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江南子弟多才俊
金陵城裏,一處人家的府上,一位書生伏在書案前寫著什麽。
一位身著錦衣的婦人走進了房間,將打包好的行囊放在桌上,看著正在給紅顏寫信的兒子,眼裏泛出點點淚光。
這書生名叫王譽,剛過弱冠,平日裏讀書之暇也曾習些劍術。
轉身看到眼含淚光的母親,王譽放好筆,扶助母親的肩膀。
“娘,莫要擔心,有著江南侯和小侯爺在,江南不會出事的。”
“那姑蘇城外有著十數萬大軍,聽說近幾日還會有一二十萬軍隊趕來,你要我如何不擔心你!”說罷,那婦人終是難忍淚水,兩行清淚自眼眶中流出。
“娘可知那還未及孩兒年長小侯爺,已然在耶郎草原上一劍破千騎,一人獨戰血狼軍?”
“那又如何,光靠他一人如何能敵數十萬大軍?”
“我聽街坊說,小侯爺在那姑蘇城樓上說過一句話,波契人若是想進姑蘇城,須得從他李太白的屍體上踏過去。”
“連一個未及弱冠的王侯子弟都是不懼戰死,為國為家而戰。我等若是不願保衛家國,那從前讀的聖賢書豈非白費?”
說罷,回到案台前。將書信封好,交給母親。
“若孩兒一去不歸,還請母親將此信轉交給那陳家小姐。”說罷,背上行囊,拎起案台上的劍,走出了家門。
走出十數步,回頭看向門口,隻見父母和自家姐姐都是站在門檻內望著他。
咬了咬牙,他在街上對著自家門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轉身而去,抬臉看向空中,讓淚水不至於流出眼眶。
走到街角,隻見那陳家小姐正站在那裏等他。陳家小姐一身藕色衣衫,蕭瑟的秋風吹亂了她的發絲。
王譽嘴角翹起,用手替那女子縷了縷頭發。
“我走了。”
“我等你。”
沒有什麽別的話,這位江南青年平日裏吟詩作賦的才氣好似憑空消散了一般。
我走了,我是否還會回來?我又能否回來?
我等你,不論你何時回來,我都等你。
這就是年少的歡喜。
毗鄰江南侯府的一處宅院中,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正奮力掙脫母親和丫鬟的阻攔。
一位年近半百的男子剛一踏進院子,那青年便是喊了起來:“爹,你跟娘說說,就讓我跟大哥一起帶著府兵去姑蘇吧。”
“混賬東西,未及弱冠便想遠遊,那戰場豈是兒戲?侯爺說了,任何年齡不滿者皆是不得參軍!”
這中年男子是金陵城的知府吳克,大兒子吳艾年近而立,小兒子吳信便是眼前這位因不被允許參軍而悶悶不樂的小少爺了。
“憑什麽那李太白未及弱冠便可領兵,我卻不行。”嘴裏嘟囔著。
“混賬東西。”聽了兒子的話,吳克氣得一腳將那小少爺踹翻了過去。、
“小侯爺在耶郎一劍破千騎,是為了保家衛國,不是為了出風頭!人家十九便可重傷聖體境強者,輪得到你來說人家夠不夠資格?”
說罷,又是要一腳踹出。
走到後院的吳艾見狀趕忙拉住父親,“父親息怒,二弟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為國守土罷了,父親還請息怒。”
吳克一臉怒容,但終究是沒再對吳信動手,對著吳艾問道:“都準備好了?”
吳艾抱拳道:“都準備好了,即刻便可啟程。”
“走吧,路上加緊點。”吳克揮了揮手,示意吳艾可以出發了。
“哥,路上小心,上戰場也小心啊。”吳信對著走到門口的哥哥喊著。
吳信的腳步頓了頓,但終究是沒再回頭。隻是出了府邸騎上馬時,周圍的府兵看見這位大少爺緊咬著牙關,臉上有著兩道清淚。
“老爺,此番,當真是要死戰嗎?”知府夫人看著遠行而去的大兒子,兩隻手緊緊地抓著吳克的袖袍。
“老侯爺連自家兒子的性命都願意仍進去,我將我兒子扔進去又有何妨?”
甩開夫人的手,這名年近半百的男子氣呼呼地走進了後院的廂房。
這世上沒有誰想死。也沒有誰想讓自己的兒子去死。
李太白不想死,李煜也不想李太白死。
但這世上有些東西,有的人願意為之而死,願意為之付出自己的生命去守護。
“爹,娘,俺走咧。”一位身穿布衣,帶著把劣質鋼刀的男人向著父母辭別。他在笑,笑得很開心,就像京城裏的王大牛去參軍時對著父母笑得那樣。
金陵城的一座劍館內,館主看著身前數十名徒弟,朗聲說道:“年過弱冠者向前一步!”
數十人中除了幾名孩童皆是向前跨出一步。
“願為江南死者向前一步!”
所有人,包括那些孩童,皆是向前跨出一步。
白發館主視線掃過身前這些年輕人的麵龐,將兩名年輕人向後推去。
“你們修為不夠,不要去戰場。”
“師傅!”兩名年輕人皆是有些不服,但是被師傅抬手製止。
館長對自己的每一位弟子的年齡修為都有著清楚的認知,被他推出去的兩名年輕人並非是修為不夠,隻是太年輕了些。
“江南須得留些年輕的火種,死一個李太白已經是足夠了。”館主看著那兩名年輕人說道。
兩人有些不甘,但終究是麵帶失望地退下了。
師命不可違,這是每個進劍館習劍的弟子最先背下的條規。
“沐劍堂弟子,拔劍!”老人一聲令下,整齊的劍鳴聲響徹劍館。
“我沐劍堂三十五人,對劍起誓,願於姑蘇城外為保衛江南死戰到底!”老人振聾發聵的聲音響徹每一位弟子的腦海。
“弟子,願隨師傅死戰!”三十四名弟子的聲音整齊嘹亮。
老人看了看這些徒弟們,笑得很欣慰。今日後,他沐劍堂便是多了三十四名劍客。
帶著徒弟們出來時,又看見了其他一些劍館館主帶的隊伍。
江南侯府以劍聞名於世,江南郡內的劍館也是天下最多的。
即便是平日裏有些衝突的劍館此時也會相互行一禮,這是劍客間的尊重和禮數,因為他們不日起就將披上同一種戰甲,為同一片土地而戰。
姑蘇城裏的富商們也開始捐米捐糧,有些平日裏為了一貫銅錢要跟人費半天唇舌的老財主,此時卻是一車車的好酒好肉往軍中送。
有些富商更是一箱箱的金銀往軍中送,虧得李煜從不曾克扣江南私兵的餉銀,否則這些士兵乍看見這麽多金銀怕是要直接下手去搶。
士子們日夜作出檄文歌頌江南侯父子和守城的軍士,李太白在耶郎的戰事也被傳得神乎其神,從一劍破千騎直接成了一劍斬滅數萬大軍。
無數修習些拳腳的江南士子們皆是投筆從戎,每日募兵處的人手都是不夠。
有些人說,江南人的傲骨已然被煙雨打磨得軟了;還有些人說,詩文裏浸著的江南人隻會些嘴皮功夫。
現在看來,此種言論皆是有失偏頗。
君不見李太白於草原之上,一人敵萬人;君不見王譽之流投筆從戎,不畏生死;君不見滿城金陵劍客負劍東行,為國而戰。
江南子弟多才俊,可於小橋流水之上吟詩,亦可於萬軍叢中死戰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