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王骨,但無王氣。
李魚兒這才明白,兩日前星象為何如此怪異。
帝星黯淡,帝王不出,帝星光動,確有其人,但可惜此人有骨無氣,所以終究沒能成為王者。
與八字類似,八字觀命測運,相骨則講究相骨望氣。帝王真氣,通常下小上大,如五色華蓋高懸於頂,但此人的氣卻是上小下大,雖然用陰陽幻彩扇細觀,可見其周身隱隱五彩絢爛,但此分明是假氣。
而修行者,若沒特別修習天眼,也不會觀望到此氣。普通人或者低階修者,在此少年身邊,難免覺得此少年特別有魅力,禁不住為他所吸引。李魚兒看來看去,此人之所以,有骨無氣,都是這雙桃花眼的破綻太大。
桃花眼並非指特定的眼型,而是指一種眼睛的神光,通常書中的描述的關鍵點是:泛水,多情。也就是看著水汪汪,然後眼神總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的錯覺,讓人不免誤會對方喜歡自己,對自己有意思。
此人的桃花眼犯得尤其厲害,不僅水,還帶電,再加上他的王骨,難免有勾魂奪魄的感覺。那些心思單純涉世未深,又或者心意不堅定的人,很容易被迷惑,按李魚兒前一個世界的話來說,此人必然有大票迷弟迷妹,恰巧他身邊就站著一名少年,兩人年歲相仿,但那名少年,對這桃花少年,似很是崇敬。
若論桃花,帝王雖有三宮六院,但不以桃花論,而是以財論。
以男權社會而言,三宮六院便是妻妾家眷,這些姻親關係,為帝王帶來權力的穩固,因此以財論。至於桃花,反而是會空耗帝王的誌向與財富。曆史上那些被劃為妖妃的人,便是帝王的桃花劫數。當然,這個論斷是站著社會層麵,也是站在男人角度來看的,桃花意味著感情用事,而帝王與後宮的結合向來利益大於感情。
若是既能得利,又感情篤深,便是傳說中的正桃花,隻是正桃花難得。總之,多數而言,桃花並非好事,多指因感情泛濫而惹來黴運糾纏。
此桃花少年顯然一身的爛桃花,主要是他除去一雙桃花眼外,奸門也不佳。奸門,是在太陽穴附近的一個地方,此人奸門帶痣且略陷,想必將來必是感情糾葛不斷,更何況他一身王骨,精力旺盛,難免豔福匪淺,刻薄點說,很種馬。
“魚兒,你該不會是喜歡那種人吧?”當歸的聲音泛著醋意,在她耳邊響起。
李魚兒瞥了他一眼道:“不要胡說。”但接下來,她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說觀對方骨骼驚奇,帝王之姿?再說她到是的確看了很久,也難怪當歸以為她也要做了那桃花少年的迷妹。
當歸見她還在看,手搭上她肩膀,扳過她身子道:“看我看我,我知道你這扇子可以看人骨相,你快來看看我,我肯定比葉陽家的大老粗好。你膽子這麽小,他那雙老虎眼睛一瞪,你還不得嚇死。”
李魚兒不禁想起之前世界的那句話:這麽可愛一定是男孩子。
當歸此時的樣子,到真是有幾分賣萌,以年齡上來說,他可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對著一個十六歲少女賣萌也是夠可以的了。另,聽他描述他口中說的,自然和她看得不是同一個人。到像是那桃花少年邊上站著的迷弟少年,那迷弟少年雖然頗有將才之風,但明顯不是招女孩喜歡類型的。想來是當歸醋意泛濫,明知道她在看誰,卻故意不提桃花少年。
李魚兒擱開他的手到:“別鬧了,任誰都看得出鍾離家二公子,英姿非凡,還需要特意用法寶來看麽。”
當歸笑道:“你真這麽覺得麽,但家裏人都說我天生反骨,將來是鍾離家的禍害。”
李魚兒搖頭道:“你這人呢,看前不顧後,又總憑著自己心情做事,偏偏心氣又高傲得很,別人一說你反骨,你偏要處處與人作對,若是有心人拿捏著你這一點,明知道對方利用你,你說不定也會踏入陷阱。”不經意間,李魚兒開啟了命師神棍語重心長模式,像這樣的中二少年在她批八字生涯中遇到不少,所謂反骨,或者某顆煞星入命之類的,大約還是蠻常見的事兒,除非有格局配合,運數配合,基本上隻是自己給自己鬧心,給別人添堵,到未必會出什麽大的幺蛾子。
這樣也正如一個脾氣暴躁的人,是員工還是經理,造成的破壞力影響力是不同的。而人是很複雜的,有些脾氣壞,卻格調高,家世好,心中也明理,若再加上相當的顏值和身家,妥妥就是霸道總裁。
她眼裏的當歸雖有反骨,但眼神深邃內斂,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但這樣一來,難免就有幾分腹黑的嫌疑。而他做事雖然任性,但實則知分寸,又善於利用優勢,他當日敢在村裏做得那樣的事兒,還不是仗著自己是個熊孩子,於法於情都不會重責,才幫細辛出了這口惡氣。
當歸聽她這麽一番孜孜教誨,不由怔了一下,隨即眼中流露出一絲歡喜道:“真的麽,你真這麽看我,不覺得我是狼子野心大壞蛋麽?”
