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群貓街傳說
“馬上大三了,考慮起租房的事了嗎?”
“還沒有吧,不過這確實是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拖久了很有可能真的沒有房子住,萬一……”
“總有地方可以住的,”對方不耐煩地打斷道,“就是來問問你,跟我合租,願意嗎?我已經找到房源了。”
“誒?”
“就當是,你邀請我進甲隊的回禮。我不想欠你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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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群貓街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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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接近尾聲,當我在期末考期間再次向我室友請教的時候,他遞給我一張紙條。
「下學期,再有問題的話,來這個地方找我。」
我一看,紙上寫著一個離我們學校不遠的住宅區。這才想到,過完這個春假就是大三,體院不讓住超過兩年,我也得搬出寢室才是。
我們這邊,A君和B君率先合租,沒過多久,藪和八乙女也相繼落實了住所。
“都快二十歲的人了,租房的事也上點心吧,我們還要關照替補組,就顧不上你們啦!”
但我們沒有人把社長的話放在心上。相比於他們四個,我們剩下的實在拖拉,整個春假都沒有為租房作過任何打算,直到開學前一周,才開始為房源稀少而發愁。正煩惱著,我有幸拜訪了一番社長兩人的“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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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休息日的下午,我在寢室樓下看到了一個寄給A君的信件。是從jonny中學寄出來的,當時還以為他與jonny中學的晚輩混得很熟。根據他們留下的合租地址,我把信件替他送了過去。
挨個尋找信箱的時候,我從住宅區管理員口中得知了不少有關這裏的概況。這個名為群貓街的住宅區,房型很大,價格卻出人意料的便宜,是勤工儉學都能支付得起的房租。但即便如此,很少人選擇單租,往往都入對出雙。
剛要按下A君B君房間的門鈴,我聽到有人叫我,聲音還格外耳熟。抬頭一看,就發現五樓的陽台上站著一隻藪!
——突然有種全世界都住在群貓街的錯覺。如果說這裏的租客大都選擇合租,那麽八乙女恐怕也在附近。這個猜想,在藪邀請我進屋瞧瞧時,得到了充分的驗證。
這已經是一間布置得相當不錯的屋子了,十八平米的麵積,被他們用壁櫥分成了一室一廳。壁櫥的兩邊都是自製隔扇,頗有一番走進了夏目漱石的小說的意境。看他倆處得不錯,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準備離開的時候,藪一步擋在鞋櫃前,“今晚就在這裏過夜吧,你大概還沒租好房子,可以先體驗一下租房的生活。看看能不能適應。”正想推辭,八乙女從內屋走了出來,“床鋪都為你準備好啦!”帶著吃驚的心情進去一看,壁櫥內的雜物被已經轉移到了其他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幹淨的被褥和枕頭。天知道我為什麽沒有這樣溫柔的室友!
晚飯的時候,他們也不讓我幫忙,讓人怪不好意思的。高中的家政課上,八乙女就顯露出了不遜於女生的料理才華,藪倒是與我一樣,完全不行。我對於食物沒有抱太大的期望,隻是看著他們一個洗菜一個做飯的背影,我感覺我已經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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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番推辭無果的事實麵前,我隻能住下。計劃明早趁他們沒醒之前,趕緊回去,別再蹭他們的早飯。因此提前寫好了字條。
夜晚,他們與我聊起了一些兼職有關的話題。藪是三個月就要換個地方的那種類型,想到做什麽就會去做什麽。其實我也覺得挺好,畢竟大家都還年輕。八乙女則跟他相反,是舉止嚴謹的類型。他現在打的工,是他到大城以來打的第一份工。我感到相當不容易,萬一遇上糟糕的上司、同事或是糟糕的時間安排,恐怕得多多忍耐,八乙女確實是相當能順應環境的人了。他不喜歡時常變更的兼職,我想這也許與他的家庭背景有關,一定程度上更加向往穩定的生活。
但常年打一份工的好處是,他已經擁有了較高的資質,薪水會比普通的兼職高出很多。他給正準備打一份新工的我推薦了這份兼職,我便認真聽了他的建議,計劃有空的時候前去麵試。
從空氣的氛圍中,讀出藪和八乙女似乎還有其他的話題想要私下交流,我就識相地去睡覺了,拉上隔扇,不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果然,燈滅以後,他們開始了“納涼晚會”。我本不想偷聽,但話題的內容實在能把一個一心想睡覺的人笑醒。
“呐,宏太,球隊之後的站位,一直就這麽下去了?你有沒有什麽打算?”
“不要在意這種小事,都成年人了,在意站位的已經不多了。第二前鋒選拔賽以後,大都看開了。現在的站位,都是夜訓那段時間根據各人擅長的項目選出來的,不是被迫的。”
“是啊,我也這麽想。但如果一些後場爭著要往前站,還是會很困擾的吧。”
“你說後場,伊野尾、有岡、高木那幾個?”
