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替身

  麵對葉陽如意的單刀直入,謝臨淵似乎也有些頭痛,但他也沒怎麽猶豫便道:“葉陽柔德是葉陽家人,也是百花門逆徒,狩天弓則是百花門之物,謝家自不過問。”


  沈景澈聞言,頗有些不悅,謝臨淵的意思很明確了,謝家不趟渾水,葉陽柔德與狩天弓如何處置是葉陽家與百花門之事,他不會參與進來,但一定會將此事轉告葉陽家與百花門。


  雖是如此,沈景澈卻還不死心,仗著與謝家的關係,硬是要拉謝臨淵下水:“臨淵,魔弓是人人得而誅之物,我們怎可袖手?”


  葉陽如意仍舊沒有理會沈景澈,隻是對謝臨淵道:“墨家父子皆已安然,謝三少,請回吧。”


  沈景澈見葉陽如意根本就是無視他,不由氣急,舉著華而不實的白玉劍對葉陽如意道:“葉陽家淫奔之女,不潔之婦,有何臉麵在此說話。”沈景澈算盤打得很好,他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後,帶人守在十裏碑附近,見李魚兒等人走後,便跳出來大費周章說服謝臨淵來此,並用了些小手段支走萬守一。到了此時此地,他可容不得謝臨淵真就這麽走了,方才葉陽如意二話不說就打,如今隻要激得葉陽如意再度出手,謝臨淵就不得不出手幫他牽製葉陽如意,然後他就可以直衝目標——葉陽柔德。


  要知葉陽柔德縱然已邁入金丹境,但此刻境界方成,又負重傷,要置他死地也並非難事。若是就此引起混戰,把謝臨淵拖下水,此後不得不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那就更好不過了。


  “柔德,你先去昭武關。”葉陽如意卻沒對沈景澈生氣,隻是淡淡囑咐葉陽柔德離開,與方才判若兩人,唯一不變的是,她依舊無視沈景澈。


  沈景澈可沉不住氣了,又是咬牙切齒得喊了聲:“賤婦!”李魚兒看他那神情,真是忍不住替他擔心哪天真把牙咬碎了。


  就在此時鍾離無妄這邊的戰況發生了變化,雲傲天居然調轉槍頭向沈景澈刺來,鍾離無妄乘他空門大露,一劍刺入他肋下,常理來說,雲傲天此刻應該回防或者閃避,但他竟然拚著這一劍,向前躍去攻擊沈景澈。


  鍾離無妄皺眉收劍,這一劍刺中不僅是皮肉傷,更是傷在氣機關竅處,雲傲天就算再能忍疼,行動也應該有所停滯,但雲傲天卻是行動自如,似是刀兵無傷。


  嫦蘇櫻見此看向祭壇後那個浮誇的雕像,那是雲傲天自己,上麵塗的金粉在打鬥的氣浪下,有些許往下掉。


  李魚兒心中一動,低低問她:“是神頂的替身?”


  嫦蘇櫻驚訝得看著她道:“師父,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李魚兒苦笑著搖搖頭,誰叫前一個世界裏的她有錢有閑,閑極無聊,整個人都徜徉在封建迷信的汪洋大海中。


  神打,也就是這個世界所說的神頂,可以通過自殘身體的穿杖之術,來獲得強大的戰力,隻是哪怕是元嬰修士,肉體也經不起如此折騰,所以穿杖之術原本並不是經常能拿來使用的,隻作為你死我活的最後保命絕招。


  但穿杖能達到的神頂效果太過誘人,也不得不說這個世界最有智慧的就是人類,所以為了能隔三岔五得使用穿杖,便有人研究出配合著替身術一起使用的穿杖,此為秘法,本就隻有葉陽家重要之人才能修習,雲傲天可修習,自是因為葉陽如意的緣故了。


