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宿醉

  隻小半杯下肚,李魚兒便覺視線開始模糊,修習夢靈術的人忌酒,看來鍾離無妄是有備而來。她強撐著,自鍾離無妄手中拿過酒壺,滿滿斟了一杯,再度喝下。第二杯下肚,她身子已有些搖晃,她連忙一鼓作氣飲下第三杯。


  三杯下肚,心識蒙頓。她隱約感覺手中的杯子與酒壺被鍾離無妄拿走,然後又隱約看見鍾離無妄手臂一舒,將她攬在懷裏,此刻她早已渾身無力隻好靠在他懷裏含糊道:“無妄,對不起……”


  鍾離無妄見她神情朦朧的樣子,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道:“對不起我,就好好補償……”


  當鍾離無妄抱著李魚兒,出現在花滿渚門口時,蹲在花滿渚門口悶悶逗著狸奴玩的嫦蘇櫻感覺自己又被虐到了,且虐到大腦混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站起身指著似是昏迷過去的李魚兒道:“師父她……”


  懷抱佳人,鍾離無妄眼裏分明美滋滋的,但麵上卻是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道:“你師父喝醉了,我扶她進去。”


  啊?這個叫扶麽?


  嫦蘇櫻覺得這個扶的姿勢很特別,以後到是可以對墨天機使用看看。她晃了晃腦袋,收回腦洞,突然明白了鍾離無妄的意思:“師伯,你是……要我解開禁製?”這可不行啊,萬一師伯進去以後對師父做了什麽事,自己又打不過師伯怎麽辦?她警惕的盯著鍾離無妄,鍾離無妄卻是柔情無限得看著沉醉中的李魚兒道:“你師父這樣會著涼的,你進來幫我一起照顧她。”


  聽著雖然企圖不良,但好像又有些靠譜,嫦蘇櫻隻好解開花滿渚的禁製,她原本候在此處就是想要找師父問個清楚,如今師父居然被灌醉了。但如果說是師伯故意灌醉師父,要做她那天企圖對墨天機做的壞事又不太像,因為鍾離無妄並沒有支開自己的意思,神情看起來還有幾許擔憂。


  果然,鍾離無妄將李魚兒小心安置在床榻後,便開始為她把脈,隨後轉身對嫦蘇櫻道:“去摘點甘葛花、紫花楝,煮來備著給你師父醒酒。”


  哦,嫦蘇櫻此刻的語言好像都隻剩下單音節了,她走了一半突然折回身來道:“師伯,甘葛花和紫花楝是什麽?”


  鍾離無妄看了看她道:“沒跟你師父學靈耕麽?”但他很快又反應過來道:“不過,看你樣子,應該也不會去學靈耕。”


  嫦蘇櫻點頭驕傲道:“那當然,我對靈耕沒興趣,師父教我的是靈狩,我可是能抓好多靈獸呢。”


  鍾離無妄道:“你師父還能教你靈狩?”


  嫦蘇櫻道:“玉簡上有些意思我看不懂嘛,就讓師父講解給我聽,然後我就學會啦。”


  鍾離無妄笑道:“靈狩到是適合你,但你確定你隻是狩獵,不是屠山麽?”


  嫦蘇櫻心下大窘,難道她看著就這麽凶殘麽?她眼珠一轉道:“師伯,是不是師父跟你說的?”


  鍾離無妄笑得曖昧,卻不回答,隻道:“那你照看著,我去摘。”


  鍾離無妄才出了花滿渚,卻發覺嫦蘇櫻還是躡手躡腳跟了出來,見他回頭,嫦蘇櫻小跑上前,像隻淘了氣的貓兒,滿臉無辜道:“師爹,我已經關好禁製了,師父沒事的。”


  鍾離無妄聽她突然之間叫得,又是如此討好便問道:“怎麽了?”


  嫦蘇櫻清了下嗓子道:“我想看看那個什麽甘葛花,紫花楝葉長是什麽樣子,以後我也好摘來煮醒酒茶。”


  鍾離無妄道:“你師父不會喝酒,你是要煮給誰喝?”


  嫦蘇櫻忽爾笑得有些羞澀,輕輕道:“我煮給天機喝,誰知道他那麽不會喝酒!”說罷跟上了鍾離無妄去尋藥。


  鍾離無妄帶她著在月下找尋著兩味靈藥,見她方才還是笑意盈盈,但不一會兒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輕輕歎氣,便問她:“為何歎氣?”


  嫦蘇櫻遲疑了下,問道:“師爹,乘機對醉酒的人做什麽事,是不是很壞很壞?”


  鍾離無妄摘下甘葛花遞給嫦蘇櫻,反問道:“你對墨天機做了什麽?”


  “我——”嫦蘇櫻雖然大膽潑辣,但想想自己做的事的確過份,難以啟齒,於是吞吐道:“反正……不是好事……但是也沒有做成就是了。”


  鍾離無妄見她神情,也明白了幾分,慢慢道:“若你是男人,自是令人不齒,通常這種事輕則逐出師門廢去修為,重則可能受刑喪命,若能僥幸逃脫,也隻有權州可去。”


  嫦蘇櫻見他說的嚴肅,不由吐舌,然後就聽鍾離無妄繼續道,“但若反過來,在別人眼裏,終究是認為這個男人占了便宜,不過,與你自己而言,無論他喜不喜歡你,你這般做法,終究是看輕了自己。”


  “那我道歉……他會原諒我麽……會不會就一直討厭我了?”嫦蘇櫻低下頭,心裏又是一陣難受。


  鍾離無妄見她如此歎了口氣道:“你還小,做事難免不顧後果,你師父如何處置此事?”


