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情深不壽
青慈瞧著沈如故在發愣,問了問:“小姐,你在想什麽?”
“給我嚐嚐吧。”沈如故隻是如此輕聲道了一句,見青慈點點頭,筷子夾了一點蔥油麵。
掌廚的老師傅,換了,口味和當初也有些不一樣,不過是借著老字號賺票子罷了。
沈如故簡單的吃了一點,等青慈吃完,兩個人才離開店鋪。
外麵的雪很大,來往的黃包車依舊很多,無論天寒地凍,總有這麽些人,越是快過年,越是努力地緊。
“太太,您上哪兒?”被沈如故招手過來的車夫,將黃包車停在沈如故的麵前,詢問道。
沈如故回道:“大帥府。”
“著實抱歉,大帥府不去。”車夫說罷,就要調頭離開。
青慈上前,不明地詢問道:“怎的,大帥府就不去了?”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這江北早就異主,自然規定和以往也不一樣,有些區域,我們是去不了的。”車夫歎了一口氣,“要怪就怪有人利用這門子活兒,偽裝成車夫,去大帥府竊取情報,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青慈。”沈如故將青慈叫回來,並對車夫點點頭,不再為難對方。
青慈憂愁著麵色,問沈如故:“這可怎麽辦啊,我們總不能走去大帥府吧。”
沈如故瞧著天空飄下的大雪,現下,除了走著去,已然沒有了別的好法子。
“走吧。”她對青慈道。
二人拿出了舊衣裳,披在了頭上,頂著大雪,去往了大帥府。
……
大帥府,沈崇樓坐在床旁的椅子上,沈崇宇終於醒了。
“喝藥。”沈崇樓上前,將沈崇宇輕輕扶起,將碗湊到了沈崇宇的嘴邊。
親力親為,沈崇樓極少如此做,大帥府的丫鬟本就不多,尤其是年末了,有些人想要和父母親團聚,沈崇樓特別對待,便讓他們回家一趟。
沈崇宇多少有些不習慣,兩個人即便是兄弟,打小,兩人就沒這般互相照顧過對方。
沈崇樓瞧著沈崇宇別扭的樣子,好氣又好笑:“是不是她來喂你,你就開心了?”
他口中的‘她’,沈崇宇不是聽不出究竟指的是誰。
沈崇樓沉默了,毫無血色的臉上,更是因為憂愁的表情,變得無精打采。
沈崇樓瞧著,有些悶氣,無處可發泄。
“怎麽,還真被我說中了?”沈崇樓的語氣並不好。
他麵對的依舊是對方的良久沉默之態,沈崇宇此時,將他手裏的藥碗接過,一下子都灌進了口中。
沈崇宇抬手喝藥的動作幅度有些大,一下子牽扯到了傷口。
頓時間,鮮血透過紗布,印了出來。
沈崇樓趕忙按住沈崇宇,道:“別再折騰了,我這可不單單給你請的是中醫,西醫來了,才徹底將你的血止住。”
“你也莫再念著她,大夫說了,要是傷口再深一些,你的命保不住。”說罷,沈崇樓感慨道,“她的心,可真夠狠的,你也是,夠傻!”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沈崇宇倒是在這個時候開嗓說話了。
隻聽沈崇宇反駁了一句:“你不傻嗎?”
沈崇樓愕然,他……當然在情感裏,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一次,換沈崇樓沉默,但過了一會兒,他勸慰沈崇宇:“離她遠些,你知道的,她恨我們沈家,你當真以為你是活菩薩能夠感化她?”
“她既然能夠要了我們父親的命,自然也會要了你的命。”沈崇樓堅定的語氣,讓沈崇宇的雙眸裏,多了很多黯然的神色。
沈崇宇是真的很難過,那種情緒,像是大海的浪,席卷而來,將他整個人淹沒。
“她不會。”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如此對沈崇樓說了三個字。
他堅信秦安容不會要了他的命,話明明聽起來,如此沒有底氣,他還是說出了口。
沈崇樓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問:“為何?”
“我不知。”沈崇宇低下了頭,沈崇樓臉上諷刺的笑意更深了。
竟然不知?那還說出相信她不會要他的命這種話出來?
沈崇樓的手,落在沈崇宇的額頭上,並不是很燙,他喃喃自語:“沒發燒。”
但他覺著,有些人,即便沒有發燒,還是傻傻的。
沈崇樓從未想過自己的二哥會在感情上如此癡情,可以被利用,可以被刺傷還替對方說話……
最關鍵的一點是,即便知道對方會做出很多傷人的事情來,二哥還是義無反顧,不是傻是什麽?
