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牽累
有那麽一瞬間恍惚，蘇良以為，自己也交到了朋友，一個可以一起上廁所，一起走路，說話，分享小事的朋友。一個無條件相信自己，不會抹黑自己的朋友。
付冉是嗎……那雙清澈的眼睛，自己從來不敢直視。如果是的話，為什麽會是自己？
隻是因為一麵之緣，自己給她推薦了幾本書嗎？可如果她想圖一些什麽，自己又哪裏能給她帶來利益呢，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這班上的所有人，應該都樂意和她做朋友。
而不是現在……她根本不用仔細看，便可以感受得到周圍的眼神，除了厭惡和不屑，還多了一些疑惑不解。
隻要她在第一天的時候，假裝從未見過自己，明明就什麽事都沒有……
“嗯，昨天，我很開心。”蘇良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坦然的說著。
不管是為什麽，欺騙自己也好，她也真的……很想有一個朋友啊。
付冉看著蘇良那一閃而過的笑容，一時間有些呆住，良久，才緩緩的說道:“蘇良，你笑起來好好看啊。”
蘇良僵直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該說些什麽。
很好看嗎？她不記得自己笑起來是什麽樣子了，隻是，在遇到這兩兄妹之前，自己好像很久沒笑了。
“今天的體育課，室外上，組織玩一些小遊戲之後解散自由活動。”此時，體育老師走進門，說道。
“哇，今天的體育課別的老師居然沒有占，今天的太陽從哪麵出來的？”瞬間，幾乎所有同學都爆發出歡呼聲。
對於他們馬上要高考的情況，所有主課老師都虎視眈眈的盯著那為數不多的幾個副科。他們幾乎都要忘了體育老師長什麽樣子，今天突然得知可以玩一節課，都興奮的三五結群商量著一起玩什麽。
“下樓站隊，再這麽吵就上英語!”體育老師皺著眉看著亂哄哄的班級，大聲說道。
霎時間，班級裏鴉雀無聲，同學們乖乖的往班級外麵走去，臉上已經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隻是在這一片祥和氛圍裏，似乎隻有蘇良一個人無法融合，表情裏，似乎帶著一絲愁苦。
“你不喜歡上體育課嗎，還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付冉摸了摸蘇良的額頭，有些擔心的說道。
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玩吧？即使她學習不錯，連著上這麽久不休息，也感覺有些勞累。
蘇良咬了咬唇瓣，微微的點了點頭:往常所有的體育課，她都是自己一個人，連教室都回不去，隻是一個人站在比較不起眼的角落，眯著眼看著那些人在操場上嬉戲打鬧，然後回到教學樓，坐在角落的樓梯，靜靜的等著下課鈴聲。然後第一個走進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也罷了，最痛苦的莫過於老師非要組織他們活動，自由組隊，自己隻得尷尬的留在原地，最後別人都組好隊。老師皺著眉頭看著她，說上一句:“怎麽又是你哪對都不站？”然後隨意的指上一處，讓他站過去。
被指到的隊伍，瞬時間愁眉苦臉，恨不得臉都拉在地上，好證實她們心中的愁苦。又或者是有那麽一個人，像是不經意的說上一句:“她哪兒是什麽地方都不想去，明明就是哪兒都不想要她啊。”
然後，所有人都嬉笑成一群，自己踏著那些笑聲，一步一步，走到那個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
似乎，和所有人的相處，都是煎熬。
“你在想什麽啊，快走呀。”付冉輕輕拉了拉蘇良的衣服，說道。
班裏的人已經走光，付冉急急忙忙的拉著蘇良往下趕，下了樓，隊伍已經站好，整整齊齊。
看到趕下來的兩人，老師皺了下眉頭，揮揮手向後麵一指:“怎麽下來的這麽慢，站後麵去就好了。”
付冉俏皮的對蘇良吐了吐舌頭，似乎有些無奈的嘟囔:“怎麽這裏的老師這麽凶啊。”
蘇良聞言，腦海中猛的回想起那天的話:如果付冉非要和她在一起玩，那就幹脆把她當成和蘇良一樣的垃圾對待好了。
難不成，真的是自己連累了她麽。
“今天還是老規矩，三人一組，玩一個遊戲就解散自由活動，自由組隊。”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急忙去找自己平時合得來的人。很快，各自的小隊就已經站好，興奮的商量著一會兒玩什麽，一片和諧。
隻是，唯有站在後排的蘇良和付冉，有些尷尬。在那嘈雜又喧鬧的人群中，也顯得有些多餘。尤其是付冉，從未經曆過這些，更加顯得手足無措，手一直握著衣袖口。