從納涼晚會開始,我就料到他們把我整個人都給忘了。為了不嚇到他們,我努力抑製住想笑的衝動。
藪繼續說道,“其實進球,真不是中鋒一個人的事。1到23號,理論上人人都可以進球。都踢了那麽多年了,他們也知道真正激烈一點的比賽打到最後,根本沒有什麽陣型可言。如果後場的人實在想往前站,我們就先把中場讓出來。”
“那是自然。正式組或許還好,不知道替補組能不能想到這些,他們還小,估計沒那麽成熟。”
“嘿,果斷放棄重新洗牌的替補組,能有多少想法?對入正式隊伍都沒興趣,怎麽會在站位上多尋煩惱呢?別老操心這個操心那個啦,像是更年期似的。”
“喂,你說話可給我注意點!”八乙女的音量不知不覺已經提高了。“你打工的時候是不是情商也這麽低?難怪三個月換一份工。”
“哈,我情商確實不高,情商若是再高一點也不至於租不起房子,非和你這種人擠一間屋了。”隔著隔扇看不到實況,但我能想象藪此刻臉上得意的表情。
“靠,今晚不睡了!”來自八乙女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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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他們還在打鬧的,我穿好衣服疊好被子,在上麵放上之前寫好的要早回去的字條,悄咪咪地帶上了他家的門。原本還擔心名單事件是否會讓兩人產生什麽隔閡,但偶然的拜訪中,我已找尋不到任何感情上的裂縫。不錯,你們不睡,我還是要睡的。你們繼續~
像做賊一樣逃了出來,走得太急在樓道裏還撞到了人。在一群貓的注視下,僥幸跳上了空無一人的末班電車,回到學校。打開寢室的門,看到我那還在收拾行李的室友。
“怎麽這個點回來?以為你會在外麵過夜。”室友問我。
“人家想你了嘛~”我一邊往牙刷上放鹽一邊說。可能是說謊心虛的緣故,我竟然還帶了尾音。
“誒?”他嘟囔著。“你該不會……”
想到寢室生活很快就結束了,我還真挺舍不得他的。我靜靜地聽他說完。
“……也想和我同居吧?人,人家已經被預定了哦!”
我吞下了一口刷牙水。這聽明白他哪裏說得別扭。“那不叫同居,叫合租!”
“我說的就是‘合租’,你哪隻耳朵聽到的‘同居’?!”他跑過來掐我。手上還拿著正在整理的風呂敷,裏麵放著新的日用品,每件都是雙份,準備得很是周全。
原來……溫柔的室友,我也有。隻是,不是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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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的時候,我才再見到藪和八乙女。他們可能還不知道我半夜就溜了,但也沒有因為我的不辭而別感到生氣,反倒是為強留我過夜感到有些歉意。
之後,我沒有再去群貓街過過夜,但有其他人有去住過。
那是喬遷後的第二年。那一年,我們這些做學長的年滿二十,回小城過成人禮。藪將備用鑰匙交給學弟,希望他們能夠保管空房期間的信件。卻沒想到我們的學弟非常熱情,打著“新年期間,特別容易被闖空門”的旗號,知念和岡本一起開開心心地去群貓街給他們守房子去了!藪和八乙女知道這件事後,嚇得半天沒回過神。
“你倆昨天去了群貓街?”他們不可置信地問道。
“嗯,怕有小偷進來。”知念回答他。
“有沒有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八乙女雙手搭上知念的肩。
“啊,不好的事?”岡本也一臉惶恐地看看左右,“我,我不小心把隔扇玩壞了……”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們有沒有遭遇什麽?”
“沒有吧,前輩的豪宅可氣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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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倆如釋重負的模樣,我問這是在擔心些什麽。他倆悄悄告訴我說,他們那個住宅區的房價比其他地方便宜有著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這條名為群貓街的街道,並不是因為這條街上貓很多,而是每年夏天,街道上的貓都會聚在一起,一動不動地盯著空氣看上很久,給人不太吉利的感覺。他倆也很不好意思地承認說,當時留我過夜,也是出於膽小的心理,想多個人,給房子增加點人氣……
當真是好奇害死貓,這種事情如果我不問,或許還能像知念和岡本那樣聊聊那個隔扇有多好玩。知道真相以後,我一想到他們家的隔扇,腦子裏就會自動切換成夏目漱石的《心》裏映出人影的那麵隔扇。
“幸好那時剛搬進去的時候,留你過了夜。不然大晚上的,我們兩個人都感到害怕呢。”八乙女笑道,“果然多個人多份安心。那一晚你也睡得可好,鼾聲吵得我和藪都睡不著,隻好一直聊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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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上明明寫著體院宿舍樓的地址,怎麽就寄到了在下剛收拾好的新居呢?這群貓街可真是不一般。”A君抬手撫了撫被撞疼的額頭,小聲嘟囔道,“不過也好,省去了回宿舍再去取的路程。這住宅區不通電車可真是叫人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