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風雨前的平靜
夜晚寧靜而又安詳，蘇良就這昏暗的燈光，寫下一串又一串公式，耳邊，卻都是毫不祥和的爭吵聲。
歎了口氣，蘇良合起書本，悶悶不樂的來到窗口，看著外麵燈火通明的夜景，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多久了，爸爸媽媽沒有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話，也沒有在同一張床上睡覺。偶爾因為照顧自己要學習，不能打擾，他們才會回自己的臥室。不過第二天早上起床自己無意間一看，枕頭都是反著放的。
同床異夢
而他們爭吵的理由，更加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無非是蘇寧下班晚，十一點多鍾不安全，可自己的父親不聞不問呼呼大睡。又或者家務上一點都不幫忙，隻顧做甩手掌櫃……
可蘇良知道，就是這一樁一樁小事，壓的蘇寧喘不過來氣。
“不和你吵了，女兒還沒有吃晚飯，你自己保重吧。”
良久之後，蘇寧哽咽著說道。
緊接著，蘇良便聽到廚房裏，穿窸窸窣窣的洗菜聲，水聲混著輕微的抽咽，讓蘇良心裏很是難受。
既然互相折磨，還不如幹脆分開的好。若是自己以後成婚了是這樣的，那還不如不結的好。
隻是不知怎麽的，想到結婚，自己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餘辰那天，看著動畫片那臉紅的樣子。
“怎麽能想到那家夥呢？”蘇良嘀咕一聲，趕緊翻開厚重的書本，一頭栽在了知識的海洋裏。
另一邊，餘辰猛的打了一個噴嚏，揉揉鼻子。看著碗裏簡單的晚餐，以及空落落的家，一時有些覺得孤獨。
明明自己已經一個人生活了很多年，基本習慣了一個人，甚至覺得孤獨也沒什麽。可是蘇良來了不過短短一下午，就打破了自己這麽多年的習慣。
他開始覺得一個人的晚餐索然無味，覺得這毫無人氣的家中更加死氣沉沉。開始瘋狂的想念著那溫馨的晚餐，以及那天窩在沙發上的小身影。
沒了胃口，餘辰索性站起身來，將剩下的東西倒進垃圾桶，收拾整理起了餐桌。
一切結束後，走進了臥室，從抽屜裏翻出一張照片，看著發起了呆。而記憶，仿佛也追溯到了很多年前。
那時自己還小，身子不過剛剛夠到水池邊，看著母親精心的熬製湯點，一邊耐心的教著他:“辰兒，若是你以後有了喜歡的人，就把母親給你的湯配方，熬給她喝。不過啊，你隻能熬給一個人，明白了沒有？”
那時他隻記得湯很好喝，以至於一點也不想和別人分享。也不知道為什麽，辛辛苦苦熬出來的東西，要給別人喝。
照片裏的女人五官精致，與餘辰有著七分相似，眼神中透著慈愛。而懷裏抱著的，正是剛出生沒有多久的餘辰。
“我好像已經找到了，那個可以煲湯給她喝的人了，母親。”餘辰摸著那張已經有些老舊，微微泛白的照片，說道。
此時，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餘辰看了看那一串號碼，眸子按了幾分。手在那紅色的按鍵停留了一會兒，卻還是接了起來。
“辰辰，晚飯吃了沒有啊？”電話另一斷，低沉的男聲緩緩詢問道：“快要考試了，要不你回來家，也好有個照應？”
“那裏不是我的家了。”餘辰不溫不怒，帶著濃重的疏離說道:“不早了，我要去學習了，沒什麽說的，就掛了吧。”
“小辰……你母親的事情我不是故意……”
還不等電話那頭說完，餘辰便將電話隨手掛掉，扔在了一邊。自己整個人癱在柔軟的床上，一隻手輕輕搭在眼睛上，良久，輕輕的歎息一聲。
……
飯桌上，一家三口安安靜靜的吃著菜，除了偶爾碗筷碰到碗，發出一點輕微的動靜，一切都安靜到詭異。
與其說一家人，不如說是陌生人。
蘇良低頭吃著麵前那一盤炒青菜，看到菜葉子上還有一些雞精沒有化開，黃色的一片，有些惡心。可見炒菜的人，的確是心不在焉。但也沒說什麽，吃完放下了碗筷。
如果是這樣，還不如一個人吃吧。
蘇良忽的想起，那樓下書店的老爺爺，總是一個人將饅頭泡在糖水裏，就著二十多年前的老舊電視，一個人默默的吃著屬於自己的晚餐。推開，老人抬頭一看
自己在書店看了這麽久的書，也沒有和那個老爺爺說過什麽，不如，今天去給他送些吃的罷。
