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帝星
這一段時間,李魚兒學的主要就是占星,有太多要背,要理解的東西,所以漸漸似乎也就把當歸淡忘在某個角落了,時光來去,她甚至忘了時間。直到內門弟子全部回歸,她才驚覺從白衣弟子到掛單弟子的這三年已經全部結束了。她是六月參加晉升試煉,因反噬足足到九月中秋才有所好轉,再後來拜曦和為師,短短三月卻是像是三年般漫長。
到了臘月,所有掛單弟子的試煉,已全部結束,去除不合格的,以及不想留下來的,晉升到外門弟子,又少了許多,想起當日山門下幾天幾夜的長龍,頗是令人唏噓。
內門春節過得自是熱鬧的多,連番的祭祀和團拜,氣氛在春社日的大祭祀達到頂點。李魚兒因身體不好的緣由,自然是不用參與這麽多應酬。春季青龍宿上升,也是她的主要觀星功課,在天辰閣到也樂得清靜。
隻是在應星峰上,看著穀內人,如螞蟻般人頭攢動,她突然有點想念王三娘了,不知道她這個世界的娘過得如何,自己還有三年才能下山,希望她過得還好。待自己下山後,便用所學靈耕術,好好賺錢孝敬她。
春社日後,一切如常。此際氣候還是寒冷,但經曦和多次用星辰之氣為她洗濯後,她對寒暑已有一定的抵禦能力。
這日她依舊在太素璧雍的天辰台上觀星,熬過了苦研的日子,觀星漸漸又成為一種樂趣,曦和則如往常般,站於她身後,為她護法,或者看興致看心情,選擇性回答她的問題。有時不回答,是因為李魚兒問出問題沒過過腦子,他的確懶得回答。有時候,則真是不高興回答。
最開始,李魚兒很是惶恐,時間長了,知他如此,也就不放在心上,偶爾還會自問自答自得其樂,曦和則沒什麽表示,好像是一個精致的布景。
開啟心竅,運轉過靈夢術後,李魚兒不知道怎麽隨心而感,望向帝星。
在這個沒有帝王的修真世界,帝星自然是黯淡,也無異動,但今日卻有少許星光移動,令李魚兒不禁有些費解。
莫非是星氣太乙將要降落?不,不會,即將降落的太乙不是如此,她也曾在曦和指點下,觀察過離百花山最近的村莊城鎮,太乙降落的情景。那就是帝星移動了?不,不可能,這個世界沒有王者。她內心自問自答,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問曦和,卻聽曦和在他身後緩緩道:“移動到何處了?”
李魚兒道:“師父……說得可是帝星?”隨即她又覺得自己問蠢了,隻是曦和意外而又難得地說了一句:“帝星移動,常應大事。”
所謂帝星移動,並不是指星辰位置突然移動,而是星辰中有光移出。
應承著強大的星氣太乙出生的人,出生後某些重大行為都會上應天象,占星書最常提到的便是帝星的變化,諸如今天有彗星掃過帝星,明天帝星有出一道光跑去哪裏去了之類的,說的便是太乙上應天象之事。
李魚兒得到曦和的認可,接著解答道:“帝王雖然深居在宮,但並不代表就不出宮,甚至有時也會出城,但帝星也不會每一次都應象而動,除非這次出行會造成重大變故,可是,師父,我們這裏並沒有帝王呀?”
身後的曦和卻是沉默了,李魚兒隻好思索著自己又蠢在哪裏,良久她才發覺自己忽略了曦和方才問她,帝星之光所移何處。觀察測算後,李魚兒驚奇道:“帝星所來之處,是榮華邑。”
榮華邑就是百花山所屬邑城,在這個世界,邑相當於李魚兒前一個世界省區的概念。
曦和言簡意賅地又提醒她道:“春社風占。”
李魚兒心中一動,自己給自己解答道:“春社風占是不周風,不周風自西北來,西北應帝王之所在。此風旋徑百裏,莫非此人要來百花門?”
曦和又問:“百花門何處?”
李魚兒心道,是了,百花門外門有八風,穀內已分了好幾個區域,會是哪裏呢?這麽細的占解可真是難到她了。她對話之間,已然停止了夢靈術,便走下天辰台,走到橋上,眼前有流雲舒卷,似是芙蓉半和,邊上又跟著一片厚實的奇形怪狀的雲,雲層在月光中勾勒出不同的顏色層次,那淡色有光出,竟如同一張大弓,她隻好硬著頭皮猜測占解道:“是蓮蓉峰。”
曦和聞言,也不說對錯,隻道:“百花穀,三年招收一次白衣弟子,兩日後,你可以去看看。”
兩日後,李魚兒來到蓮蓉峰前山山門外,找了處不顯眼的位置,暗暗觀察百花門這次招收的一眾白衣弟子。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這次弟子招收情況,遠不及她當年拜山的盛況,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再仔細觀察這些弟子,很快就發現他們都有煉氣的基礎,其中兩人看著特別根骨不凡,她便幻出了那方紈扇,運起靈夢術,催動法決,她正要將這團扇半遮顏麵,忽覺背後有人走近,便收了法決,她運靈夢術時,心識早已打開,背後來人不是當歸又是誰?
“好巧啊,小魚兒。”當歸假裝一副不期而遇的樣子,隻是這地方很不起眼,要不期而遇還真是有些難度。
李魚兒見他來,隻好應道:“當歸道長也在,此次是來外門當值麽?”
