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上上之策
昨夜不想再去麵對101室裏的人,我便硬著頭皮敲了阿姨那屋的窗戶,本想著肯定要被阿姨一頓臭罵,可恰好這個阿姨之前和我有些交情,看到我這副完全沒了魂魄的樣子,便在教育之前,放柔了聲音,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個阿姨和我媽媽差不多大,此時說話的語氣,擔憂的神情,讓我不禁想到媽媽。
我便毫無顧忌的,一頭爬進她的懷裏,一頓痛哭,那夜被阿姨一直摟著並輕聲安慰,直到我平靜下來,慢慢沉沉睡去。
那夜我隻知道一直哭,我以為自媽媽走後,淚早已哭幹了,沒想到,情到深處,突然失去時,是會如此的傷心欲絕。
現在想想,不知道我是為了被瑉西背叛而哭,還是傷心此後,世上不會再有真心關心我的人而哭。亦或者為了自己的遭遇,亦或者是出於對媽媽的思念以及最後一處避風港的毀滅,總之那夜值得哭的東西太多、太多。
當我起來,走出宿舍樓時,恰好看到徐葉站在門口,看那樣子好像是在等我,而且等了很久。
“白白,你從哪出來的?我去你宿舍找你,她們說你一夜未歸,我還打算著準備去哪兒找你呢,不想你從裏麵出來了。”說著就想過來想牽我的手,就像往常那樣,不知是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還是假裝不知。
我看不出來。
麵對她時,我沒有因為被背叛而憤怒失去理智,隻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段友情和那段已經逝去的愛情。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因為我的身體總是比我的心更誠實些。她奇怪的看了看我,那個表情真的看不出一絲破綻。
然而我實在沒心情搭理她,也許不是她的錯,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到她,看到她,就會想起昨夜的那幕。可是我又恨不起她來,所以我再次選擇落荒而逃。
“白白,你怎麽了嗎?”她追上來,扳過我的身體,逼著我與她對視。
“白白,你說,昨天還好好的,現在到底怎麽了?”
“徐葉,麻煩,請你以後離我遠點,我求你。”我打算離開。
“可是,你答應我做我好朋友的,你答應我幫我照顧下我男朋友的,他——今天就會轉過來。”
什麽?
他,今天?今天,我就能看到他了?瑉西,你看到我也在這個班,你會有什麽樣的表情呢?
會驚訝?還是會高興?還是……
沒有理會,我繼續向前走著,隻是腦中一直在盤算著那些。
我不想給她看到我如此落寂的樣子,那樣,我會覺得自己連一點自尊都沒有了。
留下她在我身後獨自喊著我的名字,從聲音裏,我竟能聽出她對我的不舍。是啊!那麽久的相處,應該還是有感情在的吧?我決絕的不再望她一眼。
沒有胃口,直接往教室走去,腳下也不知不覺中加快了速度。
“白白!”
走到那棵櫻花樹下,安逸傑突然竄了出來。
我沒有向他望去,而是徑直的向前走,不能停下,不能傷害別人,就算我不喜歡南琪琪,但是失戀的痛苦會讓一個人瘋了的,我不想再讓一個女生和我一樣。
“白白!白白——”安逸傑還在喊我,可是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回應你,對不起。
我不能看你,我怕看到你受傷的表情,會忍不住,會心軟,那樣肯定會做出錯誤的決定,我不能一時衝動。
我慢慢跑起來,想著,我到了教室裏,他就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了吧。
“白白,你不能這麽對我。”
是啊,他一個男生,如何跑不過我?
最後在進門前一秒,還是被他抓住,拽向樓頂。
他打開門,將我一把甩進去,隨後又一步步向前逼近,將我按到背後的欄杆上,傾身過來,倔強的抓著我的下巴,強製我望向他。
可是我偏偏不讓你得逞,你可以將我整個人都禁錮住,奈何你無法阻止我轉動自己的眼睛。
安逸傑,我真的不能與你對視,我怕自己心軟,怕自己會因為要報複瑉西的背叛,利用了你,我不能這樣。
求你,在我還理智的時候,不要給我任何機會,去傷害了你,南琪琪她是真的在乎你,真的愛你。
“白白,如果你再躲閃,我就像昨晚一樣親你了。”
他的威脅果然對我起了作用,我慢慢做著心裏鬥爭,慢慢的將視線轉向他。
不過一夜未見,為何能讓一個人變成這樣?
眼窩都陷了下去,那蒼白的臉色,幹的起皮沒了一絲血色的唇,那絕望的神情,那好似被自己父母狠心拋棄的受傷眼神,這?這人不是我印象裏,居高臨下,霸氣冷俊的安逸傑。
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這人是誰?到底是誰?
“安逸傑,你?你昨晚?”