打定主意，蘇良去冰箱翻出之前包的餃子，熱了一下，拿飯盒裝起來，和媽媽打了一聲招呼，便下了樓。
燈光昏暗，招牌老舊，店裏放著一些老掉牙的歌曲。咿咿呀呀的，因為音帶不是很好的原因，聽不太清楚。
也不知道為了什麽，能讓一個老人守著這冷清的店鋪，過這麽多年。賣了的話，日子還會好過一點。
吱吖一聲，玻璃門應聲推開，老人緩緩抬頭扶了扶老花鏡，笑了笑道：“果然還是你，自己去看吧。”
不是她還能是誰呢，老人落寞的低下頭，整理著桌上的東西。
一小碟蘿卜泡菜，一碗白米飯，老人拿筷子已經不是很利索，去夾菜的時候手總是抖，好幾次，都掉在了桌子上。老人也不嫌棄，撿起來便吃掉了。
或許，有個勺子會好很多。蘇良這樣想著
“今天就不看書啦，給您帶了些餃子，家裏包的別嫌棄，趁熱吃吧。”蘇良彎起眉毛微微一笑，將手上的食盒遞了出去。
“哎呀，這……這怎麽好意思呢？”老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放下筷子，手在自己那充滿補丁的衣服上擦拭著：“人老了，吃什麽都可以，不餓肚子就很好了。”
“吃點好的總是沒錯的，謝謝您照顧我這麽久。”蘇良將東西放在桌子上，說道。
這倒是實話，自己沒什麽零花錢的時候隻看不買，老人從未說過什麽，見蘇良總是會笑。
“牙都快要掉光了呦，吃著也費勁，小姑娘謝謝了。”老人張著嘴，似乎是想讓蘇良看它為數不多的牙齒。忽的又覺得不合適，閉上嘴笑著，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頗有一副老頑童的模樣。
“不必謝了，老爺爺，還不知道您叫什麽？”蘇良柔柔的問道。
“老頭子叫胡忠，忠義的忠，叫我胡爺爺就可以了。”胡忠捋著自己的胡子，笑道。
“好，胡爺爺我先走了，高考完會經常來看您的。”蘇良點點頭，便告別了這件溫暖的小書店。
距離考試越來越近，自己斷不可鬆懈，要抓緊學習才好。
“小丫頭開始笑了啊……”胡忠打開飯盒，香味撲鼻而來，雖說包的不怎麽好看。不過那滿滿的餡料，一看就是家的標準。
除此之外，蘇良還貼心的準備了些醋，幾個蒜瓣。胡忠端起那個小飯盒，小心的夾了一個送到嘴邊，生怕會掉在地上。
片刻後，眯起了眼睛，眨巴著眼睛看著那冷冷清清的書店，感歎道:“好久……沒有吃過餃子了吧？”
拜別胡忠之後，蘇良便加緊趕路往家走。天色已經黑了，剛剛看了幾章恐怖的她，不由心裏有些毛毛的。
再加上今天偏偏樓道裏的燈也壞了，想到這裏，不由得縮縮脖子，把手插到褲兜裏加快了步伐。
路過樓下時，蘇良忽的瞥到一樓有一個白色的身影，不由心頭一緊，默默蹲在門口，頭往裏探去，想看看究竟是什麽。
隻見那白色身影，自一樓的雜物間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一個髒兮兮的黑色袋子。彈去上麵的灰塵之後，動作輕柔的將裏麵的東西捧了出來。
就當蘇良腦洞大開以為是殺人藏屍，那人卻緩緩掏出一把古琴來，就那麽坐在樓梯口彈了起來。
那聲音好神奇啊，神秘，寂寥，幽怨。像穿過黝黑漫長隧道的一陣風，又像黑夜峽穀裏的樹葉婆娑竊竊私語。有時又帶點尖銳讓人心頭一緊，有時又嗚咽不絕讓人惶恐。
恰如靜謐抵達著黑暗，孤鯨覓友般的陣陣悲爾彌漫在心口，動容萬分。
故聞其悲聲，則莫不染淚兮，撇涕聞淚。所謂孤寂，莫不過於此。
蘇良蹲在門後一時間聽的入了神，扒在門邊上探出頭，想要看看是誰，可以彈出這樣的曲子。隻是自己還沒來得及仔細看，一個白衣少年便站在麵前。蘇良嚇得一激靈，險些坐在地上。
借著淡淡的月光，蘇良麵前看到麵前人的容貌：白皙瘦弱，翩翩公子，五官標誌的很，一雙眼睛像是浸在水裏的晶石，眼角卻微微上揚顯得嫵媚。那一雙手卻更是搶眼，骨節分明而又修長，好似生來就是彈琴用的。
“不知當初俞伯牙彈琴，那鍾子期可否聽得也如姑娘一般狼狽？”有些冷漠的男聲在耳邊響起，不過並無嘲笑的意思。
還不等蘇良說什麽，那人便熟練的將琴裝回去，放到雜物間深處，轉身進了家門。
“什麽嘛，那麽好的技術不把琴好好放起來，隨手丟也不怕琴弦斷掉？”蘇良一邊拍去褲子上的灰塵，一邊小聲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