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狠心之人
李芸香正在棲梧宮等著冊封的消息,等了好久,眼看著外頭鴉羽一樣的黑,終於有人提了燈來了,卻不是蔣煜梵,而是幾個白麵無須的太監,一個個都刻薄尖酸的臉,叫人看了可氣。
隻見為首的那個,有些不客氣的叫人把她‘請’下了床,又很是不耐煩的說道:“小主,接旨吧。”
聽見小主兩個字,她便暗叫不好,小主,這可不是對主位娘娘的稱呼,聽這話,李芸香隻恨不能不能親自去爭辯一番,倒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了別人,叫自己如何不氣?
那白麵的太監像是故意給她罪受一般,不顧她才小產的身子,故意叫她再地上跪了些時,這才開口道:
歲次戊申月日,上遣內廷史官張玉貴冊命曰:
於戲!
位亞長秋,坐論婦道,
聽天下之內治,序人倫之大端,
禦於邦家,式是風化.
惟爾贈太尉府,李氏長女李芸香。
祥會鼎族,行高邦媛,體仁則厚,履禮維純.
有衝敏之識,不資姆訓;有淑慎之行,自成嬪則.
蘊此貞懿,灼其芳華,選躬之初,奉承先命.
肅恭之儀,克稱尊旨,鑾輿比幸,侍從勤誠.
祗事壽宮,備申哀敬,能盡其節,實同我心.
久奉椒塗,載揚蕙問,勤於道藝,每鑒圖書.
動有箴規,必脫簪珥,
進賢才以輔佐,知臣下之勤勞.
謙讓益勤,記功惟最,聲流彤管,道洽紫庭.
克副宮教,敬修壺職,眷求賢淑,用峻等威.
百辟抗辭,六宮歸美,宜崇禮冊,俾舉彝章.
是用冊曰采女.
往欽哉,
無或居上而驕,無或處貴而逸,
降情以逮下,誠事以防微.
潔其粢盛,服其汗濯,敬循禮節,以侍主上。
膺茲嘉命,可不慎歟!
話音剛落,李芸香死死的扣著袖子,幾乎要把指甲都撅斷了去,隻恨自己沒有親自去爭辯,讓自己處於了這麽一個下賤的位置,隻怕自己要成了眾人的笑話。
她這麽緘默不言,那幾個太監隻當她是擺著主子譜兒,一個個都露出了個輕蔑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喲,小主,可真是小主呀,自然不比咱們這些奴才,就是好友氣派了,真叫雜家開了眼界了。”
剩餘的幾個小太監見著為首的太監出言譏諷,便也跟著一個個的符合,直叫李芸香要咬碎了一整口的銀牙。
花了好大的功夫,這才平息了心裏的憤怒,抬起頭,帶著笑臉道:“史官大人,是嬪妾不太懂規矩,這才衝撞了史官大人,還望大人原諒則個。”
說罷,她從手上褪下了一個成色極好的和田鐲子,放到了那太監的手裏。
太監收了禮,臉上的神色才有些好轉,隻說到:“小主還算有些規矩,可這以後,要更懂規矩些才好!”
李芸香忙稱是,忍著一肚子火,把這太監送走了,等門一關上,她一口血便吐到了桌子上。
忍著這一身的痛,趕忙伏案寫了一封信,花了好些的錢,連夜叫人送去了李府。
第二日早朝,蔣煜梵才坐上了位置,便見李端瑞上前一步道:“皇上,微臣敢問聖上,為何小女進宮隨侍後,竟是將小女封做了采女!”
李端瑞昨日接了這信,氣的把自己一方最珍視的硯台砸了個兩半,這李芸香,是他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孩子,雖說有利用的心思,可那也是改不過疼惜之情的,辛辛苦苦養大的,金玉一樣的女兒,被這樣的糟蹋,叫他如何不生氣。
可虞家也不是吃素的,昨日皇後也修書一封送到了娘家,虞老太爺看了破天荒的吃了兩碗海鮮粥,就等著今天來把蘇家和李家都折騰一頓,現在見李端瑞因生氣,說話都沒了章法,心裏更是高興,便做生氣的樣子道:“李端瑞,你這是什麽意思,這天下都是皇上的,不過是個女兒罷了,皇上封做采女又如何,誰家的女兒進了宮不是采女的,獨你李家的金貴些!”
