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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回馬槍

  “公主——公主——”


  焦急的呼喊聲在風中回響,沲嵐率一眾佩劍婢女,騎馬往前急追,追著公主坐騎跑遠的那個方向,從一個彎道口“颯颯颯”旋風似的飛馳而過。


  須臾,十七公公打馬而來,引領三百名步兵經過彎道。


  “小姐,他們好像還不知道丁公子隨公主坐騎一道離開了,要不要去前麵跟十七公公知會一聲?”


  霍秋駕車緊跟,有些不安地扭頭往車廂裏問話。


  “他既有意瞞著大家,必有他的苦衷,咱們不必多事。”


  鳳伶撩著小窗簾,望向窗外,尋不到羿天的身影,實不知他究竟要做什麽。


  回想剛才他突然一聲不吭、騰身躍出車廂,躲入寧然鬥篷裏、策馬飛馳而去,鳳伶既吃驚又疑惑,卻隻能強自鎮定,掖緊了車廂門簾,讓旁人以為丁小郎還在車廂內待著,一麵幫他打掩護,一麵囑咐霍秋不要聲張,緊跟上去。


  彎道略窄,鳳伶所乘的馬車夾在兵士隊列中間,車軲轆隆隆作響,有驚無險地駛過了窄道,不緊不慢地跟隨眾人繼續行進。


  漸漸的,所有人都去遠了……


  ……


  彎道上靜悄悄的,忽然,路旁一叢竹林中高高隆起的土丘後方,慢悠悠轉出一匹坐騎,——眾人以為早已跑遠的那匹胭脂馬,竟然躲在了竹林中,直待眾人去遠,寧然才打馬轉出林子。


  垂搭在馬背的鬥篷下擺,稍稍露出兩隻腳,——馬鞍上還坐有一人。


  寧然勒馬停在彎道口,抬手解開鬥篷領口的係繩,寬敞的帽簷滑下,藏身在鬥篷裏的羿天終於露出臉來,眸漾笑波,看向寧然。


  “你躲著他們做什麽?”


  騎在馬背上,稍稍側身,寧然偏過臉來似嗔似惱地睇了他一眼,二人貼靠得很近,她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炙熱氣息,燙著她的麵頰,他身上的那股子奇香,勾得她心旌搖曳,眼波也變得朦朧起來。


  “你看——”羿天伸手拽韁,將馬帶到分岔路口,看原先落下的車輪及足跡被雨水逐漸衝刷掉,他指著路旁一塊石頭上被人用刀刮出的、一個不太明顯的記號,“有人在沿途做標記。”


  “哦”了一聲,看清石頭上鑿刻的標記,宛如打出暗號引人沿途追蹤著他們,寧然登時明白了:“有細作!”


  所以他要避人耳目,暗自行動!

  “你想怎麽做?”


  寧然暗自欣喜:他隻選擇她,一同掉隊行動。由此看來,他還是極為信賴她的。


  “十七的馬,腳勁差。”答非所問。正當寧然暗自欣喜時,他卻兜頭潑了她一盆冷水,“想來想去,還是你的馬好,跑得快!”


  “我的馬好?!”寧然定定地瞅著他,眸子裏“劈裏啪啦”火舌躥舞,著實火大了,“所以你將鬥篷送給了我?”這就是他選擇與她單獨行動的緣由?

  似乎又被他戲弄了,她傻傻地披上鬥篷,既幫他打了掩護,又讓他如願騎上了腳程最快的一匹馬!


  “胭脂的腳程是好,不過……”何所謂信賴?是她自個想多了!寧然心中雖惱,卻彎眸巧笑如狐,“它隻認主人,我若下馬,任誰騎它,都難以驅策它前行半步!”話落,小蠻腰一挺就想下馬。


  “寧然!”伸臂一圈,摁住她,羿天低頭,目光直直穿進她眼底,看到她氣惱得眼眶微紅,他一斂笑容,輕微一歎:“我記得,記得與你共度難關……飛渡山澗如此危險之事,你我都經曆過了……”正因為那些經曆,令他覺得:她是可以配合他行動的——不二人選!

  “飛渡山澗……”她心頭莫名擰緊,不敢去回想那一幕驚心動魄的場景,隻是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手,害怕一鬆開,他又會墜落深淵從她眼前消失。


  “羿天……”


  從他莫名其妙地贈禮、到突如其來地奪韁策馬離隊,她雖驚奇不解,但,卻在緊要關頭給予配合。


  仿佛有某種默契,再次陷入困境時,二人即便口頭說不信任彼此,卻總能以最快的速度、攜手彼此共同麵對。


  “說吧,想讓胭脂去哪裏?”


