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奪劍
看到來人，鍾離無妄挺了挺身子，想要把李魚兒護在身後。
卻被李魚兒一把拉住，如今他身中劇毒，在與曦和對掌後，逃到此處已是勉力支撐，即便是一個普通人也可以輕易製住他，李魚兒又怎能讓他再為自己出頭，所以李魚兒並未讓他上前。
“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得麽？”來人正是細辛，他的目光掠過李魚兒，充滿嘲諷得看向銀發如雪的鍾離無妄。
“細辛，你到底是恨我，還是恨無妄。”向來沒有存在感，向來對此無所謂，向來秉承不敢為天下先的李魚兒，破天荒得刷起了存在感，她斜前一步，站到鍾離無妄身前，嬌弱的模樣，好似一條蜿蜒的溪流，想要為一座大山阻擋住凜冽的朔風。
水龍吟青光一閃，直指李魚兒，尖銳的劍意寒氣，迫人眉睫，李魚兒模樣雖是嬌弱，但雙眸堅定平和，猶如一潭深水，靜謐地映照著眼前之人，沒有一絲波瀾。
鍾離無妄站在她身後，兩隻手放在她肩上，想要扳開她，隻是她站立也困難，結果也隻是搭著她的肩，支撐著自己而已。
細辛嗤笑一聲，劍芒微動，噌一聲，水龍吟竟而是被李魚兒用劍架住，李魚兒那柄劍是低階法寶，細辛微吐靈力想要將這把不自量力的劍碾成粉齏，但化作凶悍劍勁的靈力，卻猶如泥牛入海，了無蹤跡。
“這是姍姍姐給我的劍，你毀不了。”李魚兒的口氣分明是平緩的，卻激起了細辛驚濤駭浪般的怒意，他急催靈力，可始終無法毀去眼前的劍、眼前的人。
“我與你比劍，贏了任憑你處置，輸了水龍吟歸我。”李魚兒怕他再加催劍氣傷到鍾離無妄，冷冷開口道。
細辛愣了一下，這真是他有生以來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他忍不住笑起來，笑到眼淚出來，最後，笑夠了，他神情一轉，眼光如鷲般剜向李魚兒道：“就憑你？你到底是用夢靈術跟我比，還是用劍法跟我比？”
李魚兒道：“那你到底是用劍法跟我比，還是用內丹跟我比？沒有誰規定，運劍一定要用內丹吧？還是你怕了？”
細辛收起狂態，後退一步，釋放出了威壓，李魚兒轉身，扶過鍾離無妄，帶著他走向一處石頭，用了個小術法清理掉積雪，並讓石頭變暖，然後把鍾離無妄壓坐到上麵。
“魚兒……”鍾離無妄艱難得叫出她名字，隨即嘴裏咳出來血來。
李魚兒似是有些生氣，口氣有些嚴厲道：“給我坐在這裏，這世上不是隻有你鍾離無妄才懂劍法。”
她說罷，轉身走向細辛，一直越過他，背對著他，走到十步開外，才轉回身道：“今日在下，特以謝言姍先生所教之玉女劍修，向玄武少君討教。”
細辛聞言豁然轉身，神態瘋狂，一言不發得禦劍衝來，水龍吟刹那卷起亂雪，模糊視線，劍吟高亢。
遠處的鍾離無妄捏緊了拳頭，卻是毫無辦法，越想運功，越是逼不住毒，但焦急了片刻，他的心頭略略有些鬆下了來，眨眼睛二十招過去，雖然現在還無法用神識探清雪霧中李魚兒的用劍路數。
但以他用劍多年的直覺，他隱隱感覺到，細辛可能要輸了。
在劍術上，可以狂的是劍法，但不可以躁的是心態，從雪霧的勢態上可以看出，細辛陷入了一種焦躁，那種因焦躁而淩厲的劍氣，他最了解不過，那是發覺對手實力，超出預期時產生的焦躁，這種焦躁會隨時間，進一步擴大。
他也暗自驚訝，這麽多年來，李魚兒竟然沒有丟棄謝言姍教她的劍法，他看得出，能運劍如此，絕非臨陣磨槍。這套他當年曾經鄙視過的，隻能勉強逃命，花拳繡腿似的劍法，如今在李魚兒的手中，居然是突破了劍法本身的局限。