李魚兒忍著笑道:“你算什麽狼,二狗子。”說罷,她又轉過身去找當歸所說的虎眼小子。當歸又是賤兮兮得在她耳邊汪了兩聲,李魚兒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明知這樣不好,但心底卻止不住湧出一陣甜蜜。
再往人群看去,當歸說的葉陽家的小子,濃眉虎眼,身材高大,身形也帶著虎氣,健壯而不失柔韌,不似一般健壯之人看著僵硬。像虎眼小子這樣的身體除了力量,爆發力與速度想必亦是驚人。此人到是有將骨將氣,會成為王骨的迷弟倒也正常,可惜此王為假王,恐怕是要白費這一將才了。
此刻,迷弟少年與桃花少年低語交談,兩人身材在眾人當中都屬於高的,隻是葉陽家小子竟然還要再高出桃花眼半頭,他略低頭躬身與桃花眼交談,遠看上去居然有伏首恭敬之態。這兩人到有意思,若在她先前那個世界,估計馬上就要會被一群心心眼冒粉紅泡泡的妹子們腦補成一對。
“你不會是在看那個小白臉吧?”當歸口氣酸得不能再酸,終於承認了桃花少年的存在。
為防他再說胡話,李魚兒索性大方點頭承認道:“這又是哪家的公子,你說的這個葉陽公子對他居然如此恭敬。”
經李魚兒提醒,當歸也看出了古怪,皺起了眉:“不認識,葉陽誠是葉陽本家七公子,年紀雖小,卻以勇武著稱,深受器重,那小白臉聞所未聞,到是古怪。”
隨後,兩人又看了一番,當歸把他自己能認識的,一一指給李魚兒看,到了下午見人也差不多了,便一起回轉內門。
臨別前當歸似是想起了什麽對李魚兒道:“對了,你那陰陽幻彩扇上,所提到的書琉璃是一個人,她是玉茗師伯座下弟子,玉茗師伯是百花門第一器修,但十幾年前不知為什麽,跑去外門了。關於這個書琉璃,我卻查探不到什麽消息,這其中必然有古怪,你自己要小心點才是,莫讓別人知道你有這把扇子。”
夜裏,李魚兒撫摸著陰陽幻彩扇,輕輕念著上麵的字。不知是當歸道破了書琉璃的身份,還是道破的法寶名字的緣故,再度驅使靈夢轉境,有畫麵在眼前升起。
那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看著似是一個陵墓,眼前有一男一女相擁,但那女子腳下已是血流成泊。李魚兒聞著這股血腥氣,心砰砰之跳,有些不太敢拉近那畫麵,隻是那男子的身影到是熟悉的很。終於畫麵拉近,那男子赫然就是嫦曦和,李魚兒驚得差點就要打破這靈夢轉境。
其實她以前也嚐試用靈夢轉境去引動法器上殘留的意識,但是卻隻得到了驅使法決。再定神看去,彼時的曦和還沒有蒙眼,在李魚兒眼前呈現的是一張完美的近乎是玉雕的臉龐,但這美如天神降臨的男子,卻絲毫沒有讓人動心的感覺,反而充斥著一種虛無感。
這是因為曦和那雙眼睛,那雙眼睛,竟無一絲神采,若不是那一點細微的焦距,幾乎會讓人以為他是瞎子。這樣縹緲的眼神,竟讓李魚兒產生一種怪異感,總覺得這具完美的身軀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師叔……”曦和懷中女子的聲音宛若夢囈,李魚兒隻能看到她的背影,不知為何卻不能移動畫麵,切換視角,隻聽她吃力得喘了幾聲,似乎在集聚力量,隨即又道:“這次,不要放開我……好嗎?”
她聲音夢幻而淒楚,曦和的眼神似乎更加空洞,若不是他低沉柔情回應道:“不放,這次不會放開了。”李魚兒簡直就以為他就是殺人凶手了。與曦和毫無感情的毫無神光的眼神比起來,他的聲音到是感情豐富得多,那句回應中似是說不盡的歎息與痛心。
李魚兒最初那一絲驚恐已然消散,看著這情景隻覺得虐心,更是茫然,她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會弄到如此慘烈的地步。
最後,那應該就是書琉璃的女子卻突然道:“那麽我還沒輸。”她的聲音每說一個字,便輕了一分,說完最後一個字,仿佛終於咽下了一口氣,再無聲息。
曦和的手緊了緊,把她抱得更緊,眼神仍是空虛,臉貼上那女子的側臉,緩緩道:“是,你還沒輸。這雙眼睛是你的了……”
李魚兒被這句話驚得一頭汗,眼前的畫麵頓時消散。她又運起睡功,讓內息運轉了幾番,平緩心竅。回過神來,起身喝水,並擦去額頭的冷汗。
剛才的情景實在太過詭異,分明是情侶之間生離死別的對話。為何到最後卻有點點靈異片的感覺。“這雙眼睛是你的了……”想起曦和的話,再想起曦和蒙眼的樣子,李魚兒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她最初見曦和時,是頗為驚豔的,也猜測過他蒙眼的背後有很多淒美的情節,但從沒想到是如此淒美而詭異的情節。書琉璃為什麽要曦和的眼睛?她拚著一死,就是為了要這雙眼睛?
她又想起當歸說書琉璃是內門器修的弟子,那也就是說,她要與曦和又接觸,必然是來過天辰閣當差的,若猜測沒錯,就不知道書琉璃在天辰閣當差期間,兩人之到底發生了什麽?
接下來幾天,她頗有些心神不寧,很是怕曦和召喚她,她仿佛是窺破了什麽秘密怕被殺人滅口,又仿佛是做了什麽虛心事感覺對不起曦和,總而言之,她對去太素璧雍此刻略有些抵觸。幸好,接下來好幾天,曦和都沒有再召喚她,仿佛兩人都忘記了,原本要接著談論那日所見的帝星異象之事。
很快又到戊日休假,反正天辰閣向來無人看守,當歸居然直接來天辰閣院子裏堵她,說是有好東西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