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妖吟
“爹！收手吧，你會沒命的！”嫦蘇櫻急急來到雲傲天麵前。雲傲天動作一滯，死生關頭，最關心他的終究還是自己的血親。
嫦蘇櫻見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又大聲道：“你若死了，不正是遂了某些人的願！”
雲傲天眼中泛起一絲淒楚，緩緩道：“宇……蘇櫻，爹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嫦蘇櫻轉頭葉陽如意喊道：“你還愣著幹嘛！真想看我爹死麽？！”
葉陽如意聞言如夢初醒，她縱身飛來，陌刀插地，拈起法決，劍指雲傲天耳中鐵簪，將鐵簪往外引，鐵簪插入時並未見血，仿佛隻是插入一具傀儡中，此刻卻是慢慢滲出血來。
雲傲天長槍微動，似乎是預備再戰，嫦蘇櫻金鞭立刻纏上鐵槍不讓他動。
“雲從……求你……別再鬥了……”葉陽如意的聲音中居然帶著哭腔，那鐵簪隨著雲傲天方才催動術法已是流出更多的血。
嫦蘇櫻瞪著葉陽柔德道：“叫你走你還不走，是想氣死我爹麽？”
葉陽柔德一愣看著葉陽如意喊了聲“姑母”，卻聽得葉陽如意道：“走啊！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葉陽柔德你若是走就是孬種！”沈景澈自然不希望葉陽柔德走。
葉陽柔德輕蔑得看了他一眼，道了聲：“小人，有本事就來追我。”便閃身飛去，留下沈景澈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想要追去，但見謝臨淵沒有幫他的意思，又不敢獨自追去。
不一會兒，雲傲天似是承受不住這源源不斷的妖力，整個人跌坐下來，但他依舊握著鐵槍不放，而他耳中鐵簪仿佛生根一般，任憑葉陽如意如何催動，也拔不出半分。
葉陽如意再度加催術法，終於勉力拔出半分，她自己嘴角也流出一絲血來，雲傲天見她受傷，眼神變得溫柔起來道：“如意……算了吧。”
葉陽如意搖頭，祭壇上的白石雕像開始崩落，見此生離死別的情景，眾人皆是默然，謝臨淵似是不忍再看，默默起身飛走了。沈景澈萬般不甘，留在原地，待謝臨淵走了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地帶著沈家那群修士離開了。
對此情景，李魚兒的夢靈術自然也是幫不上任何忙，她隻能靜靜地看著，心裏難過著，忽而手被人握住，是鍾離無妄。
“如意……還記得這杆梨花槍麽？”雲傲天的聲音仿佛夢囈，總讓人感覺有種在交待後事的意味。
葉陽如意噙著滿口腥血不答，她隻想在替身石像完全崩塌前取出雲傲天耳中鐵簪，保住他一線生機，隻是鐵簪一分分動得甚慢，而葉陽如意的術法也到了極限，再加催術法隻會失去控製，後果更加不堪設想。時間漸漸流逝，石像崩落的速度似乎要比鐵簪拔出的速度快得多。
就在全場屏息間，一陣急急破空聲而來，一個粉衣身影出現在眾人視野，她大聲喊著：“夫人救我，四夫人要殺我！”
李魚兒看到來人不由吃了一驚，來者不是桃夭又是誰，葉陽如意卻是充耳不聞，全神貫注地在拔那隻鐵簪。
