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師姐

  墨天機看著這雙清澈的貓眼,心中一寒,往後退了半步道:“做什麽?”


  嫦蘇櫻微微一笑,神情頗為驕傲道:“我才是師父的親傳弟子,所以……你得叫我師姐。”


  李魚兒和墨天機聞言皆是愣了一下,原來這小鬼頭心裏藏得不止是改名換姓這一個鬼主意,嫦蘇櫻望著墨天機,墨天機望向李魚兒,他比嫦蘇櫻大了六七歲,自是不可能認這個小鬼頭做師姐。


  李魚兒道:“蘇櫻,長兄如父,長姐如母,如果是師姐,就不可以欺負師弟,還要照顧師弟,你可願意?”


  嫦蘇櫻不回頭,盯著墨天機答道:“好的師父,我以後一定好好照顧師弟,不欺負他。”


  呃……


  對於這個結果,墨天機顯然難以接受,但他似乎也對這位先生的用心有幾分了然,隻好垂下頭算是默認了。


  李魚兒未免墨天機尷尬,連忙對嫦蘇櫻道:“蘇櫻,既然你是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樣子,我們去鎮上買點衣服吧。”


  提到可以穿女孩子的衣服,嫦蘇櫻笑眼彎彎,又兩三步蹦躂回李魚兒麵前,甜甜說道:“好噠,師父。”


  白石鎮上的東西不多,李魚兒原本想著嫦蘇櫻喜歡紅色,但挑不出中意的,最後替她選了一身鵝黃粉紫的衣衫,隨後便帶著嫦蘇櫻去了鎮上唯一一家澡堂,挑了個單間沐浴更衣。


  嫦蘇櫻本是性子好動,此刻卻仍由著李魚兒幫她收拾,一雙大眼睛裏盡是滿滿的期待,李魚兒為她換上衣裙後,開始為她打理頭發。嫦蘇櫻的內丹修為原本就不差,濕漉漉的長發,隻運功片刻就幹了,李魚兒給她挑了些許額發,剪成劉海,接著又給她挽了雙螺髻,用絲帶纏繞做裝飾,回去的路上又摘了兩簇小花給她插到發髻上。


  收拾妥當,李魚兒剛站起,就被嫦蘇櫻攔腰抱住,隻聽她輕輕問道:“師父師父,你就收我一個親傳徒弟好不好。”


  李魚兒心中暗笑,自己能收這麽一個親傳弟子,這運已經氣頂天了,哪裏還收得到第二個,於是她摸了摸嫦蘇櫻的頭道:“好。”嫦蘇櫻又抱了一會兒,才鬆開手,心滿意足地跟著李魚兒回到鏡月湖。


  最終,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就此出現在墨天機眼前,墨天機都快看呆了,嫦蘇櫻在他麵前轉了兩圈,一拉裙擺,一腳蹬在石頭上,一副老大的架勢道:“以後我就是你師姐,所以呢,明天開始我教你練功。”


  說是練功,也不過是滿足嫦蘇櫻這個好鬥份子的好鬥欲望。


  一晃五年過去,最初的五年中,前三年墨天機對嫦蘇櫻,基本是壓倒性取勝。但這也是因為嫦蘇櫻收斂了許多,她真有在聽李魚兒的話,擺出一副小大人樣,不濫用金鞭的威力。第四年上,嫦蘇櫻築基成功後,形式就慢慢倒向她這邊了,最終墨天機徹底成為她手下敗將。


  但打那之後,她也就沒興趣找墨天機作對手了,墨天機心道,早知如此,還不如早點輸給她。


  而李魚兒雖不擅長內丹,但以她的強大心識,在兩人對招時,到也能看出不少問題,每每從旁指點二人,兩個徒弟均獲益不少,她還特別教了墨天機一些風水,並幫他將這些風水知識融入到器修中。畢竟,這聲先生總不能讓人白叫。