“虞老頭,你別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你家的女兒是皇後,在宮裏八麵威風,你自然是高興 ,感情別人的家心疼女兒,你倒是在這兒說風涼話!\"
“李大人,可是說話注意點,皇上是天下之主,要什麽都可以,一個女兒,你家的女兒也不少啊,啊。”虞老爺見自己的父親被說了,也不甘示弱要出來好好的氣一氣這個平日裏耀武揚威的李端瑞。
不過李端瑞終究是李端瑞,雖是氣頭,也知道把握住命脈,便是不管虞家怎麽的氣自己,隻管問道:“敢問皇上,微臣家世,養出的女兒,怎麽就隻能當一個區區的采女?”
“李端瑞,虧你有臉麵,你家的女兒自己不清不白的進了宮門,皇上給了一個采女的位置已經是給足了麵子,你倒還有理了。”說這話的乃是禦史台的孫大夫,正好也是孫敏兒的家人,他可是頭一個的嫉惡如仇,昨兒聽了宮裏穿的消息後,在家裏大罵那李芸香是個下作的淫。婦,也不住的感歎自己的皇上太過仁善,今日又聽李端瑞在爭辯,便是忍不住一肚子的火氣,同他要說開了。
李端瑞也知道自己的女兒同皇上暗通款曲,自然也知道自己那個未出世的,能給家族帶來無上榮耀的外孫也這麽去了,隻恨得頭上的頭發沒豎起來,選在聽孫大夫這樣的貶低女兒,火氣也上來了。
眼看著的國之棟梁們要鬧做了一團,蔣煜梵趁機刷了個威風,隻大吼了一聲:“都給朕閉嘴!”
他速來都是個和軟的性子,向來都是聽幾個大臣的,現在突然硬氣了一次,自然叫所有人都一驚。趕忙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訥訥的閉了嘴。
等眾人呢都貴為後,蔣煜梵這才開口道:“眾位大臣自然都是國之棟梁,肱股之臣,朕要你們來這朝廷,是來給朕排憂解難的,不是來這裏吵嘴皮子的,朕的家事,現在你們也管,朕看你們是不要脖子上的腦袋了,誰再敢提這個事兒,朕不管是誰,腦袋都給朕搬家。”
他是難得動一次火氣的,自然眾人都被唬的一顫,再不敢多言多語。
這還沒下了早朝,後宮這消息就傳遍了。偏生孫敏兒正在沈心蘭屋裏討果子吃,聽了小宮女來說這事兒,隻笑的是前合後偃,不住的在炕上打滾。
沈心蘭喜歡她天真爛漫 ,瞧她小孩子心性,什麽都寫在臉上,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笑罵道:“瞧瞧,還是個娘娘呢,這麽沒得個正形,才人也是主子,這宮裏可沒你這麽個沒規矩的才人,真是不懂事兒,慣會像個小孩子一樣,皮猴子似的上躥下跳。”
被捏了臉,孫敏兒也不惱,隻嘟了嘟嘴,又咬了一口棗泥山藥糕,囫圇的說道:“誒呀,姐姐可不就是喜歡我這麽每個正形兒,我偏不像這其他姐姐那樣,一個個,死木頭一樣的,那可真累,我就喜歡陪著姐姐,就算不規矩了姐姐也不拿小板子抽我,可舒坦了。”
沈心蘭一聽,那還得了!叫人直接把那教習嬤嬤拉扯過來了。
這教習嬤嬤有個高顴骨,一看就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
沈心蘭還沒說話,她一進來便是數落孫敏兒的不是,隻說到:“小主,奴婢吩咐你多少次了,你也不聽聽奴婢的,坐要有坐的樣子,站要有站的樣子,哪裏能這樣每個正形!你瞧瞧,吃的到處都是的,被人見了可是要笑話,謔!還吃這麽多的甜食,這可不是要發胖了,這宮裏的小主們一定要如那合德娘娘一樣的,體若飛燕,你說說,你今日壞了多少的規矩了,還不自己來領罰!”
