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暴露了
“令主——令主——”
送晚飯的時辰還未到,宮中禁地瀚幽閣,忽然來了個人,不是郭公公,而是帝宮太極殿司職的那個小太監,把厲公公忽悠得連小命都玩完了的這位,一看就知此人也是鞫容安插在帝宮內的隱衛密探。
安插到帝宮的眼線,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能擅自跑到瀚幽閣這邊來找金靈令的令主鞫容的,這樣冒冒失失地跑過來,萬一給人撞見了,那就糟糕了。
平素,這小太監自個兒也萬分的小心,今兒卻不知怎的,就這麽慌裏慌張地跑過來了。
“出什麽事了?”
拉開鐵閘上那扇小窗,鞫容直覺一定是出事了,不然這名隱衛也不會冒著暴露自己的危險,直接跑到宮中禁地來找他。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跌跌衝衝地奔來,哐的一聲,險些撞扁在鐵閘門上,小太監扒著滑開了那塊鐵板的小窗口,衝塔樓裏的鞫容連說幾句“不好了”,而後猛喘幾口大氣。
“瞧你這點出息,今兒就算天要塌了,有本仙頂著,你慫個啥?”鞫容笑罵,癲狂本色畢露,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還有什麽陣仗是他沒見識過的?這不,賣狂賣到天塌了都由他來頂著!
“……”扒在閘門上的小太監也噎著了,令主說他慫?!他怎麽就慫了?
這個小太監可算得上是絕佳的臥底眼線,就憑那張生嫩的臉皮兒,往帝宮太極殿那頭一站,誰會懷疑這麽一個嫩得跟雛鳥似的靦腆小子竟是來當臥底的?隻要他安安分分守在帝宮伺候著帝王,又有啥消息是他打探不到的?——湊到打鼾的老虎嘴邊拔毛,這麽危險的事他都做了,怎麽就慫了?
“……東宮出事了!”小太監心裏頭窩火,一開口噴出的全是勁爆消息:“剛剛,禁軍統帥戚中元親自領兵闖入東宮,拿下了一幹人,身懷六甲的太子妃被禁軍押上玄武刑台!”
“暴君要砍她腦袋?!”鞫容大驚:押上玄武刑台,這是要問斬哪!
“還有太醫丞四瀆,也被押上了玄武刑台!宮中禁衛出動,正在奔赴皇城官衙區,凡是在太子監國期間,與東宮有密切往來的朝廷官員,一概被視為‘太子\\黨’,聖上下旨捉拿晏公為首的那批良臣、親左派的大臣們,還有其他朝廷大員,革職、抄家,已有十名大臣被相繼押往玄武刑台!”
“還有天機觀新任掌教,以及座下天機弟子,他們也接到聖旨,聖上要逼他們以肉身祭天,開祭壇火龍陣,自焚陣中,以逆轉之前‘帝若殺生,李氏必亡’的神諭!若有抗旨者,斬!”
劈裏啪啦爆出這一個比一個還要勁爆的消息,小太監無比沉痛地追加一句:“天塌下來了,就指望令主您來頂住!”
“……”鞫容震驚,終於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了,暴君雷霆出擊,目標直指東宮,這分明就是衝著太子來的!
“暴君今日在太極殿,見了誰?”他問。
天子突然針對東宮,總得有個緣由!
“見的不是活人,是一顆首級,馭刺的首級。”小太監據實以報,今日太極殿發生的事,經他的嘴,入鞫容的耳。
“馭刺嘴巴裏吐出一份血書?!”鞫容魔怔了,兩眼發直,恍惚了片刻,突然捶著閘門破口大罵:“該死的李烏龜!混賬王八蛋!居然給本仙來這一手,陰險!陰損!陰毒!”
“誰?”小太監嚇了一跳,塔樓裏嗡嗡震響的狂罵聲浪持續片刻,忽又戛然而止,鞫容猛打一激靈,湊到小窗口,急道:“走走走,快走!離開這裏,立刻馬上!”
“啊?”小太監還是沒能反應過來,心想自個可是冒了好大的風險,急著跑來通風報信的,還指望鞫容能支個招,告訴大家夥接下來該怎麽辦,是營救玄武刑台上的那批人,還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好歹出個主意,怎麽就急著趕他走了?
“走——!”鞫容大吼,這會兒哪裏還顧得上衝人解釋?他很清楚:能夠繞過重重阻礙,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馭刺的首級送進宮來,這鐵定是李熾的傑作。
兩麵三刀的李烏龜,怎麽可能隻送一顆人頭給暴君,馭刺嘴裏吐出的,正是李熾想要讓匡宗知道的一些內情,一些鞫容等人急於隱瞞,倘若事先被暴君知曉就會壞了大事的內情!
小狼兒的身世來曆,可能已經暴露了,而鞫容自己,也可能已經暴露了!
