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要你好看
從白日裏李芸香掉了孩子,鬧到現在的酉時,天光也暗了不少,那禦醫隨侍的房間裏還沒個具體的聲音,蔣煜梵正在門口來回踱步,滿臉的不耐,任誰也不敢現在上去觸她的眉頭。
沈心蘭倒是不急,隻同皇後一道兒的吃茶,時不時拈起一兩個茶果子嚐嚐鮮兒。
好半天,裏頭總算是有了點動靜兒,卻是有人來報,隻可惜滿臉的喪相。沈心蘭不用猜便知道,這孩子妥妥的保不住。
便笑著塞了一顆果子進了皇後的嘴裏,道:“今兒才說喜鵲枝頭鬧呢,還想著什麽事兒,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好事兒,唉,妹妹可在這兒恭賀姐姐了。”
“貧嘴。”皇後這雖是指責,又用中指抵了抵沈心蘭的額頭,可眼裏的笑意是藏不住的。她也沒想到蘇皖晚會這樣的蠢,竟是殺雞取卵。卻也不想想,李芸香沒了孩子,最恨的是哪個。
“姐姐還說我呢,這可是高興的很,誒喲喲,真難為我今兒做了個惡人,不知道又要招多少人恨呢,姐姐若是也厭棄我了,我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婁,罷罷罷,姐姐不待見我,我自去了,也不惹人嫌。”
“回來,貧嘴耍舌的小蹄子,真是一張利嘴,我竟是分辨不過你。”皇後笑了笑,又輕輕的拉起作勢要走的沈心蘭的手腕,揉了幾把,安慰的說了幾句好話,又想起了什麽一樣,突然凝注了神色道:“噯,莫說我還沒提醒你,你可得小心著點,這孩子沒了,皇上可是生氣著,你可是今天出了風頭,被那兩個好嚼舌根子的女人鬧著說兩句,皇上指不定要恨起你。”
“可不是,這我也想到了,那兩個,還有他們後頭的,那個不是專管九國駱駝買賣的?(指專鑽盈利,出自《紅樓夢》)我且算到了,那一個個針眼字一樣的心思,什麽是算不到的?這樣的心思我還省得,我也不傻。豈是任由他們錯圓捏扁的蠢貨?”
“你知道倒也是好事。”皇後拍了拍桌子,舞嬌踩著小碎步,快步的走到了跟前,低著頭跪下了。
“這是我娘家新送來的一個丫頭,是個有盤算的,也不是說江荷不好,隻是她雖忠實,可心眼子太過實誠了,有她,有時倒不好辦事了,這丫頭可是個靈光人兒。”
沈心蘭聞言,叫那丫頭抬起了頭,隻見她眉目如畫,眼波流轉中自帶一股風流,一看便是個魅惑種子。再瞧她那氣派,同樣是宮娥打扮,一樣的裝束,她倒是有心,把那袖子山上繡了兩朵海棠,再看看頭上,不似別的丫頭,帶了金銀釵環,隻點綴了幾顆珍珠,幾根銀簪子,瞧上去素淨了不少,在一群濃妝豔抹的丫頭中,反倒是成了一股子清流,更為打眼。
誰說這年頭出風頭就一定要豔壓群芳?不過與大流不同,這才是真本事。
沈心蘭細細瞧了幾眼,心裏便有了盤算,隻不過先同皇後聊了幾句有的沒的,隻稍稍的提了一下蘇皖晚與李芸香之事,試探了這丫頭一下,見她沒有什麽反應,沈心蘭眉宇間的冷厲便更深了一分,隻等那丫頭下去了,沈心蘭才搖了搖頭。
皇後見她有些煩惱,便問道:“喲,咱們的喜氣美人兒倒是煩惱了,快同我講講,是個怎樣的不歡喜的事兒?惹得你這樣的生煩惱?”
“姐姐莫怪我多嘴。”沈心蘭瞧了眼門外,確認了無人後,這才接著說道“那個叫舞嬌的丫頭,我瞧著不是個老實的,她雖是尋常打扮,卻故意弄得與眾人不同,像是個焦點似的,惹得旁人要多看上幾眼,也不知者花枝招展的是弄給誰看,要是真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也不會動這樣的心思,她動的雖不多,我卻是看了個明白。”
經沈心蘭這麽一說,皇後也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也確實,那丫頭與一般的宮娥打扮雖一樣,可細節的地方卻不同,若是一個人還不大看得出來,可若是一群人,那她便是最為打眼的一個了。
皇後便是冷著臉道:“她也真是有這樣的心思,都怪我心急了,這丫頭本是我家裏為了再多個妃嬪養的,倒是我要了,真是委屈她了。”
沈心蘭見皇後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多說,她點破了這一點,便是賣了個情分,若是再做些別的,那便是僭越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著這事情談的不太痛快,便又扯了些蘇皖晚的醜事,不多時便笑作了一團。
正當時門外走來一個年級大些的姑姑,低著頭進來,先是跪下請安,而後又擦了擦眼淚。
皇後沈心蘭相視一笑,先後斂去了笑意,端的個嚴肅模樣問那姑姑道:“快些說,是什麽事兒?”
