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困境（1）

  毫無疑問，死的人是鶴田毅，就算他突如其來的衝出來舉槍射擊，還是沒能逃過陶野百步穿楊的槍法，從陶野槍裏飛出的子彈直直的擊中鶴田毅的眉心，因為距離很近，子彈速度極快，在鶴田毅的腦袋中停留不到一瞬就帶著血肉鑽了出來。十幾個人迅速撤離現場，很快，整個上海就會風聲鶴唳，而他們將經曆一場場殊死搏鬥才能踏上回重慶的路。上海近郊，秦晗的同誌們大部分都撤退了，隻留下兩個人負責護送江南一行人安全離開上海，天色將明，大家趕了一晚上的夜路，都疲憊不堪，尤其是陶野，甚至有些氣喘籲籲了，江南知道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深深淺淺的傷口就會疼的厲害，可是沒有辦法，慶幸的是他們的盟友帶來了少量的消炎藥品，這些藥大都是禁藥，嚴格控製，藥物如此短缺的他們還能夠分出一部分來給陶野，江南很是感動。一路上陶野沉默寡言，江南告訴他這些人都是自己的朋友他也沒有多問，江南知道陶野是不可能真的容易糊弄過去的，他沒有問也許是因為感激他們救了自己，這樣的簡單的想法令江南感到安心。“在這裏歇一歇吧。”共產黨員小徐看著陶野愈來愈小的步子，提議道，前麵再有不遠的路就有船隻接應，現在時間還早，去了也沒有人，倒不如歇一歇，積攢些氣力應付以後的路。江南張了張嘴，話還沒有說出口，陶野卻搶先答應著好。江南略感差異，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大概陶野是真的累了，想要休息吧。大家紛紛坐在了草地上，也不管髒不髒，有沒有蟲子，小徐背著槍警戒，這裏鮮有日本人涉足，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呆了片刻，四周隻有嘩嘩的風聲，沒有人交談，另一名共產黨李孟站起來拍拍小徐的肩膀往草木茂盛的地方去了，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忽視了李孟去的方向，誰都知道他要去幹什麽。“江南，我也去方便一下。”陶野站起來時不小心牽動了腿上的傷，踉蹌了兩步，江南扶了他一把，兩人沒有再說什麽。簡坤看著陶野離開，心裏被揣了隻活蹦亂跳的兔子，他眉頭皺得緊緊的，卻不料自己的情緒一絲不落的看在江南眼裏。江南突然明白了什麽，不發一言，拔腿向陶野消失的方向追去，走之前他還向小徐低聲叮囑了幾句。簡坤跟著站起來，隻見小徐轉過身，目光如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等著獵物出擊，槍口不知不覺間，低低的對準了簡坤的身體，簡坤咬了咬牙，重新坐下來，小徐會有這樣的反應一定是江南對他說了什麽。密林深處，陶野尾隨李孟，他的手扶在腰間，被大褂遮著。月華漸消，天色依舊昏沉，李孟走到一處自認為無人的地方，左右環顧，確定了無人，才放心的解決起來，陶野躲在一棵樹後，聽著前方細細嗦嗦的聲音，一直插在腰間的手終於掏出來，隨之掏出來的還有一柄閃亮的匕首。陶野看著匕首，想起江南向他要回槍的情景，江南裝作若無其事，說什麽他受了傷，打打殺殺的事情交給其他人去做就好，然而陶野自己明白，江南是怕他向那些“來路不明”的人下手，陶野乖乖把槍還給了江南，卻暗地向簡坤討了一柄匕首，無論何時何地，他總是不能忘記兩黨之間的夙怨。李孟和小徐好像很信任江南，連帶著也很信任簡坤和他，這給了他最大的機會。他的腳跨前一步，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救命恩人”這四個字從來沒有在他的腦子裏出現過，身後一陣撥動樹枝的聲音，陶野心頭一凜，握著匕首的手不覺握的更近，他隻覺背脊一片冰涼，突然一隻手搭到了他肩膀上，沒有考慮的時間，陶野轉身回頭，手中的匕首隨之遞了出去，利刃劃破衣服刺破皮肉的悶響傳來，緊接著是一聲悶哼，陶野這才看清眼前人。陶野進了密林，江南緊隨其後，他從簡坤不安的情緒中讀出了陶野的計劃，這些人是為了救陶野的性命才舍生忘死的跟著他劫囚，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如果在陶野手中出了事，叫他該如何跟秦晗交代。這片樹林很密，江南落後幾步幾乎要尋不到陶野的身影，幸虧昨天一場大雨，土地泥濘，留下了陶野的腳印。他跟著腳印，一路追著，終於趕上了陶野，卻正看見他握著匕首準備動手。他拉住陶野的肩膀本想是在不知不覺中解決此事，不要驚動李孟，避免雙方矛盾加劇，熟料陶野卻以為是小徐不放心自己跟著李孟一起進林子，跟來查看的。匕首毫不猶豫的沒入江南腹部，尖厲的疼痛叫他一霎睜大了眼睛，陶野再看清來人之後，驚呼一聲，手一抖，將匕首拔了出來。江南失去力量的支撐，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李孟聽見有人驚呼，趕快收拾好自己，匆匆奔來，隻見，江南單膝跪地，靠陶野用力扶著才不至於躺在地上。李孟不知發生了什麽，隻借著昏暗的天光看到江南唇色發白，麵目痛楚，陶野手中匕首依稀粘著血漬。幾乎一瞬間，李孟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是經驗豐富的共產黨員，一路上陶野似有若無的敵意早就引起了他的警覺，隻是相信江南會對他有所約束，不料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他又是恨陶野，又是感激江南，竟待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這一刀該是刺中了江南的胃部，血順著他的嘴角流出來，傷口處的血也汩汩冒著，陶野用手壓著，怎麽也壓不住，在朦朧的夜色中，江南蒼白的臉色愈發滲人。陶野再也顧不上李孟，焦急的脫下身上的褂子，覆在江南的傷口處，嘴裏忍不住責怪，“你瘋了，他們是共產黨！”聽到這話，李孟激靈一下，迅速掏出手槍抵在了陶野的腦門上，顧慮著江南，他沒有立刻開槍，而是看著江南，似乎在等他決定這件事該怎麽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