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占解
“這是……”李魚兒摸著當歸遞過來的玉簡,一連串的名字、八字以及師門信息湧入神識,她不由吃了一驚道:“你偷錄種花家冊?”
當歸做了噓的動作,小聲道:“你不想知道書琉璃的事兒麽?”
種花家冊,記錄了百花門曆屆內外弟子簡單個人信息,有姓名、籍貫、師承,自然還少不了生辰八字。在李魚兒從前的世界中,總認為生辰八字可以用來做施法的媒介,但到了這個世界,她才知道,要真產生術法的聯結,僅靠生辰八字,很難起效,所以在這邊生辰八字到也不是什麽忌諱之事。所以種花家冊,雖不對弟子開放查閱,但也沒有做特別封印禁製,因此要得手,也並非難事。
而這種花家冊,隻是簡單的檔案記錄,百花門內向來太平,甚少需要調閱這資料,所以就連師長們也甚少查看。所以,會想到從這上麵去找線索,敢從這上麵去找線索的也就隻有當歸這熊孩子了。
正在此時,背後腳步聲傳來,李魚兒難免做賊心虛,到是當歸神情自若,朝著李魚兒身後的人道:“弟子當歸,給長葉師伯請安。”
來人正是長葉道長,李魚兒頓覺尷尬,回身低低喚了聲師父,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看向當歸。
當歸道:“師伯,弟子打算在這兩年內閉關問鼎金丹,所以想商請天辰閣當差弟子,為弟子挑選個時辰。”
長葉道長打量當歸,眼中露出讚許:“你是藥師的得意門生,如此年紀問鼎金丹到是有誌氣,但你也要做好失敗的準備啊。”
當歸恭敬道:“師伯教訓的是,是弟子妄自菲薄了,但不試一次,總不能死心。”
長葉道長點頭道:“雖然還早了些,做些嚐試也好,魚兒那你就帶當歸到長庚水榭占算一下。”
李魚兒恭敬答了一聲是,心裏想著,他到是連來找自己的理由都準備好了。隻是閉關問鼎金丹之事不知是真是假。
離開了長葉道長的視線,當歸立刻麵顯得意之色,李魚兒還真是佩服他能在正經與玩世不恭的狀態下切換得如此順溜,這種能察言觀色,帶智商的反骨到也著實叫人頭痛,若真圖謀不軌起來,遠比一臉桀驁當麵唱對台戲的那種反骨要危險得多。
兩人來到長庚水榭,水榭周圍開著終年盛開的白蓮,此白蓮自是靈花,在夜裏發出如月般皎潔的微光,籠得水榭一片清朗。
此際白日,靈花微光自是不顯,卻也能感受到那種秋意的颯然,水榭周圍還點綴了一樹紅楓,叫人神思清爽,並能很好的集中注意力,自是占算的理想場所。
兩人在案桌兩頭,相對而坐後,李魚兒問道:“你真要閉關?”
當歸點頭道:“是啊,我在煉氣高階已經停留不少時日了,怎麽啦,魚兒是不是怕見不到當歸哥哥,心裏不舍啊。”
李魚兒清了下嗓子,暗恨自己多嘴道:“不要胡說。”說罷她指了指案桌上,一個方圓式盤,“把姓名八字寫進去。”
當歸依言將信息輸入,然後雙手端著式盤恭敬遞過去道:“請仙子過目。”
李魚兒心裏默默吐了口氣,決心不理他,拿過式盤開始占算,當歸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好奇地盯著她,問道:“仙子,我算不算得上是好命?”
鍾離無妄,映入入李魚兒神識中的首先是當歸的名字。由此名觀之,鍾離家對這孩子的期許和頭痛不是一點半點。
天雷無妄卦為易卦第二十五卦,是反客為主之象,此卦象中,大約可以表示,外在力量、外在誘惑極大,難免動搖內心,所以此卦便是告誡人,要人保持內心謹慎謙遜柔和的狀態,才能避免無妄之災。
當然,這謹慎謙遜似乎和眼前之人,沾不上半點關係。
再觀當歸的八字,柱柱氣勢純粹,從年柱到時柱,在納音上形成順序相克,納音順序相克,便意味著,此人雖是天生行為異於常人,但仍然不乏自製力,且能以正道行事。
而觀八字本身五行,則是水木成勢,喜神在年月,甚為貴氣。看來此人雖有反骨,卻是要應在自立門戶別開生麵之上。作為世家,自然不願意放走這樣一個優秀的苗子。
再觀八字的水木之象,當歸日元屬水,水生木木則為水之食神傷官。
光從名字上來聽,食神自然好於傷官,此八字陽水生陽木,自然是食神,可惜食神太旺反而成傷官,在八字中出現傷官之象,簡單來說就,是此人性格桀驁,不服管教。很顯然,當歸不是一個願意接受製約的人。
而水生木的格局,在李魚兒從前的世界裏,很少出富貴格局,因為社會標準不同,李魚兒從前的世界,以錢權為貴,八字中帶些濁氣或者天生帶祿,才有富可言。至於貴氣在年月的看法到是大致相同。
而現在這個世界,則以修真成就為成功標準,像當歸這樣的清貴格局,反而是上上等命格。
李魚兒借由式盤,從八字反推星象問道:“你是金木相合之夜生的麽?”