孫敏兒像是平日裏被這個欺負慣了一樣,唯唯諾諾的上了前,由著她拉起了自己的袖子,抓著一跟粗長的戒尺就要往手上抽。
孫敏兒下意識的把眼睛閉上了,“啪”的一聲。
孫敏兒猛地睜開了眼,可她手上卻一點兒也不疼,那嬤嬤的戒尺,被雪茜奪下了,可一時間,竟是被一戒尺打在了臉上。
沈心蘭當即黑了臉,也不知這嬤嬤是誰給的膽子,膽敢沒有緣由就打她宮裏的人。
偏生還當是稀鬆平常,那口裏的話更是說的氣死人。
她隻道:“哪裏來的賤蹄子沒看見我教娘娘規矩嗎,是你來說話的份兒嗎,這被抽了也是活該。”
沈心蘭聽了,二話不說,直接抄起桌子上的一個盤子,把糕點勻到了一邊的碗裏,用力的一磕,那盤子直接碎成了兩半,就著這個碎瓷片子,沈心蘭直接呼到了那嬤嬤的臉上。
刺啦一聲。
血一下就飆了出來。
見那婆子要喊,銀海直接上前,點上了她的啞穴和麻穴,叫她渾身酸麻疼痛,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邊的孫敏兒早嚇得說不出話來,沈心蘭卻和藹的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道:“別怕。我替你管教這個沒得規矩的老乾婆,你是主子,她是奴才,她敢在你麵前自稱我,這是第一罪,她敢稱呼你‘你’這是不敬,乃是第二罪,她敢打你,這是第三罪,就算是要打,這宮裏的規矩,是要叫宮女代替受罰,沒來由的就敢打主子,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孫敏兒見沈心蘭說的頭頭是道,也跟著點了點頭,順到一邊,幹脆不管了。
沈心蘭卻哄著叫人帶了好些吃食果子,送她回了自己的寢殿,等人走了,這才叫人過來,把這老嬤嬤捆了個結實,叫銀海解了她的穴道。
等穴道一解,那婆子領教了沈心蘭的厲害,再不敢大聲喊叫。
沈心蘭穩穩當當的坐著,手裏拿著一杯茶,碰的摔在了地上,叫銀海壓著這嬤嬤跪在了這碎瓷片子上。
那婆子被壓得膝蓋生疼,不敢多說一句話。
“嬤嬤真是好體麵啊,進了本宮的門,見了本宮人,連安也不請了,教訓主子跟教訓自家的王八羔子一樣,倒是把好好的一個才人教成了個怕事的小猴崽子,嬤嬤好本事啊,本宮竟不知道宮裏還有嬤嬤這麽一個能人兒啊,倒是本宮孤陋寡聞了,敢問嬤嬤這行的是哪一宮的規矩呀,啊?”
這老婆子是個欺軟怕硬的,被沈心蘭這麽狠厲的罵了,臉上又被開了個口子,自然不敢再亂說話,隻趕忙的磕了頭。
沈心蘭見她還不開口,便是努了努嘴:“雪茜,去回了皇後,把這老婆子給我攆出去,就說是偷了本宮的簪子,還是皇上賞的那一根,我看她又幾條命夠給本宮操作的!”
一聽要稟明皇後,那婆子急了,趕忙磕頭道:“不管奴才的事兒啊,奴才隻是聽從淑妃娘娘的吩咐,才這麽教孫才人的,為的是把孫才人養廢了,淑妃娘娘說隻要孫才人被養廢了,殺了也沒事,這唯一會傷心的,隻有娘娘您啊,這一切都不與奴才相關啊。
沈心蘭一聽,一拳砸在了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