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又一方人馬
然而天下之大,時光之久遠,錯過的、遺失的又豈止區區四味相思?
可她沒有想到時隔百年今日會在此處見到無情絲。
她反手握住了李愔的手腕,掌心的微熱的溫度驚動了李愔,他側目看向謝泠焉含笑的眸子胸腔裏那顆一直安靜蟄伏的心髒突然妄圖叫囂。
他看著她用如含春水的眸子看著自己,看著她笑意溫柔如穿花拂柳的風的對自己說:“徒弟,以後你要是夜不歸宿師父絕不再過問。”
李愔額頭皺起了深深的褶子,她是把這份功勞算到了他的頭上?
可惜,他夜入鬼市可不是為了尋什麽故人遺物。
“師父,我不是……”
空氣裏突然傳來異樣的味道,那是兵戈染上血腥的氣味,那是他和謝泠焉都曾經曆過,一生不會忘卻的味道。
遠遠望去鬼市的入口處厲兵秣馬,嚴陣以待,雨中明晃晃的刀刃被雨水衝刷後異幹淨,而地麵上則是一片被鮮血染就得殷紅,在她們麵前橫七豎八躺著的是原本鮮活的生命。
李愔有點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一幕問道:“這是……剛才那小子的人馬?”
這麽狠戾的嗎?
同時他將謝泠焉擋在自己身後,反手按住了身上的望舒短劍。
謝泠焉看著李愔充滿戒備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清冷的笑意。這恐怕不是剛才那個紈絝子弟的人馬,而是第三方的勢力,不,第四方!
她默默回頭看向鬼市的陰暗角落,她忘了這種妖魔叢生的鬼市原本就是極容易藏汙納垢的地方,多的是見財起意之徒做殺人越貨的勾當。
而鬼市門口的那些兵馬已經踏著一地殘骸整齊的走來,風雨中如同身形龐大而威嚴的猛獸,目露凶光的睥睨目光所及處的一切人事物。
李愔握著出鞘的望舒短劍,護著謝泠焉一路後退。
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的目標是哪個,但是對方身上散發的那種如同鋒刃一樣昭彰的殺氣讓他本能的不願輕易去碰觸,而且他在這些人身上嗅到了類似於很久之前清都山下追殺他的那二人的味道,那是朱溫蘋手下的修行之人才會有的味道。
所以,這些全部都是修士!
是朱氏皇族帳下豢養的修士!
而整個江南會和朱氏扯上關係的任恰好就有一位,大晉王朝第一位皇子,朱銘珈!
然而即便李愔一直後退,對方還是很快就逼到了眼前,整齊劃一的兵馬在遇到障礙時停了一下,讓出了一條道,一個身穿金鱗甲,身材高大的男子踏馬而來,雨幕之中他麵容上的線條極其強硬,刀削斧刻一般,極具威嚴;而他的眼睛漆黑,陰沉,如同幽深的枯井,一眼望去看不到一絲生氣。
他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雨中狼狽的如同從水中撈出來的水草一樣的兩個人,冷聲問道:“你們也是嚴於晝的下屬。”
嚴於晝這個字落下的時候李愔的眸子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久遠的回憶裏那座雄偉又孤單的皇城裏曾經出現過一個鮮活的少年,那少年的名字就叫嚴於晝。
原來是他。
原來眼前這個人的目標是他,是徐州嚴氏一族。
李愔輕斂眼中鋒芒,麵色凝重而目光沉靜的默默的搖了搖頭。
那人抖動了一下韁繩,馬匹在雨幕中緩慢的越過李愔二人,而後他清冷的聲音自背後傳來,一字一句簡單而無情。
“除掉他們。”
李愔眉頭一皺,他就知道!