癡情是傻的話,那就走火入魔了。
沈崇樓想到這裏,竟也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麽好,他歎了一口氣,道:“三姨娘方才來過大帥府,硬是吵著嚷著要和我算賬。”
沈崇宇這才抬頭,望著沈崇樓,眼裏多了擔憂的神情。
即便沈崇宇不開口,沈崇樓也知曉他心中究竟擔心些什麽。
沈崇樓對沈崇宇道:“放心,我沒和三姨娘說你受傷的事兒,我知曉她的性子,倘若她得知秦安容刺了你心窩子,她還不嘚將秦安容的心給挖出來。”
沈崇宇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才落下的心,頓時間又提了起來,問沈崇樓:“那你如何對我母親說的?”
“我說見你派到外地去辦事了,要許久才能回沈公館,具體時間,我也不確定不能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所以三姨娘才要揚言拆了大帥府。”沈崇樓無奈道。
從小,三姨娘嘴上似刀子,說了不少傷人的話,實際上,還是有東西也會分給沈崇樓。
一大家子在一起住習慣了,他知曉三姨娘說話也不經腦子,隻憑一腔怒火。
而沈崇宇這個獨子是三姨娘的命,沈崇樓說派去了外地,還不知曉什麽時候回來,三姨娘心中擔心過年不能團圓,自然氣得要命。
三姨娘在大帥府一頓胡言亂語,沈崇樓也著實沒法子,最後還是瀚哲將人勸回了沈公館。
沈崇樓將沈崇宇手中的空碗,拿走,起身,放在了小桌子上。
他對沈崇宇道:“這段時間你就別出去了,好生養好身體,不然,你知曉你母親會做出什麽事兒來。”
見沈崇宇點點頭,沈崇樓這才放心地準備離開。
沈崇樓剛走到門口,一隻腳還未來得及邁出去,沈崇宇就叫住他:“今日,她會來,對嗎?”
兩兄弟,仿佛一來一去,都在打啞謎。
可實際上,無論是之前的沈崇宇,還是此刻的沈崇樓,都知曉言語中的‘她’指的是誰。
沈崇樓點點頭,緊接著,又搖搖頭,站在門口,看著沈崇宇,可視線又像是落在了別處。
隻聽沈崇樓道:“不知,或許會,或許不會!”
“那你想讓她來嗎?”沈崇宇接著問道。
沈崇樓又搖搖頭:“不知,想,又不想。”
想,是因,他終於能夠讓她待在江北陪著他了。
不想,是因,她心心念念的隻有秦修遠,不辭辛苦,連夜來江北不過為了秦修遠。
如此矛盾的心理,沈崇樓自己露出了苦笑的意味。
沈崇宇倒也沒有多加發表意見,而是最後問了問沈崇樓:“那你,會不會傷害她?”
“會!”沈崇樓這一次,回答的幹脆,仿佛,這個答案,早就在他的心中醞釀了很久。
無論是將她困在身邊,放了秦修遠;還是殺了秦修遠,放她離開,她都會受傷。
沈崇宇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淡淡地道了一句:“何必呢?”
“你不是也知曉會受傷,還讓她刺了你一刀嗎?西方那套羅曼蒂克的愛情,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畢竟,大多是情深不壽慧極必傷。”沈崇樓的聲音同樣很輕緩。
沈崇宇走了,房間門關得死死地,窗戶也一樣。
外麵的冷風一絲也不能吹進來,沈崇宇靠在床上,沉思著。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他想著沈崇樓的話,臉上多了苦澀的表情。
用情太深的人,總是活的不是很長久;太過聰明的人,看待事情總是太深思熟慮,勞神傷身……沈崇宇倒是覺著,不單單是沈崇樓如此,形容在他身上也恰當不過。
用早飯的地方,下麵的人,早早給沈崇樓備好了喜歡的麵食。
但沈崇樓因照顧沈崇宇從房間裏出來的晚,等他坐在那些麵和小菜麵前,麵幹成一團,而小菜也涼透了。
瀚哲以為沈崇樓照舊和往常忙起事情來一樣不會吃,便沒叮囑下麵的人熱麵熱菜。
“大帥,你還要吃?不如叫下麵的人重做吧,冷掉了。”瀚哲說道。
沈崇樓卻搖搖頭,道:“不必了,我早上也吃不了多少。”
“大帥。”瀚哲在沈崇樓吃第一口麵的時候,又叫了一聲。
沈崇樓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放下筷子,問:“有什麽事直說。”
沈崇樓越是平靜,瀚哲越是緊張,他有些無措地雙手交叉在一起,回道:“四……四小姐,在門口!”
她來了,真的來了,主動送上門來了。
可她,是為秦修遠來的。
是被他沈崇樓親自逼出來的,她躲了這麽久,冒著大雪,終於來了江北。
他的腦子全是這些話,有些亂,也有些糾複,沈崇樓刷地站起來,朝府外大步流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