  嫦蘇櫻道:“師父說先幫我找到天機,然後無論天機是否接受我,我都要跟他道歉。”見嫦蘇櫻已是知錯,鍾離無妄也不再多言,帶著她繼續尋找另一味藥。


  很快,摘來的兩位鮮草藥,在鍾離無妄的指點下,嫦蘇櫻煮好了醒酒茶,這碗藥茶,茶香撲鼻,苦後回甘,到很是解膩,隻是李魚兒似是醉得厲害,嫦蘇櫻勉強喂了一兩口後,便按鍾離無妄囑咐,將藥茶放在一邊用溫玉溫著,等著她醒來再喝。


  兩人在李魚兒屋內打坐了一夜,直到次日豔陽高照時分,李魚兒才悠悠醒來,卻隻是能睜眼,頭還是暈得起不了身,鍾離無妄不由內疚,親自扶著她喂她喝幾口醒酒茶,皺眉道:“這麽不能喝,還喝三杯。”


  李魚兒喝罷醒酒茶,斜在枕上,輕輕道:“沒事,頂多也就醉兩天,一來給你賠罪,二來……也好讓你放心。”


  嫦蘇櫻聽這話大奇,怎麽聽起來像是師父刻意讓自己喝醉的。鍾離無妄臉一熱,捉著她手道:“我是怕你衝動,雲城此刻大防,縱然你有奇術,也未必就萬無一失,救人之事,你且寬心,一切有我。”


  李魚兒略略點點頭道:“好,那就有勞了,無妄,你……先回去忙吧,我等你消息。”


  鍾離無妄將她手執起,放在唇邊碰了碰,柔聲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來。”他這番舉動又是看得嫦蘇櫻眼珠子快掉了,李魚兒也臉上發燙,沒曾想他居然敢在當著自己的徒弟作這般親昵的舉動,幸而她此刻臉色慘白,才沒顯得那麽窘迫。


  鍾離無妄離去後,李魚兒又沉沉睡去去。嫦蘇櫻百無聊賴得煮著粥,打算讓師父吃點清淡的,隻是她邊煮邊想著心事,又深深牽掛在身陷雲城的墨天機,結果破天荒得把鍋子燒糊了,隻好連鍋帶粥扔了,重新煮過。


  第二次煮粥,她坐在灶前,已經不是度日如年了,簡直就是度時如年,等消息不打架,這實在不是她作風。正磨得抓心撓肚的時候,她便看到李魚兒從遠處走來,神情自若,行步似煙,卻並非是酒後虛浮狀。


  “師父,你怎麽……”嫦蘇櫻吃驚得看著李魚兒,直到她走進廚房,才開口問道。


  “蘇櫻,粥開了。”李魚兒淡淡得看了她一眼。


  嫦蘇櫻連忙蹦起,跑去調火候,調完後,又迫不及待衝過來道:“師父,你怎麽醒了麽?噢——,我知道了,你是騙師爹的?呃……我是說,你是故意支開師伯?”


  李魚兒道:“我沒騙他,我確實不甚酒力,醉了一夜,但平日那些甘葛花窖製的茶也不是白喝的。”


  嫦蘇櫻恍然,隨即心中又是欣喜道:“師父,你是要拿器靈去救天機對不對?太好了,我就知道師父最好了。”不待李魚兒說出答案,嫦蘇櫻便抱住了她,一陣撒嬌。


  “好了,蘇櫻。我是要去雲城,但你不許跟著。”李魚兒拍了拍她道。


  嫦蘇櫻立刻抬頭嘟嘴道:“為什麽為什麽,師父你都不會打架,應該帶著我才是啊。”


  李魚兒點了她一下腦袋道:“我不是去打架,是去救人的,想要打架就跟著你師伯去,他那邊高手雲集,你大可切磋一番。”


  “可是,天機……”嫦蘇櫻雖然不死心,但突然說道要見墨天機,她心裏也頓時也沒底了,他會不會討厭自己,她如果去了,會不會天機壓根就不願意跟她走。


  李魚兒道:“你師伯下午要來,你就跟著他去四通城,我傍晚便來與你會和。”


  李魚兒說罷轉身向鏡月湖走去,嫦蘇櫻不明所以,跟著她到湖邊,見是李魚兒踏波入湖,看樣子,竟是要啟動太素璧雍大陣,便問道:“師父,這大白天也能開啟星陣麽?”


  李魚兒踏了兩步,回身笑道:“通常隻在晚上開星陣,那是因為日落無光,才可辯識星辰。但我對星辰之位,還算熟悉,不必等到晚上。”說罷,她縱身飛向湖心,幻出赤鯉,舉杖啟陣,腳下忽而就升起一道水柱。


  嫦蘇櫻極少見李魚兒啟陣,每次看著都覺新鮮有趣,但卻沒興趣學,她思忖著李魚兒方才的話,聽意思是要自己穩住鍾離無妄。她可沒有把握讓這位師爹不生氣,所以……,想到這裏,嫦蘇櫻連忙拿出玉簡,偷偷錄下李魚兒在湖心啟陣的畫麵,這個畫麵還是非常賞心悅目的,應該能消消師爹的火氣。


  啟陣取器靈,頗耗費了些時間,最終嘩啦一陣水聲,狩天弓器靈自衝出水麵,李魚兒縱身接住器靈後,飛到嫦蘇櫻近前道:“蘇櫻,別忘了你的粥。”說罷她便化作一縷輕煙,朝月亮山某處須臾法陣飛去。


  嫦蘇櫻頓時慘叫一聲,奔向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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