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妖頂
李魚兒急切得飛向嫦蘇櫻,鍾離無妄自也跟了上去,在李魚兒扶起嫦蘇櫻後,探了探她脈象,寬慰道:“無礙,隻是暫時衝了氣機。”
“原來李姑娘也在此。”葉陽如意伸手召回陌刀,俯身將金鞭放入嫦蘇櫻懷中,轉身向雲傲天走去,雲傲天再度負傷,臉色已是鐵青,葉陽如輕輕叫了聲雲從,聲音仿佛是歎息,“我隻是來帶柔德走,雲城的一切並不會改變。”
雲傲天淒聲道:“終究還是你葉陽如意所賜,我才能成為此間之主麽。”
原來人作起來,是不分男女的,雲傲天此刻全然是聽不進葉陽如意的話,她步步相讓,他步步緊逼。到了此時,葉陽如意終於忍不住挑眉道:“好,你口口聲聲說皆是由於我葉陽如意,皆是為了我葉陽如意,那我現在就給你選擇,現在,我可以跟你走,隱姓埋名,為山中婦,與你終老此生。你若決心為權州之主,我不助你,也不助柔德,但我也絕不能見他死。”
李魚兒懷中的嫦蘇櫻已漸蘇醒,師徒倆聽了葉陽如意的話,對望一眼皆是默然,無論過去多少恩怨難算,話已至此,葉陽如意此番作為足以堪稱是情義兩全,無可挑剔。但是,她們心裏也清楚,這些終究不是這個,把自己名字改作雲傲天的男人所要的。
果然,雲傲天再度沉默,這一次的沉默,不知道怎麽地讓李魚兒替葉陽如意感到心寒,看來連葉陽如意都不明白雲傲天,又或者說雲傲天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他對葉陽如意的愛,摻雜著太多對權力與上位的渴望。到最終,仿佛是變成了隻要抓緊葉陽如意不放,就能擁有一切。他此時沉默並非是猶豫,而是拒絕,氣氛在沉默中變得尖銳起來。
“雲……從,你真要如此?”葉陽如意握緊陌刀,一聲長歎。
隨著她這聲長歎,整個祭台忽而妖氛大起,嫦蘇櫻突然蹦起,拉著李魚兒就走,鍾離無妄這次卻沒有跟上來,而是轉身看向雲傲天。
“蘇櫻,怎麽回事?”李魚兒不明所以地問道。
嫦蘇櫻搖了搖頭,道出了兩個字:“神頂。”
李魚兒恍然,葉陽家的武經七略聽著像是兵法書,卻不僅僅是兵法,更不是普通的兵法,裏麵固然有兵法的內容,但更多的是借兵法來比喻修道,是非常適合武人修道的內丹術。其中,有兩項術法絕學可謂是葉陽家鎮家之寶,提起這兩樣術法絕學,她到也是熟悉,一個是遣兵,一個是神頂。這兩樣術法,在李魚兒從前的世界裏,通常被稱作搬陰兵以及神打。
所謂搬陰兵也就是一種召喚術,民間通俗說法是向陰曹地府借兵馬,聽起來是一種大規模大範圍攻擊性術法。但在前一個世界裏,李魚兒對此也就是聽說而已,並未見識過。
至於神打,到是有流傳出一些現場實拍的視頻,看著和跳大神很像,據說神打,是請早已死去的曆代名將甚至是天上的金甲神將上身,借用神力,來斬卻各類牛鬼蛇神。但神打並不交出身體控製權,更像是借助某種神秘力量,瞬間將潛能發揮到極致,也有民俗學家,用心理學的自我暗示來解釋,因為有些神打請得並不是現實中存在的人物,比如孫悟空豬八戒之類的小說人物,但施術者卻在施術後,將這些書中的人物行為表現得淋漓精致,但又絕非是演技可比擬,除了神情和語氣外,還有一些諸如上樹躥牆踏水高難度動作,完全找不到借助外在機關的痕跡。