令人窒息的殺氣鋪天蓋地直麵而來,兩個手持長劍的人自高頭大馬上縱身而來,劍影交織瞬間將二人籠罩。
速度之快,劍氣之淩冽絕非尋常江湖草莽可以匹敵。
然而,在那樣的劍氣下原本該氣絕身亡的兩個人卻紋絲不動,少年手持鋒利如霜天明月的短劍周旋在二人之間,麵色沉靜的將身邊纖細的女子周全的護在懷中。
兩個人看著這一幕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很明顯這個少年不是尋常的江湖客,而是和他們一樣的修士。
兩個人不再輕敵,淩冽的長劍上瞬間靈氣浮動,劍身上雕刻的咒文因為靈氣的滲入而顯現出來,如同藤蔓一樣將眼前的少年和纖細女子包圍。
李愔看著這一幕倍覺熟悉,這不就是當初清都山下謝泠焉教訓蘇葉修用的那一招嗎?可惜威力卻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當對方持劍而來的時候李愔袖子一卷,立刻抱著謝泠焉後撤,將她放在一處遮雨的屋簷下後轉身和那兩個欲取他們性命的人糾纏在了一起。
謝泠焉便十分沒良心的用帕子捂住口鼻躲在屋簷下,靠著青磚砌成的牆麵看她家徒弟在江南煙雨中和人做生死鬥。
以李愔的修為如果是和江湖上一流的修士比試想要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幾乎沒有,然而他身懷弦月的妖丹,在她和蘇霍的教導下幾乎在最短的世間裏就將弦月妖丹的妖力吸收,並且為自己所用。
而他又是個極其有天分的人,每次與人較量時候都幾乎是在以目光可見的速度成長著。
所以眼前這兩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
謝泠焉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江湖嘛,不是武功高修為深就能活下來的地方。
那邊李愔早已經和人殺的不可開交了,望舒短劍劍氣如霜月,寒氣四溢,任何邪物沾染上它就放佛被蒙上了一層寒霜,隻剩下瑟瑟發抖。
李愔常年在清都山上,那地方雖然鬼氣森森但到底是名門正派的地方,到處都是適宜修行之人的靈氣,邪氣什麽的早清都山曆代掌門結界的籠罩下早就被擯棄幹淨了。
而他能較量的對象也隻有謝泠焉和蘇霍,這兩個人麵對他根本不需要什麽邪物助攻,單打獨鬥就可以虐的他兩眼無神了。
之後就是與蘇葉修的一戰,那人自持身份也不會在一個小輩麵前使用不潔的手段,所以李愔一直無緣得見江湖上不入流的手段和東西。
可是現在他身處之地是鬼市,麵對的是久攻不下已經麵色不虞的江湖老手了,這些人的眼睛比他要毒的多,一看自己可能不是對手,轉眼就在撚指成訣,暗紫色的霧氣自指尖繚繞,像一條不起眼的但是異常危險的毒蛇一樣撲向李愔。
李愔在這兩個人的圍剿之下也不輕鬆,鋒利的劍刃本能的揚起將那條“毒蛇”斷成兩截。
來了!
原本悠閑觀戰的謝泠焉眼中浮現一絲清冷,看著被斷開的霧氣散開,像一團無可阻攔的風沙一樣迎麵撲向李愔,劈頭蓋臉而來。
煉魂沙,專門針對修士的毒,常被一些無良之輩用於暗殺之類見不得光的事情上。
謝泠焉雙手環胸,冷笑一聲。
她家小徒弟會不會在這上麵吃虧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眼看就要被煉魂沙籠罩的李愔短劍一震,周身便被一層幽蘭的光所籠罩,轉眼之間妖氣飛揚,瞬間將煉魂沙吹拂的四散飄零,而離他最近的那兩位修士也在這道妖力的衝擊下倒退十數步,凝聚全身靈力最後狼狽的穩住了身形。
謝泠焉看著李愔在雨水的衝刷下持劍而立滿身肅殺卻挺拔如鬆竹的身影微微一笑,誰能想到當初那個纖細瘦弱,茫然無措少年會在時光的雕塑下變成今天這樣?
她默默的看向已經越過他們往更深的雨幕中踏馬而去那人,看著他金鱗甲在雨中閃爍,如同九天直上的金烏,如果李愔也如這個人一般生活在那種吃人不吐骨頭地方,是不是也會如這人一般踐踏一切擋在他鐵騎前的一切生靈?
可是有些地方,有些東西卻不是那麽容易就會遭受踐踏的。
比如,鬼市!
“閣下似乎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
漫天冷雨中謝泠焉清冷的聲音像一道肆意的劍,穿透雨幕而聲勢半點不減,牢牢的釘在雨中的那人耳邊。
清俊馬匹停住了,馬蹄“噠噠”的在原地轉動,那人回頭幽深的目光落到屋簷下依牆淺笑的謝泠焉身上。
他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頭顱高懸,目光高傲。他說:“你想說這裏是鬼市?那又如何?本王是要統治天下的人,區區鬼市如果都不能踏平,那麽未來何以踏平天下?”
踏平天下?
謝泠焉的眸子閃過一絲譏諷,天下可不是用來踏平的!
那些活在這個天下的人也未必就願意被你身下的鐵騎踏平!
“是嗎?”謝泠焉神色清冷,鼻息之間讓人不適的腥臭味道越發讓人不能忍受,她看著馬上那人淡漠無情的眼眸無聲的皺了一下眉。難道全天下身處鬼市而呼吸困難的人就隻有她一個?
李愔無恙,眼前這個無恙,就臉之前那個無甚正經的紈絝子弟都無恙。
為什麽就她一個人難受?
謝泠焉有點不爽了,腳尖一點瞬間來到了那人的馬上,單腳腳尖踩著馬鞍,站在那人背後,以染血的手指拉平無情絲抵住那人揚起的匕首,用力的壓上那人的咽喉上,彼此之間用在用力,轉眼已經危險的僵持。
謝泠焉任由指尖的血液流淌,落在那人堅硬冰冷的鎧甲上,聲音清冷無情裏帶著些無情的嘲諷。“你想踏平天下,然而我們不想做你踏平天下那條路上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