  所以祭壇正北處的浮誇雕像,到也不是純粹為了自戀,那就是雲傲天的穿杖替身,李魚兒張開心識,看到了雕像肋下那一道細痕。李魚兒心裏想著,沈景澈的出現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雖然他一心一意針對著葉陽柔德,但這位沈家公子看著很是損人不利己,他的出手也不知輕重,借由他手,很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若是最後變成葉陽家與沈家火拚的局麵,衡州必不安寧,這就有背曦和的滅王毀弓的正真動機。


  見雲傲天向著沈景澈動手,鍾離無妄收起了劍,站到李魚兒身邊。葉陽如意冷冷看著謝臨淵,謝臨淵皺眉不動,也不理會沈景澈投來的目光,他不動,葉陽如意自也不動。


  而葉陽柔德也沒有走,他看了眼被雲傲天逼得手忙腳亂的沈景澈,雲傲天滅沈景澈其實也就是幾招之間的事。但因他出口侮辱葉陽如意,更是等同於侮辱了自己,雲傲天一杆長槍如同耍猴般,將他一襲錦袍挑得千瘡百孔。


  嫦蘇櫻在一邊看得忍不住笑出聲了,葉陽柔德聽著這聲銀鈴般的笑聲,竟然投來一抹多情的桃花眼之光,並微微一笑。李魚兒臉一黑,心下真是佩服這個葉陽柔德,方才還和嫦蘇櫻打過架,轉眼就沒事了?嫦蘇櫻見他投來那種看誰都深情款款的目光,不由起了身雞皮疙瘩瞪了回去。


  葉陽柔德卻是不以為意的又笑了笑,他仿佛從嫦蘇櫻這一瞪中獲取了某種力量,竟然坐到地上開始打坐療傷。這情景自然又是叫沈景澈看得牙癢癢,他突然想起他得到情報中,雲傲天是要殺葉陽柔德的,方才來時,雖然是鍾離無妄與雲傲天戰在一處,但雲傲天幾次三番是想要將葉陽柔德也卷入戰團。


  於是沈景澈又拿出了他的招牌動作,咬牙後,隨著雲傲天的長槍再次穿過他衣袖,他竟然向前迎了上去,由著錦袍大袖穿過長槍,隨即絞上槍頭,身形一轉脫下那滿是窟窿的錦袍纏住長槍,就在雲傲天冷笑著扯回槍頭時,沈景澈竟然放手,不顧一切地朝地上打坐的葉陽柔德撲去,任憑背後空門大開。


  葉陽如意下意識揮動陌刀拍過去,卻是謝臨淵的劍到了,葉陽如意不由暗叫糟糕,自己竟然沒沉住氣。而雲傲天見沈景澈這番舉動,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也跟上去殺葉陽柔德,鍾離無妄自是赤鯉劍再出。


  沈景澈見半路又殺出鍾離無妄,大喊一聲:“動手!”在後方待命的修士們一湧而上,祭壇這邊原本也是有雲城的修士把守,於是兩撥人馬迅速開殺,嫦蘇櫻看到這個場麵,不由踮了踮腳,先是興奮,後是迷茫:她應該幫哪邊呢?幫沈景澈那邊,這樣就是和鍾離無妄過不去,幫葉陽如意她也不願意,這個架沒法打啊,算了,還是保護師父吧。


  她這麽想著,卻覺一陣寒意,細辛不知何時也來到了祭壇附近,依舊站在陰影處,目光冷冷眉頭緊鎖得看著這一切,間或瞥向李魚兒,嫦蘇櫻從最開始跟著鍾離無妄,由細辛帶路去找李魚兒,便感覺到了他對自家師父的敵意,更加打消了加入戰團的念頭。


  看著這混戰場麵,李魚兒總覺得隱隱有些不對,但具體是什麽卻說不上來,沈景澈出現得太過突然,而場上越來越濃的妖氣,妖氣上衝,雲層似是為妖氣所染,漸漸灰了下來。


  她擔心地看向鍾離無妄,鍾離無妄此刻雖是纏住了雲傲天,卻漸感壓力,雲傲天為突破他防線,開始屢屢采取不要命的打法,偏偏是他受了傷後,行動全然無礙,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到葉陽柔德那邊,他幾乎是在以負傷之驅以一敵二,而他卻始終不拿出狩天弓。