  所謂教學互長,李魚兒在指點兩人同時,自己也開拓了眼界,增長了不少學識,師徒三人的日子過得到也充實愉快。


  期間,李魚兒也有跟嫦蘇櫻打聽過葉陽柔德的事,嫦蘇櫻隻知道幾年前是有兩個大哥哥來過,隻是雲傲天第一時間就奪了狩天弓,並要殺掉那個長得比較好看的大哥哥,然後葉陽如意趕來救人。再然後,她就不知道這兩個大哥哥去哪裏了,應該是被葉陽如意藏了起來。


  而這狩天弓也不知被雲傲天藏哪裏去了,但是有一次好像雲城祭台裏有衝出異常的光,嫦蘇櫻猜多半是與狩天弓有關,但很快雲傲天似乎又轉移了藏弓的所在,現在誰也不知道這把弓去了哪裏。


  李魚兒與她對了對時間,雲城祭台衝出異常的光,正是她封印器靈的時候。按照蘇櫻的說法,葉陽如意藏著葉陽柔德和葉陽誠,雲傲天藏著狩天弓,這兩人如今到是形成對峙的局麵。


  李魚兒隻好繼續製造須臾陣法,以便來往卸龍山與鏡月湖繼續打探消息。這次刨狗洞她學乖了,多設置了幾處,蘇山雪櫻下的小清新依舊保留,其餘又秘密設置了兩三處。


  嫦蘇櫻見她來往權州如入無人之地,十分羨慕,便略略學了些淺淺的夢靈術,纏著李魚兒要一同去權州。李魚兒試著帶她去了一次,她倒也乖巧機靈,到了卸龍山後就把十二關位置一一和李魚兒詳說。


  又把她能知道的,雲城周圍一些被驅逐的魔修惡道的地盤跟李魚兒說了說,看得出她在雲城時,雖然年紀小修為低,但仗著金鞭和身份沒少出去淘氣。


  如是到了第五年,李魚兒減少了去權州的頻率,開始在兩個徒弟的幫助下,修整鏡月湖——王三娘壽元將近,李魚兒決定回去陪她住上幾個月,然後把王三娘接來此地,度過她生命最後一段時光。


  李魚兒走了大半個月,嫦蘇櫻就開始按捺不住,她這幾日假裝在蘇山雪櫻下玩,實則想要暗暗解開禁製溜去權州玩。


  她學內丹極具天賦,夢靈術卻隻有淺淺的皮毛,磨了十幾天,終於鬆動了禁製,大喜過望,剛要往裏衝,這禁製卻又突然間加強了。


  “不可能!”嫦蘇櫻跺了下腳道:“師父明明把赤鯉帶走了……”她思索了一會兒,便向墨天機的天機冶廬飛去,一落地,便毫不客氣得踹開院門道:“墨天機,你給我出來!”


  墨天機似乎早知道她來,一副心虛的樣子道:“師姐,怎麽啦?”


  “墨天機,你從不主動叫我師姐,現在這麽自覺,肯定有問題!”


  墨天機一副腦袋疼的樣子,撓撓頭道:“師姐,有問題的是你好不好,先生說過,她不在的時候,你不能用須臾陣法。”


  嫦蘇櫻清了清嗓子道:“小孩家家懂什麽,我這是要幫師父查狩天弓的下落,我要去雲城,誰敢攔住我。”


  墨天機被她說成是小孩家家,頓時無語,他又不善言辭,也不反駁,隻道:“師姐,你就別亂跑了,萬一被雲城的人捉到——”


  嫦蘇櫻嗤笑道:“五年前就捉不到我,現在還能捉到我?我問你,師父明明帶著赤鯉走的,為什麽你還能驅動陣法?”