李熾這突如其來的一步棋,殺得鞫容猝不及防,當匡宗將矛頭指向東宮時,鞫容更是確定:李熾不僅要借刀殺人,還要坐山觀虎鬥!
“快、快走!”鞫容五內如焚,“通知其他人,盡一切方法,阻止太子進入長安,一定要攔住他,快去——!!”
小太監兔子似的驚跳起來,也感知大禍臨頭,急著想走,哪知才剛跳轉身去,還沒撒腿開溜,猝然一道寒光襲來,“噗”的一聲,胸口赫然插進了一柄明晃晃的刀刃,又是“噗”的一聲,小太監口中吐血,頹然倒下。
刀刃是被人猛力投擲過來的,不偏不倚正中目標。
“鞫容——!!”
隔著鐵閘門,塔樓裏的囚徒聽到了外麵那聲虎嘯般震耳的喝聲,如此熟悉的聲音,令鞫容心頭狂跳,眼前金星亂閃,感覺這天真的要塌了!
匡宗來了。
剛將刀刃投擲出去,剛猛的勁道,直貫胸口,令小太監一命嗚呼之後,暴君手裏又拎了一柄千牛刀,一看就是從千牛衛刀鞘裏順手拔出的,還率了一批禁衛氣勢洶洶地撲向塔樓。
手中拎刀,看那氣勢就是要大開殺戒了,上來一看——守塔樓的那幾個士卒,都是生麵孔,匡宗認不得,卻也知道原先效忠於他的那些士卒,定然是被這些人偷偷摸摸幹掉了,換上來的,就是逆賊同黨!
“殺——!!”
天子令下,禁軍、千牛衛,紛紛揮刃衝殺過去,與看守在塔樓前的鞫容的隱衛,你一刀我一劍的,相互猛烈廝殺。
匡宗虎步上前,站到瀚幽閣那道鐵閘門外,目透殺氣,凜凜逼視,假如目光也能殺人,此刻鐵閘門裏與暴君對視的鞫容,怕是要被殺得毛也不留一根。
“離七年賭約的期限,還有一年光景吧?”鞫容笑,有恃無恐。
“……”匡宗也噎了一下,居然點頭了,“太子年滿二十,及冠。他是正月出生的,十九歲生辰已過……不錯,還有一年的光景!”
“是二月出生,與寧然公主是同一天的生辰。”鞫容笑容不減,信口胡謅,說的卻是皇長子珩的生辰,李珩比羿天晚出生一個月,寧然倒是與李珩同一天出生的。
“珩兒的確是二月生辰。”匡宗怒目逼視,“朕問的是羿氏遺孤,那個孽種的生辰!”此言一出,匡宗的耐心也被磨光,這便將一塊濡染血漬的方巾,丟進小窗。
濃鬱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鞫容接到那塊方巾,借著窗口的光亮,瞅一瞅,還當真是蘸血書就的鳴冤狀,分明是李熾的傑作,偏偏寫出了馭刺本人的遭遇,坦誠他當年沒能幫匡宗“滅天諭”,羿氏遺孤落入孤狼峰狼穴,活了下來,被剛剛失去幼崽的母狼養著,成了狼孩,後被李熾捕獲,豢養為刺客,在刺殺鞫容時,反被鞫容降服,此後藏在天機觀,並與如意宮貴妃聯手,害死皇長子李珩,用“噬心蠱”將狼孩脫胎換骨、抹殺記憶,讓羿氏遺孤冒充皇長子,成為傀儡棋子……
方巾上密密麻麻的血字,當真是將一切真相還原了。
“癲狂,你還要誆朕到幾時?”
一聲怒喝,穿耳欲裂。
眼看暴君眉宇間殺氣撲騰,一手拎刀,一手摁到了鐵閘門的啟動開關上,鞫容突然大喊一聲:“天崩地裂陣——!!”
一聲喊,傳得老遠,四周竹林子裏,颯颯、颯颯,風吹,影動,四麵八方,猝然湧現一大批勁裝蒙麵的黑衣人!
宮中禁地,平日裏極少有人來,倒是方便了鞫容的暗衛在此布陣,原本是以防萬一的舉措,此時倒真個派上了用場。
頃刻間,無數黑影閃出竹林,走位、布陣,穿梭的人影兜成一個陣勢,奇快地將匡宗團團圍住。
鞫容壓箱底的大招,此時終於放出來了——
天崩地裂陣!
轟然巨響,煙火籠罩內,數不清的人影兜成天羅地網般的撲向被困在陣中的匡宗,除了霹靂雷火彈的投擲,這些暗衛的身上甚至捆綁了火藥桶,猶如炮仗炸開的聲響不斷,慘烈的場麵中,這些“人肉炸藥”竟是豁出命去地撲殺陷入陣內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