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困境(2)
江南的手顫顫巍巍的撥開李孟的槍口,他全身的力氣都隨著腹部的鮮血流走了,手上根本沒有勁,但是李孟的槍口還是偏到了一邊,他敬重江南,而陶野也是他們辛辛苦苦才從鬼子槍口下救出來的,如果真的開槍,所有人的力氣都白費了。李孟抬頭看了看將亮未亮的天空,又看看地上的兩個人,收回手槍,彎下腰想要幫著陶野一起把江南扶出這片密林,然而陶野刻意擋住了李孟的手,他執拗的要自己把江南攙扶起來。血流如注,陶野那一刀根本沒有手下留情,十厘米長的匕首整個刺入江南的身體裏,再拔出來時,錚亮的鋒刃已全部被血染紅。因為失血過多,江南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倒在陶野懷裏,沒多久就失去意識,昏死過去。陶野好不容易扶起了江南,把他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步履蹣跚的往密林邊上走去,他自己就是個傷員,江南全部的重量又壓在他身上,他不僅走的格外慢,而且很不穩,像要隨時摔倒的樣子。李孟開始跟在他們後麵,看著陶野要摔就忍不住出手扶一把,陶野每次都不屑的拒絕了。李孟無法,隻好自己一人跑了出去,不一會功夫,他又跑回來,身後跟著簡坤和小徐。簡坤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看見這副情景不敢多問,匆忙上前搭把手,兩個人攙著江南也沒能加快速度,反而因為步調不一致走的更慢。“不能再走了,必須止血!”剛一出密林,李孟就擋在了幾個人麵前,小徐跟著他,時刻保持著警戒的狀態,不過這次是對著陶野和簡坤。陶野深知江南的傷口再不處理,就算不是要害也會有危險,於是聽從了李孟的話,小心的把江南輕放到地上,用自己的衣疊成一團給他枕著,怕地上的石子硌著他的頭。天蒙蒙亮,東方曙光初現,大地被一層薄薄的金光籠罩,沒有了黑夜的沉鬱,一切都顯得明亮起來。在夜裏還看不清楚江南的傷勢如何,現在一目了然,更叫人難安。陶野就著刀口撕開江南的襯衣,他白色的襯衣昨天已經被泥水浸濕了一邊,今日又被血水重新泡了,說是泡一點不過分,隨意一拎就可以滴出鮮妍的血。血從腰腹處一道細窄的傷口中湧出,很明顯是由利刃刺出的。說是止血,他們既沒有藥物,也沒有工具,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壓,抑製血流出的速度。陶野用手按了上去,血從他的指縫流出,像小小的溪流,蜿蜒曲折,最後匯聚成一道大河,順著陶野的手腕流到潮濕的地上。也許是陶野的力氣太大,江南在昏迷之時也抑製不住的呻吟了一聲。陶野的手不禁顫抖起來,到現在他才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是他親手刺傷了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但是他更氣惱的是每次遇到這種事,江南總是與他作對,保護他們的政敵,好像成為了一種慣例。“必須送到醫院,不然會沒命的!”簡坤不合時宜的開口,他也很焦急,但那大多來自於不能夠順利返回重慶,陶野的按壓似乎沒有起什麽作用,血還是流個不停,仿佛不幹涸就不罷休似的。聽了簡坤的話,陶野心中終於湧起一絲恐懼,本來該死的人是他,江南頂著阻力冒險前來救他,卻不料發生這種事情,江南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李孟和小徐抬頭看了看四周,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別說是醫院,就連人家也是沒有一戶,等到把江南送到醫院,恐怕什麽都晚了。兩個人都是擔心不已,上級交代務必保證江南一行三人的安全,這次意外雖說錯在陶野,可江南好歹也是為了救他們才受傷,不能不管。“江南,你醒醒……江南!”陶野越來越慌,隻因江南的體溫下降的厲害,他讓簡坤也脫了外套蓋在江南身上,希望可以稍微令他感覺到溫暖。樹林上空衝出一片飛鳥,四散而去,所有人的神經都繃緊了起來,小徐,李孟和簡坤槍上膛,呈三角形狀把陶野和江南圍在中心,不得不承認,在關鍵時刻,他們配合的很默契,沒有什麽國共之分,大家都是對付侵略者的中國人。“楊先生!”居然有人低呼,還不隻一個,但也不多,小徐和李孟交換一下眼神,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江南,這裏隻有他姓楊,難道對方是衝著他來的?心裏這麽想著,始終不敢放鬆神經,三雙眼睛謹慎的盯著密林的邊緣,隻等對方出現。江南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澄澈的藍天,他隻覺自己飄飄蕩蕩,仿佛隨波逐流的一顆泡沫,隨時會破滅。事實證明他的確飄蕩在水上,澄澈的天,澄澈的水,再沒有此這更美的風景。“你醒了!”陶野充滿驚喜的話在他耳邊響起,接著一張娃娃臉就浮在了他頭上,擋住了一片藍天。水聲嘩啦啦的,簡坤帶著草帽,搖著木漿,活脫脫一個船家模樣。江南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將遲鈍的神經調整到平日的狀態,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密林之中和李孟的槍口。陶野看到江南的眸子重新泛出光芒,大大的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船上,引得不大的小船顛了顛,“你知不知道差點把我嚇死!”陶野突然大聲斥責道,就一句話,他的臉憋的通紅,“你難道不知道不該管的事情不要管!”江南聽著陶野的嗬斥,昏迷之前的事情已全部記起,他的眸光沉了下去,簡直比陶野的還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