那姑姑摸了摸眼淚,哭天搶地一般道:“娘娘!這位姑娘肚裏,是個足月了的哥兒,真是可憐見的,幾位太醫院的大人都說這哥兒生的極為健壯,真是可惜,可憐啊,可憐的孩子喲……”
她哭的像是天塌地陷一樣,隻叫皇後犯了個大白眼。
沈心蘭自然知道這老貨每個人攔著,自然要鬧到晚上,這樣的人最喜歡在主子麵前出風頭,自以為逗得主子笑了討賞錢,實則是主子們犯了,這才那銀子打發他了。
一旁的雪茜得了沈心蘭的顏色,趕忙正色問道:“這位姑姑,可是哭的有意思了,那位李大姑娘沒了哥兒,關宮裏什麽事兒,這孩子著實可惜,可又幹娘娘們什麽事兒,姑姑太過少見多怪了些,白叫人笑話了。”
“姑娘您這是說的什麽話,什麽叫白叫人笑話了?”那老姑姑擦了擦眼淚,看了雪茜一眼,駁了她一嘴,可雪茜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又問道:“姑姑這是做什麽,我不過問一句,怎麽姑姑就生氣了,且這事兒關娘娘什麽事兒!真是好玩了!”
那姑姑還想辯駁幾句,見沈心蘭和皇後臉上已經有了陰雲,一看這是要失了體麵,趕忙打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又道:“怕是娘娘們,還有各位姑娘不知道這事兒?”
“你莫要在這兒裝神弄鬼的,銀海,給她幾個錢兒,別叫她再唧唧歪歪的,真是的,再碰到這樣的人兒,我隻向著皇後娘娘參你一本,把你攆了出去,看你還敢不敢在主子麵前裝腔作勢,做出了好些腔調來!”
銀海得了令,從口袋裏摸出了個裝了約莫二三兩的錢袋子,摔到了那婆子胸口上。
這樣的不尊重,自然是讓那老婆子臉上無光,可皇後也是動了火氣,她哪裏敢再拿喬,忙磕頭,又道:“娘娘莫怪,老婆子年紀大了,不太清明,是給娘娘們添了煩惱了,這事兒是這樣的……”
她添油加醋的絮叨了半天,沈心蘭也分辨出了個所以然來。
原是那蔣煜梵竟是當著眾人的麵兒承認了自己納了那李芸香,更是要把那孩子譜上宗族,李芸香更是哭著賣慘,直叫蔣煜梵一顆心恨不得化在了她身上,憑她要什麽也給。
好在她也是個有腦子的,沒直要個高位,隻說殘花敗柳之身,能伴帝駕已是無上光榮,哪裏敢真的要什麽尊貴的位分。
這便是叫蔣煜梵更是心疼,當即就要封了為美人。
可皇後早離了現場,現在又沒有鳳印,沒有冊封的文書,現下是等著皇後過去,這才拍了個老姑姑過來。
皇後聽得隻冷笑,卻也不先發作,隻把那婆子趕了出去,等人一走,後腳一個杯子就砸在了地上。
“反了天還!莫說是天家,就算是公侯之家,要是當家的老爺納了個小的,事先也要同當家的太太商量,真是個棉花耳根子,說兩句就軟了,氣死本宮也!”
沈心蘭早酸道了李芸香會鬧這麽一處,自然是先安撫了皇後一二,這才道:“姐姐也莫要太過煩惱,把自己氣倒了,倒是讓那起子小人心裏快活了,這事兒,倒也不是沒有轉機。”
“你的意思是?”
沈心蘭陰陰的一笑,“她不是說殘花敗柳之身嗎,那既然都是殘花敗柳了,又如何當得上這主位娘娘?等把她的身份定了下來,自然多的是整治她的法子。”
皇後卻是搖了搖頭,手指晃了晃,說:“哪有這麽容易的事兒,她可是勾住了皇上,拿皇上當槍使,我再大,也越不過皇上去,我自然是隻能忍辱負重。”
“姐姐真是氣得糊塗了,哪裏有什麽忍辱負重的事兒,這又不是什麽天大的事兒,姐姐隻管叫我說的,保管她不似也要脫層皮!”
“可是有什麽好主意?”
“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姐姐舍不舍的去臉麵,因這事兒,可是要姐姐舍去了體麵才能做成的,妹妹得先得了姐姐的意思,這才說,不然可是真的衝撞了一國之母,乃是大罪。”
“什麽臉麵不臉麵的,我以前就是太好了臉麵,被人捏在手裏玩兒,現在我可明白了,臉麵固然是重要,可抓在自己手裏的才是真,臉麵,在好處麵前可什麽都不算。”
“哈,那妹妹就說了。”沈心蘭笑了笑,伏在皇後耳邊私語了一陣。
皇後起先還一臉的震驚,不住的問道:“這還行了?”可到了後來,便是由衷的笑了起來,讚道:“不錯,這主意不錯,好的很啊!”
沈心蘭也是擠眉弄眼道:“皇後娘娘,可是先去準備了,我也得好好的準備一下了。”
說罷,沈心蘭招呼了幾個人過來,把自己的頭發也弄亂了,又把身上的衣裳弄髒了些,等一切準備完了,又叫人去皇上那邊報信兒。
這事兒自然是嘴巴子靈光的雪茜領了,等她跑了過去後,沈心蘭頭皇後相視一笑,一同走進了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