當歸搖頭:“這一屆不是我當值,像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可伺候不起這些世家子弟。”
李魚兒自然是知道他在胡說,但聽他的言辭,百花門這一屆招收的白衣弟子,竟然都是世家弟子,她不禁搖著扇子,好奇地看向當歸。
當歸多日未見她,也不知是不是李魚兒在天辰閣當差的緣故,李魚兒此刻全然是一副了然於胸的自信模樣,已不複當初膽小自卑的少女模樣,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她。李魚兒被他看得汗毛豎起,才發覺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拿出了一副當年還在網站做大命師的架勢,連忙別開臉去問道:“這一屆隻收世家弟子麽?”
當歸噙著笑意,目光灼灼,視線卻不離開她道:“是,百花門每三年招收一次白衣弟子。自民間招收的白衣弟子,和世家甄選送來的白衣弟子是分開的。上一屆招收的便都是民間選拔來的白衣弟子,這一屆則就隻有世家弟子。這樣做,一則是公平,二則民間選拔需要時間。”
李魚兒聽罷,不由點頭道:“原來如此。”她邊搖著扇子,邊在心裏為自己的門派點了個讚,這種花家的雅號倒也名不虛傳,選材育人很是有一套。
她心裏正感歎著,卻冷不防聽當歸道:“這陰陽幻彩扇還挺神秘的,你方才應該是在施法,我竟全然感覺不到。”
原來這扇子叫作陰陽幻彩扇麽?李魚兒在身體恢複後,有研究過這扇子,到也不是什麽厲害的法寶,以夢靈術催動之,自有法決印入她心中,按法決再催動後,便能隔扇觀人骨相,她先前反噬重傷昏迷,後來身體恢複後,也沒人提起問起她當日與當歸消失之事,所以她也就把這扇子留在身邊,沒對任何人說起。
當歸見她神色,便知她是私藏了這把扇子,又乘機逗弄她道:“原來你不知道這扇子的來曆,叫聲好哥哥,我就告訴你,而且,我還會幫你保密,不告訴長葉師叔,你私藏了這法寶。”
李魚兒心道,是了,若是稟報過長葉道長得此扇之事,定然應該知道這法寶的名字。但她也篤定了當歸沒有稟報一夕白之事,便道:“那當歸道長私藏一夕白之事,又如何算?”
當歸說謊不眨眼道:“我師父知道啊。”
李魚兒道:“是嗎,那我待會兒回去就同師父稟明當日之事,任憑師父處置,至於這一夕白嘛……,我也正好跟師父討教一下來曆。”
當歸被她反將一軍,略有些吃驚,但也沒什麽惱怒,嘴中嘖嘖稱奇道:“你這笨魚腦袋,該不會是讓謝言姍換過了吧。”
李魚兒白了他一眼,也懶得理會,繼續掃視著人群,突然間,她愣住了,人群中有一個人長著一張她特別熟悉的麵容,麵皮白淨,高挺的鼻子,眉如遠山,薄唇含笑,還有那一雙多情的桃花眼。
這不正是她那個,成日裏被妹子圍著轉的同父異母弟弟麽?她那個弟弟,憑著一副好皮相,好身材,不僅女人緣杠杠的,人緣也好,到處吃得開,因此也是她前一個世界中,親朋好友裏唯一知道她會八字的,然後呢,她就倒了八輩子血黴,成日裏就是這個弟弟拿著各種妹子的八字來煩她,最後還白白陪了一條好命。
此刻再看到與他長相七八分相似的人,她不由開始跳眼皮,上一個世界是她的克星,不會這一個世界又是她克星吧?或者是失散多年親姐弟的劇情?但李魚兒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她現在的這副骨相,是標準的薄骨,隻是幸好未入賤相,否則真是又貧又賤永不翻身了。
而那個與她弟弟長相七八分相似的少年,除了桃花眼這一處敗筆,可謂貴氣逼人,和自己的一身骨相自然不可能出自同一個家族血脈。
那少年穿得不算特別好,但在人群中,還是令人矚目,周邊已有好幾個妹子,眼睛忍不住在他身上打轉了,按照曾國藩那個看相金句,此人精神器宇俱佳,隻是可惜這雙桃花眼,恐怕是要將他原本該放在事業上的精神,分散到桃花上了。
李魚兒越看越奇,斷定此人他日絕非池中物,便也不再顧忌當歸在場,執扇運法,一窺此人骨相,這一看更是令李魚兒驚奇,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少年居然生就一副王骨。可是,她又總覺得哪裏不對。
李魚兒皺眉,苦苦思索,雖說是王骨,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她昔日在芥子書廬裏抄得的書籍中,也有相骨之術,那些典籍裏列舉了一些上古帝王的相。她又忽而想起,從前的貴賓群裏有人討論過,富一代官一代皆是頭角崢嶸,狀如野獸,是以能打江山,但是到了二代,卻是倍出美貌公子與美貌小姐,但這些人多是守成者,當然也有來敗家的。
雖說,這是修真世界,或許存在著長相俊美飄逸的草莽英雄,開山祖師……不對,就算開拓者一代擁有高顏值,也該是豐神俊朗才對,此人的氣質雖貴,卻無問鼎天下的氣魄。隻是衡州權州皆無王者,此是疑點一。疑點二,便是此人雖有王骨,但無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