當歸閃著星星眼,誇張地用著些許崇拜口吻道:“仙子真是神算。”
李魚兒心裏搖頭,金木本相克,在金木交匯之夜出生,自是天生反骨了,但此星象是大氣象,還是應主將來自立門戶,她想著也不要講的太多,免得眼前之人美到天上去,便道:“金木本相克,道長應金木相合之象而生,自是不破不立的格局,八字中水木皆清,自是水木菁華乘龍而升,最適宜的閉關之天象,當屬明年春社後角宿上升,萬象更新之時,確切時日,要待明年初春細觀天象,查驗準確後才能告知。”
當歸道:“那就有勞仙子了,對了仙子且再看看這個。”說罷他拿過式盤,寫了兩個八字進去。
李魚兒見他一臉興致勃勃,知道他是要考自己,便耐著性子接過式盤占算。這個兩個八字,一個坤造,一個乾造,卻沒寫上名字。
所謂坤造是指女性的八字,所謂乾造是指男性的八字,李魚兒看來一會兒道:“兩人流年俱是紅鸞星動,若是婚配,到也堪稱琴瑟和鳴。”
當歸睜大了眼睛道:“這也能看出,不會是謝言姍告訴過你她八字了吧?”
這坤造居然是謝言姍的八字?此八字亦是貴婦命造,主心慈穩重,看著到是她那個姍姍姐的八字,另一個八字,自然是謝言姍的夫君,難怪當歸笑得如此猥瑣八卦,她哼了一聲道:“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無聊麽。你若不服氣,我便來猜猜男方,此八字剛健渾厚,有比肩而無劫財,隻可惜官星稍弱,四大世家,葉陽家以勇武著稱,頗有軍風,此人即便現在不是家主,日後也會繼承家主,多半是葉陽分家的長子。”
當歸睜大眼睛道:“這也能蒙對?”
李魚兒又撇了他一眼道:“這不是蒙,是占解,是卜象觀象後,對這些象進行合情合理的解讀。”
當歸聽她這般說,突然又笑得曖昧不明道:“要不你把咱們倆的八字放進去,占解一下?”
李魚兒臉一熱,就知道他突然拿出謝言姍的八字和她夫君的八字,沒懷好意,想要板下臉,卻怎麽也做不到,隻好道:“別鬧了,我與道長可是雲泥之別,快把玉簡給我。”
當歸倒也沒再逗他,遞了一枚玉簡,自己又拿出另一枚道:“名錄很長,我們一起查,會快點。”
看樣子,李魚兒是不好找借口趕他走了,隻得同他一起坐在長庚水榭查詢玉簡內容,李魚兒查了半天,卻是一無所獲,看當歸的神情多半也是如此,兩人對望一眼,心裏俱是疑惑,種花家冊上竟沒有書琉璃的名字。
按李魚兒靈夢轉境所見,此人應是內門弟子。莫非是種花家抹去了名單,正想著,卻見當歸拿著式盤,又寫了什麽進去,隨即笑眯眯地推到她麵前道:“你看看這兩個八字。”
李魚兒朝式盤內探去,竟是兩個相同的八字,均為乾造,男性的八字,便知當歸又要考她,心道這個熊孩子,還真是挺會來事,可惜她李魚兒於八字一道並非新手,這種問題早在貴賓群裏討論過好幾次,一般來說,批八字時,也會再參考對方出生所在五行方位來論斷,即便是同時同地生的,比如說最極端不過的便是雙胞胎了,這時就要參照骨相再進行細致占解,即使雙胞胎同出娘胎,得氣得形皆會有差別,但因為八字相同,所以命運運勢起伏軌跡還是會呈現高度的相似性,比如某一年都遇上刑衝,可能一個應在離婚官司,一個隻應在公司普通行政處罰。
這兩個八字,籍貫不同,出生地不同,雖沒有骨相參考,亦可以名字來占解,這兩人,一個名字帶“鳴”,一個帶“玨”。
李魚兒皺眉道:“此造略有小貴,但還當不起一個玨字,更何況生於南方,火氣太重,這個叫程玨的人,恐怕擔負了家人過高的期望,戊戌年刑衝入命,為玉碎之象,極有可能觸犯了門規,甚至被逐出師門。”
當歸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道:“厲害啊,此人為外門弟子,因為用歪門邪道,意圖對外門女弟子不軌,被逐出師門了。”
“是了,你極為鄙視此人,字都寫得不耐。”,李魚兒說罷又指著“鳴”字道:“至於這個陸鳴應是內門弟子。”她說罷也就不再解釋。
當歸愣愣看著她:“你怎麽知道的?快給我說說。”
占解上靠的是天賦與靈感,並沒有太多規律性東西可言,再多解釋,大約也隻會被對方認為是自圓其說,李魚兒懶得在這些事上繼續糾纏下去,將扇子一搖道:“你這邊也沒查到書琉璃麽?”
當歸搖頭道:“沒有,這到是奇了,我後來又打聽了一下,據說當年她可是玉茗師伯最鍾愛的弟子,玉茗師伯還打算將無巧峰衣缽傳授於她,怎麽種花家冊上會沒她的名字?莫非是可除名了?但除名也應該有記錄,恐怕是被刻意抹去了。”
李魚兒讚同道:“似乎也就這樣才能解釋的通。”
當歸道:“魚兒,你既然術數如此高明,何不占解一下此事。”
說到這裏,李魚兒沒好氣得看了他一眼道:“事不過三,占解也要應機緣,今日你說要閉關是機緣一,你兩番試探於我,又白白浪費了兩次機緣,我現在一點靈感都沒有,隻能改日再說了。”
當歸則調侃道:“你這條魚分明半瓶水,還找借口,也罷,既然種花家冊抹去了她名字,必然是有什麽重大緣故,百花門內想必對此諱莫如深,我還是想辦法去書家查探,回頭有消息再告訴你。”
李魚兒想著也隻好如此,便極力冷著臉下了逐客令。當歸則不以為然,一副反正我們還要再見麵的有恃無恐,笑著轉身離去。
李魚兒望著水榭外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灑脫感,心裏升起惆悵,看來感情一時,即是此地的庚之氣叫人心底分明,卻也是剪不斷理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