畫麵冷笑了一聲。坊間傳聞嚴於晝花天酒地,遊戲人間,是金陵一等一的紈絝子弟,如今看來也不盡然。“嚴公子謙虛了,你如此禦下有方,又怎麽能說是紈絝子弟?”
媽的,還不打算放過他了!
嚴於晝一邊在心裏吐槽朱銘珈,一邊做小伏低樣,恨不得詛咒朱氏皇族十八代。“殿下謬讚了,不知殿下怎會駕臨此地?”
朱銘珈坐在馬上彎下腰,居高臨下的逼視著嚴於晝,遠遠望去如同一隻龐然巨獸在欺辱一隻可憐的小動物。“本王說了,我是專程來迎接嚴公子的。你我身處江南也算他鄉遇故知,難道不該尋一佳處共飲一杯?”
故知?
故知你妹!
嚴於晝眉眼含笑,嘴角泛起頗為風流俊賞的笑意。“殿下說的是,嚴於晝確實當陪殿下共飲此杯。隻是此處妖魔匯聚、魚龍混雜,斷不是喝酒的地方,殿下身份貴重不該來此。殿下若是有意可否容嚴於晝另尋他處,收拾妥當後再請殿下共飲?”
“不必了!”朱銘珈一揚手,跟來的兵馬瞬間將嚴於晝等人團團圍住。“本王已經在別院備好酒菜,嚴公子不會不賞臉吧?”
嚴於晝挑唇一笑,那張看似不經風雨清俊小臉上揚起了當花側帽、杯酒風流時才會有肆意。“王爺如此厚愛,嚴於晝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如果不是今日形勢逼人,老子真的不想喝你朱銘珈請的酒。
因為光是看著你那張陰險的臉都覺得是一種折磨!
“既然如此,嚴公子請。”
朱銘珈一擺手兩個身材高大的護衛已經提著刀站在了嚴於晝身後。
嚴於晝眉心一皺,身後的侍衛已經先一步表示出了不滿,一步向前企圖來到嚴於晝身邊貼身保護。
“公子!”
然而朱銘珈手下的兩個護衛已經在這一刻抽刀出鞘,嚴於晝在那道刀光裏看到了朱銘珈幽深的如枯井的眸子,他在心底冷笑一聲,揚聲說道:“曄函,退下。”
“可是,公子……”
如今大晉王朝的各皇子爭權奪利,奪嫡之爭已經趨於白熱化,他家老爺身為封疆大吏早已經是諸位皇子的覬覦對方,如果公子就此落入朱銘珈之手,那老爺還能如此悠閑的作壁上觀,明哲保身?
“無妨!”嚴於晝抬眸看向朱銘珈,從容一笑。“此處是江南,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殿下是風雅之人,不會做煞風景之事的。”
朱銘珈看著他那雙清亮的眸子冷笑一聲,他以為自己身處江南有連梓軒的照拂自己就不敢拿他怎麽樣?
“嚴公子,請吧。”
一旁的護衛已經牽馬而來,停在嚴於晝身前。
嚴於晝看著在雨水的衝洗下越發毛色油亮的駿馬無聲的在心底歎了口氣,本來是抓人的,結果成了被人抓的角色。
想他堂堂嚴於晝做過多少欺男霸女之事,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旁人霸權下的犧牲品。他跟在朱銘珈身後與李愔二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對,他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容。
瑉王殿下,本公子為了你可是犧牲大發了。
要是我不能從朱銘珈手上全身而退的話,你老人家可千萬不要忘了我徐州嚴氏一族可是為了保護你而犧牲了自家嫡子。
然而,他還沒有得瑟完,身前便傳來朱銘珈那森冷的仿佛從幽冥裏傳出來的聲音。“對了,還有你們兩個。”
他看著朱銘珈勒住韁繩,掉轉馬頭看向雨幕中逐漸被人忘卻的兩個人,他手上的馬鞭突然揚起,在眾人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已經帶著雷霆之勢落在謝泠焉身側,被馬鞭帶起的雨水濺起的水花落在謝泠焉的鬢角。
他冷笑一聲,在謝泠焉清冷如冰的目光下挑起一個肆意狂妄的笑容。“你是唯一一個能傷到本王的人,本王記住你了。”
說完,他掉轉馬頭走了。
嚴於晝眨了眨眼睛,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但是眼前這一關暫時是過去了,隻要朱銘珈沒有注意到李愔的身份,那他就還有機會做他原本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