“嗬嗬,你終於肯望向我了。”
“你回答我的問題。”
“睡覺?怎麽可能還會去睡覺?睡覺就可以挽回你嗎?自你嘴裏說出那麽決絕的話開始,我便尾隨在你身後,一直看你進入宿舍,可是我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我就想起這棵櫻花樹,在尚達,第一眼見到你的地方。”他眼神飄遠,好像在想那棵櫻花樹,回憶那天,我們在尚達看到彼此的第一眼。
我還以為隻是自己看到了他,不想,他竟也看到了我。
“你回去吧,回宿舍休息、休息吧。”
“白白,我六歲那年回去找你了,可是當我拿著錢,去火車站買票時,別人因為我是孩子,不肯賣票給我。我就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求一個司機師傅帶我回去。當我激動的以為能看到我日思夜想的女孩時,她竟然搬家了,我問遍了小區所有的人,那個女孩去哪兒了,可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所有人隻當哪兒來了一個小瘋子,沒人理我。”
他開始給我講趙奇沒講的另一半,他花光了錢?那——那他又?
“你——你怎麽回去的?”
他聽到我這麽一問,很激動的搖著我的肩膀:“白白,你是關心我的對嗎?”那雙充滿血絲的雙眼,此時閃著重燃的希望,看他的樣子,我真的不忍心傷害。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隻是看著他,忍著內心所有的不舍。
隻是,沒能忍住對他的那些曾經,感到的心疼,看著看著,竟為他默默流下了淚。
他溫柔的抬起手,輕輕的為我擦去:“白白,你是在乎我的,不然,你為什麽會為了我哭的這麽傷心。”
腦中一聲驚覺,不能,不可以這樣,這樣是錯的。
“安逸傑,不是的,是你抓的我太疼,我才會哭。而且,我昨夜說的很清楚,我愛的人隻有一個,他叫金——瑉——”還未說完,他就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讓我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是該感謝他,阻止了我。看到他的表情,我的心早就開始呐喊,夠了,夠了,不要再傷害眼前的他了。
我將他的那隻手一點點掰開,開始他還有些反抗,可看到我那決絕的樣子,以及想要離開的堅定眼神,無一不在刺痛著他此時脆弱不堪的心。
在我的堅持下,他終於像泄了氣的皮球,全身的力氣被瞬間吸走,無力的放下了手,鬆開了對我的鉗製,向一側慢慢移去,為我讓出一條路。
可這樣,卻更像,在給我做著一道兩難的選擇題。一條是判我們倆無期,兩人通通墜入無底深淵,捆綁在一起的兩人,誰都不會幸福,最終隻會傷的越來越深。
另一條卻更像死刑直接執行,沒有一點緩刑的空間,這樣的打擊,對於現在傷痕累累的他,真的能承受嗎?
可是我卻不得不狠下心腸,我想以後不會再有比此時此刻更加讓我痛恨自己的殘忍了。
我停頓了兩秒,看到他所有細微的情緒變化,我不能再耽擱了,就算他恨我,也總比他日後被我傷的從此跌入穀底,一蹶不振來的好。
我得趕緊離開,經過他身邊時,他還是不甘心的抓住了我的手,那麽的用力,以至於都能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
可我還是努力向前邁著,感覺到他一點點卸去了手上的力氣,就差最後一步,隻要邁出最後一步,從此,我們就真的隻能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吧?
可就算如此,我也隻能忍住。
因為,我不能再傷害你了,安逸傑,我也不能傷害無辜的南琪琪,現在是最好的選擇,隻有這個才是傷害度最低的上上之策。
對不起。
流下最後一滴淚,手上一帶,翻到了嶄新的一章。
以後,我的身邊,不會再有這麽一個將我記在心裏,記了整整十二年的男生了。我也不會再遇到比這個男生還優秀的人了。
不會再有了……
安逸傑,如果……我隻是說如果,之前沒有遇到瑉西,我想我肯定會愛上你的。
可是,沒有如果,就算你先他之前遇到的我,但是抱歉,我已經把你忘記了。
現在,我的這顆心已經不再受我控製,不再是我的了。它明明知道繼續喜歡隻會繼續被傷害,可它寧願選擇受傷,依然對我說不要愛上除了瑉西之外的人,它不允許我,去接納其他人進入它的裏麵。
它被瑉西徹底收買了,它是那麽的固執,我勸了它好久,可是它就是不聽我的話。它決定,就算被傷害,傷的體無完膚,痛得如萬千白蟻在啃食,乃至萬箭穿心,都不去改變愛著瑉西的心意。
它早已完完全全沉淪了,它中了一種叫金瑉西的毒,期盼的等著瑉西回頭,期待著瑉西的心再次看見它,這種毒無解,除非金瑉西親自過來,替它解毒。
我想世界上也沒有解藥吧,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心從我的胸口摘除,換上一顆全新的。
可那時的我還能叫做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