李魚兒向雲傲天看去,隻見雲傲天在地上的影子,忽而變得有三、四人長,但那影子顯出的卻不是李魚兒想象中的某位兵甲神將的影子,那影子混沌作一團,不明形狀,那影子蠕動著,似乎要掙紮出一個形狀,周圍的妖氣更濃了。
“瘋了。”隻聽嫦蘇櫻在她耳邊喃喃道,“真是瘋了。”
李魚兒疑惑地望向嫦蘇櫻,如果是請神上身,怎會有如此妖氣?很快嫦蘇櫻就說出了李魚兒心中的猜測,隻見嫦蘇櫻跺腳道:“我爹居然請妖上身。”
話音剛落,雲傲天已站起身,目光陰冷,他早已腕骨斷裂的右手,此刻竟然沒事似得拂袖一翻,寒光一閃,化出一杆長槍。
“雲從!停下來!”葉陽如意一聲大喝,陌刀化出一道激烈的氣浪。
雲傲天長槍橫轉,直指葉陽如意道:“你和權州我都要!”他話音一落,發髻盡散,頭上鐵簪忽而飛出,葉陽如意揮出陌刀,想要阻止,卻如何能阻止,鐵簪竟而從雲傲天左耳穿入,右耳穿出一截再外。
李魚兒忍不住別過頭,她雖然隻是看著,也覺好疼,她知道,這個是神打的儀式的其中一種,叫做穿杖。從前她見過的那些流傳出的民間神打儀式,多用穿杖,看著各種疼,最常見的穿杖是穿腮幫子,穿鼻孔。所以,比起別的封建迷信,神打相當不受歡迎,除非是被纏上的妖邪,實在太過厲害,完全不能調停,符咒也難驅除的情況下,才會去找神打來驅邪。雲傲天的穿杖,顯然突破了李魚兒以往的視覺極限。
嫦蘇櫻忍不住安慰她道:“師父,別怕。”
李魚兒心中默默,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當師父好像西遊記裏的唐僧,各種無用。她正吐槽著自己,卻又聽到嫦蘇櫻第二次說:“瘋了,我爹真的瘋了。”
李魚兒回頭看去,頓時明白嫦蘇櫻所指為何,地上那團影子終於掙紮出形狀,蛇首龜身,正是傳說中的聖獸玄武!但此刻場中出現的玄武,可不是聖獸,是妖,此妖氣之盛,不禁令人想到卸龍山以西,九宮天城內的玄武妖君。
此刻葉陽如意,已與雲傲天戰成一團,葉陽如意陌刀淩厲卻處處留有餘地,雲傲天長槍環繞突擊絲毫不留情麵。鍾離無妄,左手持劍負於身後,神情淡然,唯是一雙眼眸略垂,似聚焦了無數星辰,靜靜得注視著場中。
一邊的葉陽柔德則有些茫然,他皺眉看了半天,捏了捏拳頭似要取出狩天弓,這舉動激怒了雲傲天,他長槍更是凶悍,一槍挑過葉陽如意的陌刀,直衝葉陽柔德。
“不可!”一聲不可,也不知是在阻止葉陽柔德拿出狩天弓,還是阻止雲傲天攻向葉陽柔德。就在此時,一道紅光衝起,鍾離無妄終於動了,他身形高大,動作卻似白猿舒臂,極其輕靈。赤鯉劍劍身甚窄,在他手中如盤蛇吐信,在鐵槍間迅速遊走,快不及眨眼間,居然生生逼退了雲傲天。
就在逼退雲傲天後,鍾離無妄的劍勢卻又緩和下來,卻依舊不失靈巧,赤鯉劍如遊魚般悠然穿梭,隱隱成陰陽太極循環之勢,再加上他左手用劍,雖同樣是劍招,但換了手,在招式與步伐位置上,總與右手劍有著微妙的差別,就是這微妙的差別,讓久經戰場的雲傲天,總是有哪裏不習慣,饒是他借妖上身,強悍無比,但這旱勁卻是在鍾離無妄前施展不出,他惱怒之下,已是連番出錯。
