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我曾一劍破千騎
“不要輕易死。”李太白咀嚼著父親這句話的涵義。
他想起在京城時,顧晚清跟他說的那句“別死。”
雙臂張開,仰天長笑,“我李太白曾於陸地觀滄海,亦曾破海斬碧濤。我曾於北境城下一劍破千騎,也曾於草原之上一人殺萬人。”
“我李太白不怕死,你們波契人可敢與我死戰?”
李太白吼完便是在城樓上打起了坐來,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那層桎梏又是有著一絲鬆動。
戰場之上,李太白如洪鍾般的吼聲不住地回蕩,傳到了那波契人的軍營裏,波契士兵皆是握緊兵器。
林荒想了想,隻是擦拭著那把他五歲那年皇帝陛下親自送給他的太刀,對著刀身吹了口氣,聽了聽聲音,感受著心神和刀的共鳴。
他收刀入鞘,開始溫養起抽刀的氣機。
既然你李太白已經不再是那個走江湖的李白了,那我便送你去死吧。
哪怕是折了這把刀,送了這條命,我也要讓你李太白身隕於此。
他還記得那位他第一眼看見,就仿佛憶起了前世情緣的女子。
他想起了那女孩十三歲時,身穿龍袍,站在大殿上拆著禮物,隻是撅著嘴的樣子。
“他們送的禮物都是無趣,連荒哥哥送的也是些不稀奇的東西。”
他隻是苦笑,這是他們波契唯一的公主,什麽稀奇物件沒見過呢。
他走上前去,挽著那女孩的腰肢,“挽茵若是有想要的,就跟我說。”
那女孩迷人的眼睛眨了幾下,“真的什麽都可以說嗎?”
林荒點了點頭。
“我要兩樣東西,一個是荒哥哥你永遠陪著我。”說完那女孩眼神變換,水藍色的碧眼裏透出皇室特有的霸道之氣。
“第二個,就是要把那武朝,南蠻,耶郎盡數納入我波契的版圖。”
“荒兒。”林風把林荒從回憶裏喚醒。
“去準備一下,明夜奇襲姑蘇。”說罷,林風轉身離去。
“殿下莫急,容臣下想想辦法。”顧迪看著軍帳中急得來回踱步的朱文,隻得先安慰道。
“老侯爺雖然已成劍仙,但是那波契的軍隊比起江南守軍足足多出近十萬,援軍還在趕來的路上,這讓我如何不著急。”
朱文仍是來回踱步,今天他還殺了一個因酗酒耽誤招兵的士卒,若不是顧迪和何昉拉著,他怕是要將那一營官兵盡數斬殺。
“何昉你說句話啊,婉兒姐也在金陵城裏,你就不著急?”
何昉搖了搖頭,隻是分析道:“老侯爺現在有著兩個選擇,一是放棄姑蘇,退守金陵,等待援軍,此為上策。”
“隻是如此的話,那姑蘇城以及身後三成皆是要落入波契人之手。”顧迪沉聲道。
“另一個選擇,是死守姑蘇。”何昉長長抒了一口氣。
三人不說話了,他們知道李太白的脾氣。也知道雖然姑蘇人和金陵人有著隔閡,但是說到底都是喝著江南郡的水長大的。
所有人都知道退守金陵是更穩妥,更好的辦法。
李煜知道,李太白也知道。但是他們不願退,做劍客也好,做侯爺也好,這一門父子到死都不曾後退一步。
“那我們就看著老侯爺,太白和江南數萬將士戰死,讓整個江南盡數落入波契人之手?”
顧迪沉思了半晌,“現有兩計,一為帶人火速趕往姑蘇,勸老侯爺放棄姑蘇,回金陵等待援軍。”
“第二個。”朱文明白,此計並無可能實現。
“二為借兵!”顧迪眼神裏透出些許光華,他偏愛兵行詭道。
“細說說。”草原上顧迪的神策已然讓朱文對其欽佩不已,何昉也是對這位白發謀士另眼相看。
三人在帳中論了半晌。
顧迪向著朱文跪了下去:“臣下願與殿下賭上這一回。”
朱文麵色複雜,但終歸是開口道:“就依你。”
何昉起身離去,為了救太白,為了救江南,他也同意了顧迪的計策。
京都的侯府別院之中,西蘭背起了行囊,看著身旁也是背起行囊的完顏玲皺了皺眉。
“公子讓你留在這裏。”
“他也讓你留在這裏。”完顏玲回道。
“你不會武功,江南也不是你的故土。你何必去送死?”
“你也不是,你的武學功法來自波契。”完顏玲的眼睛倒是毒辣。
“我發誓要服侍公子一輩子,我是公子身邊的死士,我必須要死在公子前麵。”
“我在草原上可是和李太白成了親的,他是我的夫,他死在哪,我就要死在哪。”完顏玲倔強地撅著嘴說。
西蘭看著這強丫頭,也不多說,隻是吩咐她把鞋子穿好。秋天地涼,別凍著了。
天衍閣裏,看著鴿子寄來的信,顧晚清留下了眼淚。
信封裏有著一柄簪子和一張寫滿了歪歪扭扭字跡的紙,紙上寫著:
書呈晚清妝次:見字如晤,說來慚愧,此次波契之行並未能成功晉入劍仙。縱然敵我兵力懸殊,我和父親仍是決心死守姑蘇。我身為劍客,做人做事,不願退。
此次戰事亦是不能退,我曾見過玉門關內百姓慘狀,我不願江南有此情景。如若此景發生,那麽我定已身隕。
太白不是畏死之人,不畏死江湖,更不畏死沙場。隻是憶得當日曾承諾晚清不死,見今日情景,隻怕是又要違約。
秋意漸濃,望保重身體。
讀完信後,淚如斷線玉珠落在案台之上。想到江南不過數萬私兵,波契有著十數萬大軍。
這位天衍閣少閣主再也承受不住,趴在案台上嚎啕大哭。
葉沁守在殿門口,看著天上的星星,她已然得知李太白決意死守姑蘇之事。
葉沁記得小時候曾聽家裏那些手指極長的老爺爺們說過,這世間的不凡男子,皆是天上繁星的化身。
“李太白啊,你究竟是哪顆掉落凡間的星星呢?”葉沁呢喃道。
金陵城裏,何婉兒也是拿到了李太白的信。
和李煜寄給田氏的信上都是寫著一句一模一樣的話——七尺之軀既已許國,再難許卿。
何婉兒像發了瘋一樣要衝出侯府,李太白去耶郎時她不在他身邊。這次他若是死在姑蘇,她發誓一定要躺在他的屍體身邊。
田氏和幾個婢女拚了命地把她拽住。
“如果男人沒戰死之前,自己的女人就要上戰場,那麽打仗是為了保護誰呢?”
田氏回憶起李煜當年出征耶郎時,她非要跟去時,李煜笑著對她說的話。
京都城內,朱群一人站在太極閣上,一位黃袍老人飛至他身邊。
朱群恭敬地行了一禮,“請爺爺出手。”
老人笑著將他扶起。
“當年那老小子曾救我一命,如今他已然身隕,我定然要保他血脈。”
說罷,明黃色的人影向著南方一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