“怎麽這個學校的老師和學生都這個樣子啊。”付冉有些疑惑的說道。
自己以前的所以學校，可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仗勢欺人啊……
“怎麽又是你們兩個人，還有你，怎麽次次都是多出來的啊。”未等蘇良多想，老師高聲問道。
“老師，我們班六十二個人，難免會有多餘的。”不等他們兩個開口，張毅笑嘻嘻的開口，看似是在回答問題，實則卻是在嘲諷他們兩個。
“那便你們兩個一組就好了。”老師也未多想，直接說道。
三個人的遊戲，兩個人也是索然無味，也不知是否因為剛才的事情，付冉不似平時那樣話多，顯得有些沉默。
遊戲結束後，所有人都散去自由活動，三五成群，很快的散去。而唯有蘇良和付冉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從。
蘇良看著沉默不語的付冉，沉默良久，輕微的歎了一口氣:“你現在從我身邊離開，還來得及。她們隻是針對我，你不過是被牽累罷了。”
付冉久久未言，蘇良接著說道:“我不會怪你，你和我不一樣，很容易……”
“這就是你不喜歡體育課的原因嗎？”付冉沒有抬起頭，沒由來的問了一句。
“什麽？”蘇良一時間沒明白過來，有些不知所措。
“她們平時就是怎麽對你的嗎，坐在垃圾堆旁邊，沒有人和你說話，甚至連考試都不敢考得好，害怕別人說是你抄的？”付冉一連串的發問，讓蘇良有些語塞。
畢竟，她說的，隻不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過分了!這麽久你是怎麽熬過來的啊？”付冉抬起頭，眼中似乎還閃爍著淚光。
她一切都明白了，為什麽她終日遮著臉，為什麽她說話那樣沒底氣，原來是因為那些壞人!
蘇良看著付冉一副替她心痛的樣子，心中有些暖流劃過:“時間久了，也就熬過來了。”
“這些事情，你都沒和人別人說過，憋在心裏不會難受嗎？”付冉聽蘇良緩緩講完之前的事情，揉了揉鼻子，有些心酸的問道。
微涼的風從窗戶吹過，一個不起眼的小台階上，兩個女孩肩並肩的坐在那裏，若是不仔細看，定會忽略那裏。
這是蘇良平時體育課發現的小天地，一個人待在那裏，幾乎不必擔心別人看得到她，而今日，自己旁邊多了一個小身影。
“可惡，那些人一定會遭報應的!”付冉聽完蘇良過去的種種，握緊粉拳，似乎恨不得衝上去打他們一頓。
蘇良黯淡一笑，頭微微一歪，依靠在冰涼的瓷磚上，沒說什麽。
她何曾沒有想過，甚至無數次幻想，老天終會出手，賜給那些人一些劫數。可惜……他們每天都會歡笑著踏進教室，完好無損。她甚至想過，幹脆變成鬼，向她們索命。
可惜，那些可笑的想法，從未實現。慢慢的，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思想十分陰暗。
“不過你真的很了不起啊，談起這麽悲傷的過往，居然都沒有什麽反應。”付冉看著蘇良的臉龐，似乎，她很少看得到麵前這個女孩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明明是最美的年華，卻偏偏顯得有些老氣橫秋，完全不是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本以為是天生，如今看來，卻是環境使然。
“這不是了不起。”蘇良抬起頭，緩緩的說道:“我曾經無數次的想過曾經的種種，反思自己錯在哪裏，也曾想過會不會有一個人，完全理解我的過往，讓我敞開心門，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訴說出來。所以無數個晚上，這些話我已經整理過無數遍，雖然這是第一次說出來，但也沒什麽感覺了。”
她曾經以為，這些事情沒有人會知道，直至今天，看著旁邊的少女，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善意。
“那……你有沒有想出問題出在哪啊？”付冉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些事情，無論是讓誰看，都應該是蘇良才是受害者。可是，她居然天天都在想，是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
“對啊，很可笑吧，時間久了，我甚至認為，她們說我的那些話，都是我的錯。”蘇良嘴角的笑容略微有些諷刺，說道。
付冉張了張嘴，還未說出些什麽，上課鈴緩緩響起，意味著她們這次的談話需要結束。
接下來的課程有些無聊，付冉咬著筆杆，腦子有些亂。今日聽聞蘇良以前的事情，雖說很是憤怒，可她從未接觸過這些事情，也不知該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