桃夭踉蹌著地，見此情景似也出乎意料之外，但她眼睛一溜很快就往鍾離無妄跑來，淚盈盈道：“爺，快救救桃夭。”
鍾離無妄一腦門黑線，攬過李魚兒的腰飛身閃過道：“桃夭姑娘，有話好好說。”
嫦蘇櫻見狀，金鞭一甩攔在桃夭麵前道：“你又作什麽妖。”
桃夭見嫦蘇櫻，雖不甘願，但保命要緊，連忙識時務為俊傑地討好道：“蘇櫻姐姐，四夫人在追殺我。”
嫦蘇櫻斜了她一眼道：“金玉奴呢？”
桃夭道：“阿姐暫時攔住她了，我才能逃到這裏。”話音剛落，卻又是一陣破空聲急響，依舊是衣衫襤褸的葉陽柔德，攬著一名白衣女子出現了，那女子胸前一片殷紅，看來是受傷了，在他身後追著一名婦人，以及……沈景澈與他的一眾沈家修士！
李魚兒還不及感慨沈景澈見縫插針的本事，葉陽柔德已是著地轉身，雙臂圈住金玉奴，美人在懷的情況下，幻出狩天弓朝身後追兵射出一支光箭。鍾離無妄對著嫦蘇櫻說了聲：“顧好你師父。”也迎了上去。
追逐而來的婦人，優雅得躲過狩天弓的光箭，在半空看了一眼，並未下去。
沈景澈見鍾離無妄上前自知不是對手，也停在半空。
那婦人肌膚白淨，長相說不上驚豔，卻很耐看，她一身素色衣衫，頗為恬靜，她在半空道：“大姐，你也在啊，正好讓你知道桃夭這小賤人一直背著我們勾引老爺。”
桃夭跺腳道：“你胡說，我沒有，夫人，你別聽她的。”
葉陽如意無暇回答，眉頭緊鎖，在她努力下，鐵簪已出一半，她此刻無暇分心，但神情卻焦急起來。
嫦蘇櫻突然對李魚兒道：“師父，這個四夫人好像有問題。”
李魚兒道：“你趕快去看好雕像。”
嫦蘇櫻猶豫得看了看李魚兒，李魚兒悄悄道：“沒事，我能用夢靈術。”
嫦蘇櫻這才放心得點點頭，飛向崩落的雕像。
就在嫦蘇櫻飛向雕像時，那婦人白淨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揮掌拍向雕像，嫦蘇櫻大吃一驚，好在她反應快，長鞭同時甩出迎了上去，卻是不敵，嫦蘇櫻借力轉身，又繞到那婦人側邊怒道：“郭四娘，為何要害我爹！”
這一變故，又是讓眾人一臉懵逼。沈景澈也是愣在當場，停止了進一步的動作，他出了雲城後並不死心，用神識密切監視著附近，期待有一絲轉機，結果還真被他等到了。
先是桃夭跌跌撞撞逃入雲城，後是葉陽柔德攬著受傷的金玉奴而來，在他們身後跟著一名婦人，看樣子是在追殺這三人。他自然乘機追了上來，幫著這名婦人來殺葉陽柔德。但此刻這名婦人卻是調轉槍頭，要殺雲傲天？
此時隻聽郭四娘咯咯一笑道：“大小姐，我在雲城那麽多年，等得就是這一刻呀……”
嫦蘇櫻雖然身形靈活，卻是功力不敵郭四娘，正感壓力之際，卻覺郭四娘動作開始遲緩了，她心中一動，便知是師父出手了。
郭四娘眼中露出一絲驚恐，卻擺脫不了有人對她的意識糾纏，她更是不知道是誰下了絆子，她突然大喝一聲，臉上浮現出數道青紋，一陣詭異的聲響後，她背上竟然忽而張開兩三人長的蝙蝠巨翼，瞬間妖氣大作，與白石像妖氣呼應。
妖氣暴漲之際，白石像替身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妖力，應聲碎裂。
嫦蘇櫻也經不住這氣浪，向後摔去，眼看要從半空跌落，卻是被人從背後托了一把，正是鍾離無妄，他低低道了聲：“快去看你爹。”便向郭四娘迎了上去。
嫦蘇櫻聞言臉色煞白，再趕到雲傲天身邊，隻見他躺在葉陽如意懷裏，兩耳流出的血順著麵頰而下，鐵簪已是自行從他耳中穿出落到遠處。