嫦蘇櫻在邊上看得興奮,她看著看著,也把金鞭換到左手,身子不停擺著不同的姿勢小幅度地比劃著,李魚兒看著她的樣子忍俊不禁,同時也感歎這夢靈術和太乙神式看來暫時是沒法還歸嫦家了。
就在眾人皆為鍾離無妄精湛的劍術讚歎時,遠遠又傳來破空聲,隻聽一個聲音道:“如何,臨淵,我沒說錯吧,你看這裏妖氣衝天,還有魔氣,這雲城裏盡是些魔修惡道。”
聽到這聲音除了打鬥中的兩人,其餘人都不由吃驚抬頭望聲音方向看去,隻見祭壇上方飛來兩人,一人是謝家三少謝臨淵,在他身邊則是一名錦衣公子。
看到這名錦衣公子,李魚兒不禁感歎,沈景澈終究是長出橫肉了。
說話的錦衣公子,正是昔日在百花門與葉陽柔德各種不對付的沈景澈,他頭著綴寶金冠,身披金紅滾邊暗紋龍騰錦袍,依舊是盛氣淩人的樣子,他總是咬牙切齒的神情,終於在嘴邊形成了一絲橫肉,更有細小橫紋入口。
李魚兒暗暗皺眉,橫紋入口可不是什麽好相,隨著他們落下,另有一群修士在沈景澈身後落下,持劍以待,看服飾打扮應該是沈景澈帶來的沈家子弟。
“敢問前輩可是如意夫人?”謝臨淵落下後,向葉陽如意拱手施禮,沈景澈卻是甩袖哼了一聲道:“葉陽如意,識相得就快交出葉陽柔德與狩天弓。”
謝臨淵略略一愣,沈景澈的姐姐沈燕婉嫁入謝家,是他大嫂,他與沈景澈是姻親,但平素交往甚少,見麵也是禮數周全,此刻見他如此跋扈似是有些不習慣。
李魚兒和嫦蘇櫻又是對望一眼,兩人皆是奇怪為何謝臨淵出現在此,卻不見萬守一。
嫦蘇櫻輕輕道:“師父,那人誰啊?”她說得自然是沈景澈。
李魚兒低低道:“沈家本家嫡子沈景澈。”
嫦蘇櫻聞言聳肩,不置可否。
葉陽如意卻是一改素慣的沉著,怒道:“無知小子,雲城不是你裏撒野的地方。”說罷陌刀卷起一陣旋風攻了過來。
沈景澈舉起白玉劍,欲想將劍出鞘,卻被葉陽如意完全封了路數,隻有招架之力,他連連狼狽後退,卻始終沒有抽劍的機會,眼見沈景澈就帥不過三秒,活不過三集,謝臨淵出手了。
他出手就如同是在招呼一般,彬彬有禮,看似平和,卻是一擊即中,阻止了葉陽如意的攻勢,他的劍也未出鞘,但和沈景澈的劍無法出鞘卻有著天壤之別。
葉陽如意也沒想與他動手,見他出手,便也收了手,問道:“謝家也要插手此事麽?”
謝臨淵道:“前輩,我原是為墨家之事前來,後觀雲城魔氣妖氣交加,入城眾人未回,所以不得不前來看看。”
葉陽如意冷冷道:“那你看到了,沒什麽事,你可以走了。”
謝臨淵的話說得有理有據,也含蓄得表示自己不會坐視不管,葉陽如意卻沒打算跟他打太極,直接頂了回去。
沈景澈顧忌著葉陽如意,但見有謝臨淵撐腰,又抖了起來道:“葉陽如意,你當真是要等著葉陽家親自來拿人,家法伺候麽?”
聽到沈景澈的蠢話,葉陽如意似連話都不屑與他說,隻是問謝臨淵道:“謝家三少,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