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滿座衣冠勝雪
大軍開入玉門關，看到囚車上的完顏克，留守關內的韓陵驚得合不攏嘴。
“韓將軍，可還覺得本王在帶著將士們送死？”朱文對著韓陵打趣道。
“翼王殿下用兵入神，在下不敢妄言，隻是.……”
“隻是本王確實抗了聖命，若是聖上責罰，由本王一人承擔便是。”朱文擺了擺手。
朱文，李太白和顧迪三人皆是有著些擔心，邊關將領私自出軍是重罪。李太白身為主將，用兵失策被俘也是重罪。
京都城內，邊關急報送來。朱群看著奏報，嘴角微微揚起卻又馬上恢複如常，把奏報丟給身邊的老太監。
“念。”
劉公公尖銳的嗓音又是響起：“翼王朱文，領十萬大軍潛入耶郎腹地。於大婚之日突襲耶郎王帳，殺耶郎軍隊二十萬。冠軍侯李太白，重傷完顏克、完顏磐，耶郎同意歸順我朝。”
朝堂之上眾說紛紜，各路大臣忍不住地交頭接耳。
朱墨完全不敢相信，那幾個月前在他看來隻會逛青樓，一事無成的弟弟。在一個月內便是做到了弱冠封王，打下草原的驚世駭俗之舉，心下十分嫉妒。
“父皇，皇弟此次雖然成功打下草原，但邊關將領違抗皇命，私自出兵，這是重罪啊。那李太白用兵失策，五萬騎兵盡數陣亡，自己被俘，雖是重傷完顏磐、完顏克，但其罪不可不究。”
朱群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的二兒子，不置可否。
“太子覺得如何？”
朱厲恬淡一笑，“三弟和冠軍侯年輕了些，血氣方剛，有些衝動之舉在所難免。兒臣倒是覺得，打下草原實乃大功一件，當賞！”
葉傅點了點頭，看著自己的外甥，露出欣慰的笑。
這世上的罪，是皇帝定的。皇帝說你有罪，你就有。說你沒有，你就沒有！
“傳旨！冠軍侯身為主將，行事魯莽。用兵失策，自身被俘。翼王朱文，違抗聖命。二人本當處以極刑。”
“但朕念二人平耶郎之亂，為我武朝開疆拓土之功，功過相抵。命韓陵代領鎮北將軍，守玉門關，李太白，朱文二人即刻押送完顏磐等四人回京，不得有誤。”
這封旨意到了玉門關後，朱文拍碎了一壇酒的泥封，抱著一人獨飲。
“將軍為國死沙場，朝臣為權賣社稷。”歎了口氣，一口灌下小半壇酒。
李太白看著麵前這位從小金樽清酒，玉盤珍饈的青年，一言不發，也是拎起一壇酒，跳上了屋頂。
月光灑在院內，當今武朝容顏最為動人的兩名男子皆是大醉，一人醉倒在屋簷上，一人醉倒在屋簷下。
顧晚清飛上屋簷，把李太白抱了起來。
京城女子都說，李太白好看就好看在那一雙金色眼瞳。
看著懷中人緊閉的雙眼，少了一絲冷意，多了一分恬淡，這世上大概沒有多少人能看到這樣的李太白。
顧晚清輕輕刮了一下那纖細高挺的鼻梁，閉上眼睛，他仍是這世間最好看的男子。
葉沁把朱文在床榻上放好，給他蓋好被褥。
摸著那像瓷娃娃般的白嫩臉頰，“我還是喜歡看你笑。”
接著莞爾一笑，流下兩行清淚，“皇後我就不當了，你能偶爾來陪我看看星星就好了。”
“那武朝的三皇子也太陰險了些，竟然在婚禮上偷襲，不怕道心受損嗎？”完顏玲惡狠狠地說道。
完顏克仍是麵沉如水，“即使沒有那武朝的援軍，李太白也會出手的。”
“為什麽，他不怕死嗎？成親以後不論是草原還是中原，都可以少死很多人啊。”
完顏克眼神複雜地看著妹妹，好似看見了十數年前的姑姑。
“他若是怕死，也不會一個人獨戰血狼軍了。至於所謂的家國大義，如果所謂的大局，要犧牲無辜之人的幸福，那要大局何用？”