  墨天機道:“這陣法也不一定要用赤鯉驅動啊,先生讓我造了別的法器,然後注入術法,用的時候稍微引動一下就可以。”


  “師父偏心!”嫦蘇櫻說著立馬金鞭一掃,把墨天機捆起來,開始搜身。


  “師姐……你……你幹什麽!”墨天機雖然是個不諳世事的宅男,但被嫦蘇櫻這麽上下其手一番,還是覺得無比別扭,慢慢漲紅了臉。


  嫦蘇櫻摸索了一番,瞪著他道:“原來是藏到神識裏了,交出來。”


  墨天機雖然已經打不過她,但卻不是會在武力下屈服的人,索性閉上眼,一副準備英勇就義的樣子。隻是,等了半天也沒動靜,卻覺身上一鬆,嫦蘇櫻已經撤了金鞭,氣鼓鼓道:“我自己去白石鎮玩。”便跑遠了。


  跑出了月亮山,嫦蘇櫻突然停住了,一拍腦袋道:“哎呀,我真笨,沒有須臾陣法,不代表不能去權州啊,十裏碑……”


  嫦蘇櫻很快就找到了新樂趣。自從她勝過墨天機後,就沒得架打,正閑得渾身發癢,如今該是找地方,撓癢癢了。


  最初幾天,墨天機隻道她去白石鎮玩,也沒察覺她受傷。這些小傷對嫦蘇櫻來說,不過是運功半天的事兒。到後麵幾天,墨天機才發覺事情不對勁了,最誇張的一次,竟然有魔修追到月亮山附近,隻是這魔修破不了陣法,又擔心被小天竺僧人察覺,才悻悻離去。


  再看嫦蘇櫻,一張花貓臉,身為女孩子竟然對臉上掛傷也不在乎,身上的傷更是嚴重,墨天機很清楚這個師姐,她打架從來隻顧爽,不顧命。與他過招時,已算是十分客氣且十分克製,從來都是點到即止。想必這些年壓抑了不少打架的癮頭,乘著李魚兒不在,到處挑釁生事。


  器修師也算是容易受外傷的職業,所以墨天機對外傷的處理到是還在行,不過時間長了,嫦蘇櫻什麽地方都能受傷,難免叫墨天機尷尬。


  他這位師姐,原本在他下意識裏,並沒有太把她當女孩子看。但處理過幾次肩膀傷啊,胸前傷啊,墨天機開始頂不住了,連忙傳訊給李魚兒。他很清楚,也隻有李魚兒能製住這師姐。


  李魚兒接到訊息後,無奈搖頭,隻得提前將王三娘接到鏡月湖。


  當她看到嫦蘇櫻那張臉上,還有小片血痂沒掉,也是略心疼,略略訓了兩句後,就把王三娘介紹給兩名徒弟。


  嫦蘇櫻到是嘴甜,立刻叫了聲姥姥,把王三娘叫得心花怒放,拿出在她那個鎮上能買到的最好看的珠花,送給了嫦蘇櫻。墨天機見師姐這麽叫,也隻好跟著叫姥姥,反正都是長輩,尊重一下也是應該,王三娘又拿出了自己做的魚幹給墨天機,並不好意思地說道:“鄉下人沒見識,拿不出什麽好東西,讓你們見笑了。”


  嫦蘇櫻則完全沒覺得王三娘土氣,反而是多了個姥姥這件事讓她十分開心,當即挽起王三娘的手,帶著她到處逛起來。


  墨天機則在李魚兒身邊略有些為難道:“先生,姥姥……畢竟是凡人……”


  李魚兒道:“天機,我明白你的擔憂,修煉之地的地氣,對凡人來說難以承受,容易消耗壽元,隻是……我娘她真髒脈已現,已不再納地氣……”


  墨天機聞言,神色黯了下來道:“先生……我明白了……”


  無論凡人還是修真,活在世上都納天地二氣,隻是修真的人,納氣多進食少,凡人進食多納氣少,當壽命自然結束時,先是不納地氣,真髒脈現,隨後數日到一年內,再漸漸不納了天氣,就是壽命終結的時候。


  王三娘此時看著健朗精神,竟是生命最後的回光。


  李魚兒似是想起了什麽,又低低叮囑了一句:“別讓你師姐知道。”


  墨天機點頭,他也了解這師姐的個性,若是知道王三娘壽元將盡,一定會不管不顧地去救。但這是自然壽終,若強行挽回,反招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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