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暑假
耿玏是優秀的，下屆舉辦Conference,Forum或Study Trip的國家，輪流創建一個有助於法律學生溝通交流的學習平台。
暑假他呆在京大接受媒體運行專業培訓，應舉辦方邀請，和另外16名京大法學院的學生將一起奔赴新加坡參加一年一度的國際會議（Conference）。
小倩利用暑假拍她的紀錄片。簡寧跟隨劉申一起去一個劇組打工。
之後的四五天時間裏，耿肋身著正裝，忙碌於各種各樣的學術交流活動如辯論、模擬法庭、座談研討等等。不同國家的文化在這裏迸發，風華正茂的高校學生在唇槍舌戰中傳遞著思想的焰火。
耿肋碰到小倩，依舊一臉燦爛的微笑，並且像以前一樣老遠朝她揮手。他越發幹練和成熟。他交了幾個女朋友，現在他又和章寒在一起，小倩很想像一個老朋友一樣問問他的戀愛情況，不知問什麽她最終沒有問。而他也從沒主動提起過。
小倩告訴簡寧，她要回上海完成她的紀錄片，她問簡寧還回不回上海。
聽聞小倩想讓他幫忙，他當然一口答應下來，何況是一個關於小宇的紀錄片。他很佩服小倩，活學活用。而他自己卻沒有拍紀錄片的意識。
回到上海，簡寧第二天就去了他的那個“怪胎”朋友家裏。進了家明家，家明的爸爸在琴房看家明和另一人演奏。
演奏完畢，和簡寧爸爸聊了一會天，簡寧來到家明跟前，“剛才簡直太讚了！”
“什麽太讚了？”家明問。
“你的演奏，那一段簡直完美！”
“謝謝。”
“鋼琴和小提琴相互協奏很悲傷，也很動聽。誰寫的那首曲子。”
“我。”家明平靜地回答。
“你寫的嗎？”簡寧大吃一驚。
“對啊。”
哇哦，這麽有才華！”簡寧由衷讚歎，“你現在喜歡鋼琴嗎？”
“挺喜歡的。”
“這是你長大以後的夢想嗎？”
“長大以後哈？誰知道呢。或許不是。”
“為什麽呢？”簡寧充滿興趣地看著他。
“為什麽不是？嗯，你看，首先，我可不想孤獨老死，一人沉醉。”家明儼然一名小哲學家。
“好吧。”
“更不要說藝術作為一種語言已經滅絕了，你要說什麽和你說得有多好，都無關緊要了，都滅絕了。”
“觀點有點淒涼啊。”
“你能理解我說的嗎？我是說家人不理解我。”
“我理解。我曾和你一樣。”
回到上海，簡寧第二天就去了他的那個“怪胎”朋友家裏。進了家明家，家明的爸爸在琴房看家明和另一人演奏。
演奏完畢，和簡寧爸爸聊了一會天，簡寧來到家明跟前，“剛才簡直太讚了！”
“什麽太讚了？”家明問。
“你的演奏，那一段簡直完美！”
“謝謝。”
“鋼琴和小提琴相互協奏很悲傷，也很動聽。誰寫的那首曲子。”
“我。”家明平靜地回答。
“你寫的嗎？”簡寧大吃一驚。
“對啊。”
哇哦，這麽有才華！”簡寧由衷讚歎，“你現在喜歡鋼琴嗎？”
“挺喜歡的。”
“這是你長大以後的夢想嗎？”
“長大以後哈？誰知道呢。或許不是。”
“為什麽呢？”簡寧充滿興趣地看著他。
“為什麽不是？嗯，你看，首先，我可不想孤獨老死，一人沉醉。”家明儼然一名小哲學家。
“好吧。”
“更不要說藝術作為一種語言已經滅絕了，你要說什麽和你說得有多好，都無關緊要了，都滅絕了。”
“觀點有點淒涼啊。”
“你能理解我說的嗎？我是說家人不理解我。”
“我理解。我曾和你一樣。”
“你為何不彈鋼琴了？”
“說來話長，以後告訴你為什麽。”
幾天後，簡寧已經和小倩，帶著攝像機和錄音設備，行走在上海的街頭了。
簡寧跟隨小倩走過小宇成長的地方，踏過她和小宇曾經走過的足跡，小宇踢過球的體育場，上課的教室，她和小宇走過的街道，常去逛的音像店，和同學一起海吃海喝的巴西烤肉自助餐廳，喜歡的小吃店.……
小倩出奇地話多。她談起她和小宇，也談起學校和家庭。而且不論是那一樁，都像一幅工筆畫一般說得極其詳細。簡寧一邊聽，一邊由衷地佩服她的記憶力。
“這個城市好多地方有過我們的點點足跡。小宇帶我去過他的小學，他的初中，帶我走過他散步常走的路，帶我去過我常去的餐館，帶我玩過他玩過的景區和商場。小宇踏過的足跡，我都想和他一起再走一遍，因為我想要了解他的生活，他的全部。”
