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纏鬥

  即便隔著鍾離無妄,李魚兒依舊能感受到細辛那銳如刀鋒般的眼神。


  “無妄……,有沒有在用夢靈術,我無法自證。”在前一個世界中,作為一個從來都是愛聽聽不聽滾的超級大命師,她還真沒有扯謊的習慣,隻是人生艱難,她才明白有些事還是不要拆穿的好,雖是這麽寬慰著自己,她還是緊張,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略啞著嗓子繼續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喝一點點酒。”


  說話間,李魚兒並沒有放棄對葉陽柔德的幹擾,同時她也感覺到細辛釋放出了一陣威壓,沒想到被廢功逐出百花門的他,這些年來不僅恢複了功力,居然還邁入了金丹境界。此時,隻聽細辛的話冷冷飄來:“要酒,我這裏多得很。”


  呃……


  看來這世上很多事,是不死不休的,比如細辛永遠對她保持著十二萬分的警惕與敵意。


  鍾離無妄劍一壓一送,擱開細辛的劍,伸手拿過細辛從乾坤袋裏取出的小酒瓶,一飲而盡,隨即將酒瓶往樓下一擲,李魚兒不禁感歎,他做這種熊事時,總特別瀟灑不羈,讓人著迷,看來那些妖妃佞臣之所以氣焰日盛,多少還是被慣出來的。


  當然她現在心理上還沒能坦然接受妖妃角色,見他如此維護自己,心裏多少還是心虛,幸好細辛看不到她,鍾離無妄背對著她。


  就在酒瓶著地,裂出一聲的脆響,祭台上的兩人僵持而形成的氣罩也嘭得一聲碎裂,葉陽柔德最終在李魚兒的幹擾下,不敵雲傲天,他受傷不輕,單膝跪地,卻仍然緊抓著狩天弓不放,雨勢驟停。但葉陽如意的陌刀,卻卷著那些即將落地的雨滴撞向雲傲天的右手。


  她隻想逼雲傲天放手,是以反卷刀刃,以刀背撞下。


  雲傲天雖勝,也已是強弩之末,可他竟然不閃避,與葉陽柔德一樣,緊抓狩天弓不放,哢一聲響,似是雲傲天手骨斷裂聲。葉陽如意一愣,看著滿頭冷汗的雲傲天,皺眉喊了聲:“雲從……”


  葉陽柔德卻在此時乘機將狩天弓奪回,銀光一閃,狩天弓已被他納入神識中。雲傲天怔了一下,隨即仰天狂笑,他雖是大笑聽著卻像是在慟哭,悲憤莫名,笑聲漸歇,他踉蹌著撲上去,用另一隻手抓住葉陽如意道:“為什麽!為什麽!書琉璃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為什麽你什麽都聽她的,這是我們打下的基業,隻憑她一句話,就要轉送給這個來曆不明的野種嗎!”


  雲傲天的怒吼,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嫦蘇櫻眼神一瞟,金鞭立刻出手攻向葉陽柔德,葉陽如意想回身,卻被雲傲天死死拽住,好在葉陽柔德對嫦蘇櫻足可自保,葉陽如意也就暫時不管了,她看著雲傲天,眼中充滿了說不清的哀傷道:“雲從……,你到底有沒有正視過我?一切的決定,都是我葉陽如意要這麽做的,與書琉璃無關。”


  樓上的李魚兒聞言心中頓時感慨萬千,多數情況下,似乎隻要是確定了戀愛婚姻關係,女人就再沒有自己做主的權力了,即便男人嘴上說都聽女人的,也是有著男主外女主內的潛規則,換句話來說,男人管大事,女人隻能管小事。


  “其實,以如意夫人之能,足以統帥一方,平複權州。”李魚兒忍不住低聲對鍾離無妄道。


  鍾離無妄隨口道:“可惜她是女人。”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怕李魚兒不悅,攬上她腰,俯身在她耳畔解釋道:“我相信她有此能耐,但要克服世俗之見,並非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雲城空耗十幾年的歲月,始終沒有越過卸龍山一步,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李魚兒道:“那為什麽不是你呢?你幫如意夫人就是幫葉陽柔德,為何一定要是初出茅廬的葉陽柔德呢?”


  鍾離無妄聞言,開始不正經道:“那魚兒是希望當歸哥哥當大英雄麽?”


  李魚兒白了他一眼,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卻是掙紮不開,就在這時,她又感覺到細辛刺過了目光,頓時不敢掙紮了,怎麽看兩人都是在打情罵俏,且在細辛眼裏,一定是她在勾引鍾離無妄。


  樓下的雲傲天沉默著,他的眼神也隨著這沉默黯然下去,看著頗叫人不忍,一邊嫦蘇櫻則戰得興起,葉陽柔德雖已入金丹境,但負了傷,又不肯拿出狩天弓,隻以拳腳相抗,兩人到是打了個平手。


  雲傲天神情雖是愈加頹廢,但他抓著葉陽如意卻更緊了道:“所以……你……你始終是覺得我雲傲天不行是不是!是不是!”


