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四味相思

  嗯?

  侍衛愣住了,他家公子這是又發什麽瘋?


  “公子,這個人還抓嗎?”


  抓嗎?


  這確實是個問題!

  他沉思了片刻後一咬牙,決定破罐破摔,一錯到底,先把人拿住再打算,於是冷聲說道:“吩咐下去務必給我活抓這兩個人。”


  得嘞,有你大少爺的吩咐一切好辦。


  什麽也不知道的侍衛無條件聽從自家主子的吩咐,一揚手調令傳信的穿雲箭送上了天,煙火絢爛,將這個連日來陰雨連綿的天空塗上絢爛的色彩。


  李愔一愣,穿雲箭?

  他的目光瞬間落到對麵那個穿的好像開屏孔雀的男子身上,那人也正目光深沉的看著自己,那麽目光瘋狂裏帶著沉靜,肆意裏隱著克製,那絕不是初次相見的人會有的目光,所以他說見過自己竟然是真的見過。


  謝泠焉,你口中那早晚會有的一天竟然是真的來了。


  可是不好意思,我實在不想陪這些人玩。


  他撚指起訣在對方的刀刃落到他身上之前將自己化作一團青煙瞬間從無咎閣的院子裏消失了。


  錦衣男子咬牙切齒的怒吼一聲:“莫霜莫雪,給我找到他們!”


  一直無聲的站在他身後宛如存在的兩個年輕女子跟隨李愔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的消失了。錦衣男子不爽的推開自己的侍衛離開雨傘的遮蓋走到了雨幕中,他用力的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嘴角露出一絲因焦躁而略顯猙獰的笑容。


  李愔,瑉王殿下,我終於找到你了。


  這次我要是不能把你帶到我徐州嚴氏的地盤我他媽就跟你姓!


  離開無咎閣的李愔屏息凝神全力用自己的神思搜索謝泠焉的行蹤,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謝泠焉的身手,但是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謝泠焉對於鬼市裏的魔族氣息有多抗拒。


  雖然還在是白晝,還不是魔族精力最旺盛的時候,但是在這讓人陰鬱的天氣裏他已經能聞到魔族生物那無法遮掩的臭味了。


  如果到了黃昏泠焉隻怕會窒息在這種臭味裏。


  三個時辰,正好是黃昏時分。


  而那時正好是魔族精力最旺盛的時候,還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他遊走的神思突然凝定在一道身影上,那人纖細而鋒利,站在一座破舊的房屋頂上,挺拔的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李愔驀然睜開雙眼,嘴角揚起一絲溫柔而肆意的笑容,謝泠焉找到你了。


  他身形陡轉,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趕到神思鎖定的地方,那裏風雨飄搖,雨織如霧,漫漫不見天光。


  白色為底,紅色為飾美麗的有些過於璀璨的女子在掌心運轉內力,灌輸到掌心的銀色絲線上,那淩亂交錯的絲線瞬間變得無比柔順妥帖,如同一道纖細閃電,連綿不絕的纏繞在她的手腕上,直到最後一寸被她以兩指狠狠掐住,就像掐住毒蛇的七寸一樣,然而付出的代價便是兩指瞬間被刺破,血色漫然,將她整個手掌塗成一片殷紅。


  “師父!”匆匆趕來的李愔一把握住她鮮血淋漓的手掌,眸子克製和焦躁並存,氤氳不定。“你做什麽?”


  謝泠焉臉上卻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彎著眉眼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一般。“你看,不愧是無情絲,竟然能突破我的防禦傷到我,可惜少了能鉗製它的魂器,要是能找到將二者融為一體,一定會成為神兵利器的。你怎麽了?”


  興奮過後的謝泠焉終於發現了他家徒弟頗為不善的神情,一向溫和如水的眸子裏陰雲翻滾,一副隨時都能降下萬鈞雷霆的模樣。


  我怎麽了?

  我生氣了我怎麽了?

  李愔狠狠的咬了咬後槽牙,冷聲說道:“反正現在無情絲沒有魂器也成不了神兵利器,你能不能先把它收起來,你手還在流血。”


  “哦。”


  謝泠焉一揚手,無情絲脫離她的手腕後被她以靈力強行凝成一團小小的戒指落入她掌心,那廂李愔早已經忍耐不住,撕破衣袖,將她那隻慘不忍睹的手包紮成了一個圓圓的粽子。


  “疼。”


  大約是他包紮的時候因為氣氛過於用力了一點,謝泠焉掙紮著低呼了一聲,李愔的心一揪,不忍、心疼都湧了上來,但是一想到她剛才任性妄為的模樣卻又忍不住想讓她更疼。


  謝泠焉是不可能察覺到這麽複雜的感情的,她笑眯眯的把玩著無情絲對李愔說道:“徒弟,你說這個鬼市裏會有適合無情絲的魂器嗎?”