小倩一邊拍攝，一邊不斷在說著小宇，她是想完全讓自己走進回憶裏。
“這個城市也因為小宇的出現變的多情。學校裏的香樟鬱鬱青青，連路邊成片的小花都有了個乖巧好聽的名字：二月蘭。我喜歡下雨的日子，喜歡他左手打著傘右手摟我膀彎那麽走。我們曾在這個城市的街頭來回尋找，就為找到同學說的一個不錯的麵館。我們看過的電影票他收藏了一些，我也收藏了一些，我都拍了下來。”
在小倩和小宇共讀的學校，簡寧聽小倩說：“我喜歡什麽事都跟他傾吐，什麽心情都跟他描述。他總是聽得很入神。我總笑他笨，他說：我真的覺得被你說的越來越笨了，後來我有意識地改口，但還是經常脫口而出：你笨呐。我是覺得他乖乖的，靜靜的時候帶著點笨笨的氣息，我喜歡他這樣。”
“男人一落入情網就變笨了。”
“我們互相欣賞，也互相揶揄。起初他嫌我長的稍微高了一點（他178，我168），我總是笑他講英語時刻意模仿的英格蘭口音，隻要他一開口說英文總能逗得我哈哈大笑。”最近一直鮮有露出笑臉的小倩笑了。
他們來到在足球場，簡寧說：“我來過這兒，看小宇踢足球。小宇穿了一件12號球衣，一半紮在黑色的短褲裏麵，健康的小腿連著白色的球襪。神氣活現。”
簡寧帶她去過他和小宇讀過的初中，帶她走過他和小宇散步常走的路，帶她去過他和小宇常去去的台球廳和餐館……
他們一起回憶一個故人。時間衝淡了的慘烈，記住的總是平淡的溫情脈脈，以及他幾乎完美的微笑，和品格。
簡寧說起他和小宇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小宇帶給簡寧好多第一次。第一次看武俠小說；第一次走出自己的城市，跟隨他去農村玩；第一次打桌球；第一次摸乒乓球拍，打乒乓球
“我到底有哪一點引起他的注意了呢？我和他是多麽不同的人啊。他在哪裏都是焦點，在什麽地方都吃得開，在任何組織裏都是中流砥柱；人人都喜歡他（包括我在內），他一個學期交的朋友就比我十年還多……我和他比起來……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孩子。”簡寧由衷地說。
小倩認真地聽他說。
“那時我就是這麽一個怯懦的，幼稚的，孤僻的，不招人喜歡的怪胎，認識他以後我才有所改變。我和小宇生平第一次喝醉，我們一起撒歡，我把我學校櫥窗玻璃砸碎。”說著簡寧笑了。
“我至今還記得。和小宇在一起的日子，那時的天空是藍的，烏雲無處藏身；那時的心情是明亮的，用現在的詞語叫做充滿了正能量。學習，戀愛，中學時光，這兩個詞可以概括一切。直到現在，我都認為在我有記憶的年頭裏，和小宇在一起的日子是最美麗的時光。他在不斷發光，讓我著迷沉淪，心甘情願；我也在不斷發光，成熟長大，學會律己和學著愛一個人。”小倩顯得快樂又痛苦。
簡寧和小倩帶著攝像機走過許多地方。這段路旁的法桐到下個路口變成了櫻花樹：再走一段轉個彎又會變成廣玉蘭；穿過咖啡店旁的小路會走進一座公園；再出來又是一段繁華，然後呢，又在一條不知名的老胡同裏結束。有些地方小倩和小宇共同走過，有些地方小宇似曾相識，他和小宇一起涉足過。現在他和小倩也算重遊故地，感覺命運真的很奇特。
“我太熟悉這座城市了。中學時我有個習慣，幾乎每個周末做完功課，我都會騎車出去轉轉，一條路出去，越遠越好，再找不同的路回來。”簡寧踱著步，仿佛進入了回憶。
小倩已經將攝像機對著簡寧。
“這也拍麽？”簡寧問。
小倩無聲地看著簡寧笑了。
“我去我暗戀的那個女生所住的小區，然後再尋找不同的路線返回家，那個小區就一直在我的路線裏。”
小倩瞪著眼睛看著簡寧，像是在說：“真有你的！”
“第一次路過那個小區門口時覺得已經騎了好遠好遠，但尋找的過程卻很有趣。”
“尋到了嗎？”
“尋到了。申明一下，我可不是跟蹤狂。”
“那是什麽狂？歲月輕狂！”小倩笑了笑，看了看簡寧說。