  雲傲天此言聽得讓人略有些揪心,是了,如果一切都是葉陽如意自己意思,她沒有想過奉雲傲天為權州之主,那就意味著,她認為雲傲天並不能擔此大任。


  “雲從……”葉陽如意還是叫著他從前的名字,她柔聲道:“我對你傾心,隻是因為你是雲從,別的我並不在乎……”


  “可我在乎!”雲傲天此刻就像是一個要不到糖果的小孩,他眼中陡然似升起一團火道:“如意,我在乎,我不想讓你被人嘲笑,我不想你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不想你受傷害,我要怎麽才能更強,才能更強!”


  葉陽如意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又睜開,似乎在克製著情緒道:“雲從,我們一起長大的,你應該知道,若有人嘲笑我,我不會理會,若有人挑釁,我便打回去。所以,在乎那些嘲笑的人從來不是我……”


  雲傲天聞言再度沉默,他抓住葉陽如意的手開始微微顫抖,他的神情愈加叫人不忍心看下去,葉陽如意已經盡力挑著最不傷害的話來說,但真正令人感到傷害的,並非言語,而是言語所透露出的真相。


  雲傲天口口聲聲說著不想葉陽如意被嘲笑低嫁,實際上卻是他在自卑在作祟。他說不想葉陽如意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但守著與玄武妖君領域一線之隔的雲城十二關的人卻是葉陽如意。他說不想葉陽如意受傷害,但從他開始娶嫦青娥開始,再到那些個三四五六七姨太,他一次又一次傷透了葉陽如意。


  而此刻,葉陽如意卻還要顧及著他的麵子,小心措辭,盡量不傷害到他。


  此刻嫦蘇櫻乘著過招間隙擺脫葉陽柔德,葉陽柔德見她主動撤戰,也不再追擊。嫦蘇櫻撤回金鞭後,走到兩人身邊,起伏著胸膛來回看兩人道:“你們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都挺為對方著想的,那為什麽要把我娘扯進來?”


  葉陽如意握緊了陌刀,張嘴吸了口氣,有些哽咽道:“是,我愧對你娘親。”


  嫦蘇櫻道:“葉陽如意你少假惺惺,若你覺得打下這權州三百裏都是你的功勞,那這雲城叫什麽雲城,何不叫葉陽城?如意城?現在既然叫了雲城,便由不得你做主。”她轉身金鞭指向葉陽柔德道:“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的鬼東西,你趕緊帶走,要是不想跟我爹過了,你也可以一起走。”


  “宇軒,不可無禮!”見嫦蘇櫻如此嗆聲葉陽如意,雲傲天惱怒地喊了她一聲。


  嫦蘇櫻回頭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雲傲天,我告訴你,我十年前就不姓雲了,更不叫什麽宇軒,你記住了,我叫嫦蘇櫻!你總該知道,我們嫦家的孩子,本來就不從父姓,也就是我娘蠢,為了你觸犯家規。還有,今天要不是我師父叫我來,我才不管你死活,你現在這婆婆媽媽的樣子,還算是一城之主麽?看在你是我爹的份上,我今天就跟你一起戰。”她說罷金鞭甩地,對葉陽如意道:“葉陽如意你給我聽著,想叫權州三百裏變天?要麽滾,要麽就從我們父女倆屍體上踏過去。”


  鍾離無妄在樓上看著,對李魚兒微笑道:“你這徒弟到有意思。”


  李魚兒可笑不出來了,她這個徒兒說要拚命就是真要拚命,似是知道她的擔憂,鍾離無妄左手轉過赤鯉劍道:“放心,我會見機行事。”


  樓下再度陷入混戰,嫦蘇櫻率先揮鞭打向葉陽如意,葉陽如意抽手舉刀將她擊退,不欲傷她,嫦蘇櫻卻越打越無顧忌,似是吃定了葉陽如意不會傷她,又似是根本無謂死亡。


  雲傲天見女兒如此豪氣,左手拳頭一捏,也攻向了葉陽柔德,葉陽柔德似也滿腔怒火,舉拳相對,畢竟被人叫野種的滋味不好受。


  李魚兒注視著樓下,與方才功力比拚不同,她不能再采取持續幹擾的方式,務必找準機會,瞬間讓葉陽柔德失去戰力。總之,她也要見機行事。


  好在雲傲天雖斷一手,是外傷,葉陽柔德卻是內傷,方才又被嫦蘇櫻一陣猛攻,才一會兒便開始漸漸露出破綻,開始左支右絀。李魚兒早探入他意識內,等待著最合適的機會,她不欲殺人,隻需葉陽柔德重傷。


  嫦蘇櫻對戰很有經驗,她使用的又是鞭子,很快就誘著葉陽如意和葉陽柔德拉開距離,雲傲天似也察覺到女兒的意圖,並不急著給予葉陽柔德致命一擊,待葉陽如意拉開距離到一定程度,他不顧疼痛突然舉起斷骨的右手,給予葉陽柔德重擊。


  是時候了,李魚兒瞬間纏住葉陽柔德的意識,葉陽柔德頓時神情一滯,外人看來,他似乎臨戰經驗缺乏,是被雲傲天的舉動,弄到不知所措。


  卻在這時,葉陽如意陌刀離手,竟然又暴長數寸,撞向雲傲天,同時她竟硬捱一鞭,空手扯住嫦蘇櫻的鞭子,將強大的功力送出,嫦蘇櫻與她根基差別頗大,瞬間鞭子也握不住,倒飛了出去。


  “蘇櫻——”李魚兒脫開鍾離無妄,急急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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