  李愔深深的吸了口氣,壓製住自己心裏的怒火,低聲說道:“有沒有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裏,否則可能就走不了了。”


  謝泠焉一愣,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就已經察覺到了空氣裏的異變。


  雨勢不減,而風聲已變。


  一柄刀影淩空而來,當胸而下,若是落到實處但凡是人都要被劈成兩半。謝泠焉腳下一點閃出數米躲過這一擊,然而另一道刀影已經自背後穿心而來。


  “師父,小心。”


  李愔短劍出鞘,無形的劍氣瞬間凝成實體直接和那道刀刃撞在一起,持刀之人受到衝擊頓時往後退了數步。


  謝泠焉看著一前一後持刀將自己圍住的兩個女人一臉驚恐的拍了拍胸口,不滿的對站在戰鬥圈外的李愔喊道:“徒弟,她們的對手不是你嗎?怎麽轉換目標了?”


  李愔:“……”


  謝泠焉,你是人家師父嗎?

  有你這麽做人家師父的嗎?

  麵臨危險你思索如何保護徒弟也就算了,你竟然還嫌我在火炕裏待的時間不夠長。


  李愔一把抹去臉上的雨漬,冷笑著說道:“大約是她們嫉妒師父你長得比她們好看。”


  謝泠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總覺得怎麽回答都不對,於是她看著兩個比自己還清冷還麵無表情的女子幽幽的歎了口氣。“兩位姑娘,我特別不喜歡和女子動手。能否請兩位姑娘與一旁那位公子一教高下?”


  李愔片刻之間被她兩次噎得說不出話來,而當他看到那個女子真的持刀撲向自己的時候他心裏的怒火也到了極點。


  “師父,你……”


  然而對方的刀已經快要架到他的脖子上了,李愔手腕一轉,短劍隔開兩把刀刃,身形如青翠竹葉一般在兩人之間穿梭,劍與人融為一體,對方不留情,他亦不留情,一掌滿含內力的攻擊直接將其中一個女子擊飛出去,從屋頂上跌落下去,單膝跪在地上一口鮮血噴到泥淖中,而另一個則是被他當胸一劍,血色漫然.

  李愔一把抽出短劍,看著染血的女子順著屋頂滑落,像一隻殘敗的紙鳶,而後他縱身來到謝泠焉身邊扣住她纖細的手腕無奈的說道:“師父,不要玩了,真的要走了。”


  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間謝泠焉就嗅到了他身上那股新鮮而濃重的血腥味道,一時對這個前一秒狠戾無情殺人如碾螻蟻,下一秒無奈緊張他們安危的徒弟感覺又些許陌生。


  任由李愔拉著她的手往鬼市的出口走去,忍不住後頭看向那個身受重傷的女子,低聲問道:“你不會殺了她們吧?”


  她偶爾也會在血色裏遊走,卻從未想過要將李愔置於那樣的境地,這個人是她的徒弟,無論清都山與大梁李氏有多少過節,彼此曾經陷對方於多麽不堪的境地她都希望這個人盡量能幹幹淨淨的活著。


  李愔搖了搖頭,淅淅瀝瀝的雨絲將他整個籠罩,如月籠紗,寒煙罩水,仿佛隔著遙遠的距離使人看不分明。


  “以她們的修為那樣的傷死不了,倒是師父你……”他側眸看向她,眸子裏莫名有翻騰的克製。“天下神兵利器多如河沙,你要每一次都這麽傷自己嗎?”


  謝泠焉看著他滿腹驕矜的模樣微微一笑,揚了揚被包裹成一團的手掌示意自己安全無恙。“小傷而已,如果這樣的傷就能換的無情絲那很劃算了。”


  謝泠焉!

  李愔緊緊的閉了閉眼,冷聲說道:“清都山的武器庫裏有那麽多神兵利器也沒見你有多愛惜怎麽會對無情絲這麽上心?”


  無情絲雖然罕見,但畢竟不是尋常順手武器,清都山習劍謝泠焉又是個中高手,掌中所持乃是前任清都山掌門謝綽的佩劍名動天下的陰陽二劍之一的羲和劍,她能隨手把羲和劍扔給蘇霍,怎麽就放不下這一段情絲?

  謝泠焉彎著疏朗的眉眼淺淺一笑。“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桃花羞,無情絲,落嬌紅,東陽瘦?”


  李愔一點頭。“天德子的四味相思,傳聞是專門為世間女子鑄造的防身武器。”


  可是這和你的執著又有什麽關係?

  謝泠焉目光溫柔的看了一眼被李愔緊緊抓住的那隻手,手指之上套著星光璀璨的無情絲。“我年少時體弱,提不動劍,卻又羨慕身邊眾師兄可以習武,那時我家兄長曾對我說完會幫我找到適合女子用的武器,於是他畫下四幅奇怪的武器圖。”


  李愔的眼眸不由得睜得瞠圓。


  所以,四味相思的真正設計者是謝綽?


  “數年後天德子收集天下奇珍製成四味相思,可惜東西還沒有送往清都山,他卻先行遭遇不測,四味相思也散落天涯,無跡可尋。而那時我已長大,劍什麽的早就運用自如了。”謝泠焉無聲的苦笑了一下,時光的殘忍就在於很多事情還沒有來得及開始就已經錯過了,有些人尚未付諸溫柔就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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