他也知道，無論什麽樣的劍法，用劍者本身才是關鍵，而能將這套劍法發揮到極致，大概也隻有會使用夢靈術的李魚兒了，他自認若是自己，用內丹強大的力量去運使如此示弱的劍法，根本上提升了不了這套劍法的威力。
但用夢靈術將劍法弱到一種極致，反而使這套劍法變得強大起來，他突然有些同情細辛，任憑是誰，第一次遇到這種弱到極致的劍法，都是難以臨時琢磨出製勝之法。
雪霧中的細辛已經狂怒到極點，自己激起的雪霧，反而成了李魚兒最好的掩護。
夢靈術本身無術法波動，隻要她化煙而去，他就無法用神識探知她下一個出現的位置，而李魚兒這套劍法，更是超出了他的認知，最惱人的是，即便跳開神識，他亦無法憑經驗去琢磨她的路數，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毫無劍意、劍勢，完全柔弱的劍法，一般運使軟劍的人，雖被比喻為繞指柔，但尚有強大的韌性和纏勁，但李魚兒這種用夢靈術使用的劍法，就真的隻能用夢來比喻。
他現在仿佛是一個想要從夢境中醒來，卻醒不過來的人，因此他愈發狂怒，他知道狂怒會暴露破綻，而且是致命的破綻，但他也篤定了夢靈術不能殺人，甚至不能傷人。
莫非她是想要自己發狂而死？細辛冷笑著將狂躁的劍氣催至極點，水龍吟一聲高亢，細辛腦海中似有一根弦崩斷了。
梅花雪嶺，瞬間在眼前鋪開。
細辛心中不屑，果然還是幻境這種毫無新意的招數，他正要細絲如何脫困，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道：“小魚兒真乖，在這裏等多久了？”
細辛猛然轉身，那身影款款而來，仿佛一陣花信風，一路的梅花隨著她的步伐，緩緩綻放。
“怎麽不高興了？是我來晚了？”手上傳來一陣溫暖與柔軟，是謝言姍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笑意與淺香讓他鬼使神差得無法拒絕眼下這個身份。
“我等好久了，我以為是姍姍姐嫌我笨，不來了。”細辛不由自主開口，卻是李魚兒的聲音，下一刻他便被謝言姍抱了個滿懷，感受到自己的發絲被輕柔得撫摸著。
“怎麽會，今日巡場有點事耽擱了，我們開始練劍吧。”
“嗯。”細辛雖然心中想要抗拒，卻是有一種莫名的雀躍和歡喜在心底盤繞，拉住了原本那個充滿陰霾憎恨的他。
就這樣，謝言姍牽住他的手，來到一株梅花樹畔，隨即站定，緩緩舉劍，這麽近的距離，這般親密無間的動作，雖是寒風凜冽，卻叫人心頭湧動著暖意和快樂。
跟隨著謝言姍，細辛緩緩舉劍，那一刻，雪野蒼茫，梅花靜綻，人影成雙。
“他……”鍾離無妄看著李魚兒拿著水龍吟，向自己走來已經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李魚兒走到鍾離無妄麵前，將劍塞到他手中，笑得有些頑皮也有些得意道：“喏，以後你就不缺右手劍了。”仿佛昔日她對自己說，她能獨自完成試煉時的情景。
鍾離無妄將劍和她的手，一起握住，總還感覺有些不真實，李魚兒咳了聲道；“我們走吧，別耽誤解毒。”
提到解毒，鍾離無妄的目光又是晶亮了起來，賊光泛出，惹得李魚兒忍不住丟他一個白眼，然後扶起他。
就在此時，突然聽見細辛一聲狂叫，撲通一聲，鍾離無妄視線眺過李魚兒肩頭，看見細辛捂著頭，跪倒在雪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