  好在鍾離無妄並不是拘泥於戰法之人,他見雲傲天不吃傷痛,大露空門,欺身而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想把他拉離雲傲天,但卻發覺雲傲天紋絲不動,他在地上那團蛇首龜身的影子似是更巨大了些,更深了一些,仿佛磁石般將他牢牢釘住,鍾離無妄竟然奈何不得他半點,他隻好瞅準機會,又抓住了雲傲天握槍的右手手腕。


  兩人便這般站定著互不相讓,雖然少了雲傲天的幫助,沈景澈到也不吃力,他那柄白玉劍忽而化作無數小劍向葉陽柔德打去,葉陽柔德閃身避開,卻是又陷入一陣如雨般的弩箭中——那是沈景澈正真的法寶,七星弩。隻是沉重黝黑的七星弩與金冠錦袍不相稱,所以為了維持世家公子範兒,沈景澈通常隻是握著一柄白玉劍。


  葉陽柔德不再猶豫,手中銀光一閃,狩天弓瀟灑幻出光箭化去滿天劍弩,並將那支真正要害的黑弩擊落在地。沈景澈頓時臉色煞白,他沒想到他與葉陽柔德的差距竟然有如此之大,葉陽柔德問鼎金丹後,狩天弓在他手中展現的威力又是如此之大,自己的七星弩在他麵前,無疑是螳臂當車。


  見葉陽柔德取出狩天弓,雲傲天似發了狂般,大吼一聲,鍾離無妄虎口一震,再也鉗製不住他,被他掙脫去,他急切間又揮赤鯉一劍而出,竟然刺不進雲傲天的後背,他此時肉身猶如箍鐵。


  聽到細微的撲簌聲,李魚兒心識中,早已看到金粉雕像背後裂開,隨即碎屑與金粉一起落下,妖氣更盛。就在此時,黑影一閃,細辛不知何時又是無聲無息出現在雕像前,一聲清脆的龍吟,他手中爆出寒光刺向雕像。


  “住手!”葉陽如意一招抽離戰團,謝臨淵原本就隻是阻止她傷沈景澈,並無戰意,見葉陽如意抽手,也就停下攻擊。而然細辛的劍已經刺入雕像右手碗,雲傲天又是狂吼一聲,鐵槍竟然離手,重重落地。


  眾人皆是愕然,隨即紛紛住手,看向雲傲天,又看向葉陽如意和細辛那邊,見雕像右手插了柄劍,雲傲天握著右手手腕,直冒冷汗,眾人這才發覺這雕像似乎和雲傲天之間有著重大關聯。


  “情非得已,還請前輩見諒。”細辛說著抽回了那柄劍,葉陽如意在他麵前,拿著陌刀的手,捏得指節直響,一句話也說不出。


  “水龍吟!”沈景澈忍不住驚呼一聲,眾人看看他又看向細辛,以及他手中之劍。


  此時謝臨淵已來到沈景澈身邊,看了看衣衫襤褸卻是散發著驚人氣勢的葉陽柔德,對他低聲道:“景澈,我們走吧。”他說得很輕,是顧及了沈景澈的麵子。


  沈景澈卻高聲喊道:“我不!臨淵,就算他們是水龍吟又如何?還有,鍾離二爺難道你真要助紂為虐麽?敢問鍾離家主是否知道此事?”世家之間多有往來,沈景澈自是認識鍾離無妄,此刻更是出口威脅。


  “嗬嗬,是啊,就算是水龍吟又如何。”雲傲天忽而發出一聲陰測測的笑聲,右手忽而伸出一吸,鐵槍又回到他手上,同時妖氣再度大漲,那雕像是沉受不住這龐大的妖氣,金粉撲啦啦加速落下,不大一會兒露出了裏麵的一層白石,裏麵的白石上漸漸出現裂痕,裂痕中泛出黑氣,很快整座白石雕像氤氳在黑氣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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