“雲從……雲從……”葉陽如意眼淚跌落在雲傲天臉上。
“如意……”雲傲天似是想舉手為她擦拭眼淚，但才舉到一半便跌落下來，被葉陽如意接住，他似無限悔恨道，“對不起……，一直讓你為我費心傷神……”
葉陽如意拚命搖頭，想要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
“墓碑上……還是刻雲從吧……”雲傲天似是感慨，“其實當雲從挺好……為什麽……咳咳，以前……就是想不通呢……”似是放下了最後的執念，雲傲天，或者說雲從溘然而逝。
葉陽如意再也忍不住，將頭埋到他身上放聲痛哭。
嫦蘇櫻嘴唇咬出了血，轉身想要再度迎上郭四娘，卻忽而耳中刺痛，腦海中傳來一陣尖銳聲。她一個踉蹌，一陣輕煙在她麵前升起，李魚兒已來到她麵前，手指點上她眉心道：“運內息。”
除了那刺耳的尖銳聲，嫦蘇櫻本已聽不見周圍別的聲音，卻突然聽到李魚兒的聲音，她隻覺腦中意識一鬆，按照所背的睡功心法在李魚兒的引導下，轉為內息。
她眼角餘光看了看周圍，修為低的修士，都承受不住這聲音，捂著耳朵在地上打滾，有人甚至想要扯掉耳朵，而在崩落的祭壇上方，郭四娘早已是不見了，祭壇上那片妖雲忽而壓低，離地麵越來越近，這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大群蝙蝠。
那一大群蝙蝠盤旋著，也不攻擊，振翅間有氣波不斷擴散，應該就是那刺耳聲音的源頭。
此刻場中隻有金丹修士似是能勉力抵禦這聲波，但葉陽柔德與葉陽如意均負傷在身，此刻也是很勉強地抵禦著這聲波。
蝙蝠陣下，鍾離無妄與細辛並肩而戰，一次次衝擊蝙蝠陣，除了斬去幾隻蝙蝠妖獸，卻始終無法停止這聲音。漸漸的，他們兩個光是運功抵擋這尖銳如萬針穿腦的聲音都很困難，更不要說再靠近那蝙蝠陣。
全場唯一不受影響的似乎也就隻是李魚兒了，她早閉起了五感，以心識感知萬物。心如虛空可容萬物，她仔細得探著蝙蝠陣，這些蝙蝠是在大妖的指揮下，齊齊發出同頻高音，這音雖無聲，卻是頻率太高，振得人腦中刺痛。在李魚兒的前一個世界裏，以微觀物理學角度，萬事萬物細分到最後，其實是一種波動，即有名的弦理論。
其實科學研究到高深處，聽著也是很玄很魔法，所以那時大家都調侃這種高深的科學理論或者技術為黑科技。轉換到現在這個世界來說，這個修真世界的妖法，到很像是黑科技。李魚兒將心識發揮到極致，找尋著共振源，終於在蝙蝠黑雲中找到不停移動變換位置的郭四娘，此刻她全然是半妖的形態，看來她多半是玄武妖君的人。
找到郭四娘後，李魚兒歎了口氣，將自己心識所見同步給鍾離無妄，同時用夢靈術助他穩定心神。他們兩個早在百花門裏就心識相通過，一次是與曦和對弈，一次是因為鍾離無妄的心魔，此刻心識相通到是簡單，隻是……她答應過鍾離無妄不對他用夢靈術，方才也故意含糊過去自己能用夢靈術的事實，但現在也無暇想這些多餘的。
不大一會兒，折磨全場眾人的尖銳之聲噶然而止，隻見天上那堆蝙蝠陣忽而亂了起來，隨即裹起一陣黑風，衝向天際消散在半空。黑風之中，鍾離無妄緩緩落下，手中赤鯉滴著黑紅色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