“好個歲月輕狂！”一句話勾起了簡寧萬千感慨。
簡寧唱起歌來：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小倩跟著小聲哼唱起來：
Lord， I'm one， Lord， I'm two
Lord， I'm three， Lord， I'm four
Lord， I'm 500 miles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Lord， I'm 500 miles away from home
“我第一次聽這首歌以為是一首情歌。”簡寧說。
“這是遊子之歌。”說完小倩接著唱起來。
Not a shirt on my back
Not a penny to my name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a-way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簡寧第一次來到小倩的家裏，小倩的爸爸熱情接待了他。小倩的爸爸顛覆了簡寧的想象，原以為小倩的爸爸是一位風度翩翩儒雅的中年男子，沒想到是一位不拘小節不修篇幅的胖大叔。不過他一開口講話，你就會不由自主喜愛上這位胖大叔。說出的話極盡幽默詼諧，就像小倩說的“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簡寧第一次走進小倩臥室。
“哦。”簡寧開始打量小倩的臥室。空間很促狹，但通過對空間合理布局，使整個臥室生動而簡潔。例如床在上方，床底下就成了衣櫥；書桌上方就是書櫥，而且書桌是活動的，可以推進去，拉出來。整個設計一看就是小倩爸爸智慧的結晶。
小倩拿出一個箱子，打開。簡寧知道都是小宇送給小倩的物品。有圍巾，杯子，有各種小飾物、小玩具，有小宇的書信，還有小宇的照片，以及小倩和小宇的合影。有一張合影是一對白衣少年少女，小倩拿著一束茉莉花。
其中的一個嵌有素描肖像的相框引起簡寧興趣，簡寧那在手裏觀摩起來，原來是小倩的肖像，上麵一行英文：You light me up!
“這是他高一那年送我的聖誕禮物，在黑暗裏，它會發光。”小倩站在簡寧身後說。
小倩一邊講這些物品背後的故事，一邊把它們收進自己的鏡頭裏
最後簡寧陪小倩來到小宇的墓前。
小倩對著墓碑不說話，眼睛隱隱泛著淚光。
簡寧手持攝像機對著小倩拍攝。
小倩隻是輕輕地說：“小宇，你還好嗎？”
所有的話隻能在心裏說，說出來的煽情的話，就成了電影裏的台詞。
回去的時候，簡寧說：“我可以想象，小宇出事那天你有多痛苦。”
小倩講起那段痛不欲生的經曆。
小倩悲痛欲絕。最後，淚流幹了，人也枯萎了。家人卻無能為力。隻有陪著她一起萎靡。
看著日漸消瘦的父母，她終於開始振作了。
爸爸把手放在小倩的肩膀上，輕輕地拍打了兩下，“做人呢，總是要碰上一兩回這樣的事情，讓你痛哭流涕，死去活來。”
小倩轉過頭來，看著一臉慈愛的爸爸。
“別管再苦的事，你經曆過，你熬過來了，你就能從中學到東西，一些對你的人生很重要的東西，明白麽？”
小倩點點頭，在那個夏天，她一下變得成熟了。
小倩走累了，講得累了，他們找了一個長椅坐下來，她眼裏還是帶著憂傷的倦意。
簡寧對小倩說，“你太累了！”
小倩靜靜地坐在長椅上，眯著眼。接著小倩依在簡寧的肩膀上。簡寧挺住肩膀，一動也不敢動。
如果趁勢把她放倒在自己懷中，將滾燙的雙唇印上小倩的嘴，這一刻會不會天旋地轉？
是的，小倩走得離簡寧近，在更對他講了很多心裏的傷心往事，他的愛戀，他的感情，都是為那個她心中的小宇，她已經把簡寧當成自己的朋友一樣。也許，每個人的內心都是孤獨的，都是脆弱的，隻有當兩個人成了知己，才能和他分享快樂和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