  小蠻腰綿綿地軟了下來,被他圈臂摁住貼靠得更近,她能聽到他胸腔裏異常急促的心跳,也能感覺到他身上肌膚發冷,連指尖都涼涼的,分明是病了,卻一直隱忍不說,這樣的他,怎能令她放心得下?


  在他麵前,她終是放下公主的傲氣,用手心包住他冰冷的指尖,放在嘴邊徐徐嗬氣,不經意流露出內心最最柔軟的一麵,以極其溫柔的姿態,暖暖地嗬護著他。


  “寧然……”


  指尖回暖,感覺渾身也稍稍回暖,那種暖暖的感覺,曾經在“桃兒”那裏也感受過一回,明明不該再去奢望那種感覺會真實地屬於自己,羿天卻莫名地想要讓時間停滯在這一刻——即便在風吹雨淋之下,也能感覺到溫暖的這一刻!

  猛吸一口氣,涼風沁脾,卻將那股暖意驅散了,羿天又笑得漫不經心:“螳螂捕蟬……”


  “黃雀在後。”寧然忽眨著狐般狡黠的眸子,瞬間意會:細作留下引路標記,他們的身後必然悄悄尾隨著一些人!


  “想不想當那隻黃雀,殺個回馬槍?”


  羿天眼神勾人,勾得寧然心頭蠢蠢欲動,再也按捺不住,迫切地揮鞭而起:


  “駕——!”


  撥轉馬頭,胭脂馬撒蹄子狂也似的、照原路奔返。


  馬蹄下泥濘飛濺,一路狂奔,比來時快了一倍的速度,全速往回趕。半個時辰過後,胭脂馬載著二人重又回到了昨夜搭帳篷歇息過的那片樹林子。


  林中有人!


  林木之間忽閃的人影,為數不少,約莫七、八十人,伴隨嘈雜的人聲,蕩響在林中。


  發覺林中有人時,二人便下馬來,將胭脂馬藏入樹叢後方,借著林木的掩護,輕俏而又迅速地入林。


  林中那口甘泉承接雨水,水花嘩然噴湧,與嘈雜人聲交織成一片,耳畔便鬧哄哄的,連林中潛入了兩個人,都沒有被人覺察到。


  躲在樹幹後麵,二人小心地窺探——林中那數十人著裝利索,一副鏢行押鏢的鏢師行頭,卻在腰際佩掛腰牌。


  羿天以驚人的眼力,一下子辨認出來:那些頗為眼熟的腰牌,正是自己夜闖鄂親王府時,無意間瞄到的府兵腰牌。


  林中那些喬裝改扮成押鏢鏢師的彪形大漢,分明是鄂親王府的銀甲護衛,此刻出現在這裏,好像在搜尋著什麽,昨夜林中留下的柴火堆,都被他們翻動過,一人用手探摸柴火堆下的餘溫,來推斷昨夜那批人離開了多久。


  “怎不見鏢師押鏢的車隊?”寧然指了指前方,湊在羿天耳畔悄聲問,“這些都是什麽人?”


  “有個人,你想必認得。”羿天輕聲道,“隨我來。”貓著腰,引著寧然迅速往地勢高處挪移,那裏留有一頂帳篷,是他囑咐十七不要收走的那頂帳篷。


  雨還在下,林子裏光線昏暗,樹影憧憧,風吹枝葉沙沙作響,二人來得悄無聲息,迅速靠近帳篷。


  帳篷外守著幾名護衛,裏頭隱隱透出些燭光,二人繞道後方,找到事先用雜草掩住的地方,羿天伸手一掀,便掀開帳篷一角虛掩的篷布,先往裏頭瞄了一眼,而後躡手躡腳地鑽進篷布內,寧然緊跟著進去了。


  一入帳篷,便看帳內隻有一人,那人蹲在一個角落,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散落於地的那些碎布條,似乎在推敲、研判著什麽,連帳篷裏突然冒出兩個人來,那人都沒有發覺,隻顧盯著碎布湊成的圖案。


  盯著盯著,那人臉上的表情逐漸變了,變得如同地上碎布拚湊的人臉圖案一般,竟也擺出了一副闔目沉思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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