完顏玲沉默了一陣，囁嚅著問完顏克，“阿哥，你說李太白他喜歡我嗎？”
完顏克沉默了，他知道妹妹心裏還有這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他不忍心將這個才十六歲的女孩的幻想打破。
“睡吧，明天我會跟李太白談一談。”
第二日的清晨，李太白帶著酒氣站到了完顏克麵前。
“聽說你要見我。”
“在下想拜托侯爺一件事。”
“直說，我不一定會答應你。”
李太白站在廳堂內，重傷的完顏克坐在輪椅之上。一如當日玉迦城內的場景，隻不過兩個人的位置換了一下。
“在下知道此去京城和祖父難逃一死，隻是可否請侯爺回京後，娶我妹妹為妾？”完顏克看著李太白的眼睛，說出了一句並不過分的請求。
“我不會娶她為妾，但我可以保她和你父親不死。”
完顏克知道自己沒資格跟李太白討價還價，隻是說了一句“謝過侯爺。”
“為什麽？你武朝的冠軍侯還會在乎納一兩房妾？還是你覺得我配不上你李太白？！”完顏玲憤怒地衝進了前廳，杏色的眼睛瞪著李太白。
李太白不去理會，隻是推著完顏克出了殿廳，示意完顏月跟上。
三人就這麽出了庭院，出了玉門關，李太白把兄妹二人帶到了玉門關以南，虎跳關以北的一處高地上，下麵有著數萬石碑。
“你是耶郎人，殺我武朝的士兵，我不怪你。隻是我娶你妹妹，你讓我如何跟這些因我而死的人交代？”
李太白摸著為首的一塊石碑，“他叫王大牛，家住京城，也算是個家境殷實的人家。出關前我承諾，他隻要能殺一個血狼軍士兵，活著回玉門關，我就娶他妹妹。”
“他一個人殺了三個血狼軍的士兵，但是他沒能活著進玉門關，他甚至沒能完整地回到玉門關以南。”
“陳一，十九歲，比我還小上幾個月。我讓他們撤軍回玉門關時抵死不從，還是王大牛把他打暈了帶走的。”
“你我之間這份血仇不是殺幾個人就能了的，就是把你耶郎的人全殺光，這些人也回不來了。”
完顏克和完顏玲都是不說話，他們說不出什麽。
“挑起戰爭的人沒資格在戰敗後提要求，你完顏克在四十萬大軍叩關之時就應該有這個覺悟。”李太白的手摸過一座座石碑，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個人影。
他突然蹲了下來，金色雙瞳死死地盯著完顏克。
“你要是能給我太子投敵的證據，我就保你一命，甚至可以想辦法放一個不叫完顏玲的人回草原。”
完顏克被眼前帶著瘮人冷氣的目光盯著，感覺心跳都是慢了一拍。
“侯爺不怕我給的是偽證？”
“我信你給我的是真的，因我我相信你不想讓你妹妹死。”
完顏克歎了一口氣，“在下真的很想跟侯爺做這筆交易，但是叔叔和朱厲派來的那個太監都死了。這交易，沒得做了。”
“那公公叫什麽名字？”
“姓薛，但具體叫什麽我也不知道，叔叔帶著血狼軍來了以後他就服毒自殺了。”
“隻是有一點奇怪，他一個中原人，竟然會我草原的聖印訣，還能使出封神掌印。”
李太白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李太白和朱文帶著雲蒙山所剩不多的駐軍，踏上了回京之旅。
出了虎跳關，李太白向著那片衣冠塚看了一眼，回頭萬裏，故人長絕，滿座衣冠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