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始料未及
劉初安的病與豐苓的一般無二。區別是豐苓有一個龐大的家庭和負責的父親。而同時期的劉家窮困潦倒，連飯也吃不起。如此說來他能恢複到現在的地步差不多已經是奇跡了。
“安，”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樓上傳來，“是誰來了？”
“是豐苓。”劉初安說著，就看到一個坐著輪椅的女人從樓梯上緩慢移動下來。豐苓驚訝的發現樓梯上竟然安裝著小型電梯。坐在輪椅上的女人的黑色頭發擋住了大半邊臉，透過發絲的間隙可以隱約看到被遮住的右臉被猙獰扭曲的皮膚占據了。那是重度燒傷留下的疤痕。
但是熙雯笑的異常的溫柔，憐愛的伸出手說：“你怎麽來了。過來，讓阿姨看看。”
豐苓把手裏的禮盒放下，矮下身子，好讓女人可以觸碰到她。女人同樣重度燒傷的左手看起來不太靈活，豐苓便握住它，輕輕地放在臉頰上。視線不由自主的放下飄。下麵是輕微萎縮的大腿，再下麵是膝蓋，膝蓋下麵空空蕩蕩。
熙雯好像很激動，淚水不斷地從眼眶湧出，聲音顫抖地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為了救三個養子而重度燒傷還是去了兩條腿。也正因為如此，蘇芊拜托她時常替她回家看看。也看看自己多年的病友。
“姥姥不在嗎？”
“不在，去上班了。坐吧孩子。”
話說劉姥姥今年六十多了，竟然不顧家裏人反對當起了環衛工，大早上四點半起床掃大街，每月兩千塊錢還怡然自得。死活勸不回去。
豐苓把禮盒遞給劉初嵐。這個一米九八的自閉症兒童心領神會，趁著熙雯倒茶的時候把一半的水果洗了，另一半放入冷藏室。端著茶具過來的熙雯看到這一幕輕輕地打了一下安的腦殼說：“你這孩子也不知道客氣一下。買這些東西很貴的吧。”
“沒多少錢。”
“再便宜也得兩百多吧。你們年輕人賺錢不容易，我們也嚐不出糙好，別給你們浪費了。”
“怎麽會？”
劉初安因為剛才挨了教訓不敢輕舉妄動。熙雯歎了口氣，無奈的笑著說：“吃吧吃吧，真是的。”
劉初安仔細的削著蘋果。一半分給了豐苓，四分之一給了熙雯，自己吃最小的。熙雯輕笑著把那小的可憐的蘋果換過來，一口就塞進嘴裏，說著老掉牙的謊話：“媽媽不喜歡吃蘋果。”留安一個人默默發呆。
“你們兩個先玩著，我先上樓了。”熙雯說著消失在樓梯拐角，留豐苓和劉初安麵麵相覷。
劉初安吃東西的時候很細致，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嚐，這與他的體型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是家裏最高的孩子，有驚人的一百九十八厘米，難以想象他是吃什麽長大的。身材偏瘦，性格溫和，心理年齡偏小，差不多在十六歲左右。
豐苓是除了劉家人之外唯一能與他正常交流的外人——畢竟是很多年的病友。
豐苓說：“你知道蘇芊去哪了嗎？”
劉初安點點頭。
“其他人呢？”
“隻有大哥嵐。”
“你們不擔心嗎？”
“嵐說不用管。”
那就是縱容了。上學的時候，蘇芊跟她還是同學。劉家人一直盼望著她能上大學，讀碩士博士當科學家，卻沒想到這死丫頭碩士沒讀完就離家出走了。劉初嵐一定氣個半死，現在他既然縱容了，一定有什麽考量。
劉初嵐吃完最後一口蘋果，輕聲說：“你想找嵐嗎？”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芊……在那邊做了什麽？”
豐苓詫異地看向他。劉初安的表情比她的還要死板，秀氣的臉上有著一種孩子樣的茫然。此時卻增添了一絲擔憂：“她還好嗎？有受傷嗎？什麽時候回家？”
“她還好。肯定會受傷，但是不要緊。近幾年是不會回來了。”
劉初安輕聲應著，他心裏年紀小不代表智商有問題。他抱著自己的雙腿蜷縮在沙發上，也許是因為急躁，也許是因為憤怒，蔥白一樣的手青筋突出：“我想去找她。可是大哥不允許。苓……”
“什麽事？”
“我希望你可以幫她。”
“這是自然的。”豐苓想也沒想。
“多謝。”劉初安沉沉的應著。
他們沒有再過多交談。十分鍾後，豐苓起身告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劉初安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黑洞洞的瞳孔。
……
驅車回家。
晚高峰的車流依然恐怖，豐苓被夾在裏麵進退兩難。前方的車子估計需要三個紅綠燈才過得去，她灌了一瓶水，耐心的等著。
巫荀的電話打了進來，：“苓，今天過得怎麽樣？”
“不錯。”去了一趟劉家讓她心情舒暢，堵車也不覺得煩。
“你現在在哪？怎麽那麽吵？”
“外麵，堵車了。”豐苓一踩油門跟在了前麵雪佛蘭的屁股後頭，防止有人加塞。
巫荀想起來了，豐苓確實有駕照，還是陸軍出品，車技沒的說。他沒問豐苓去哪裏玩了，而是欲言又止地說：“今晚……我要加班。又沒法陪你了。”
比起巫荀的遺憾，豐苓的態度可以說是冷淡。對於一個加班狂而言，加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隻說了一句：“注意休息。”
這可不是巫荀想要的話，但是沒辦法，你不能指望一個木頭頂著麵癱臉對你撒嬌。他歎了口氣說：“我大概半夜才能回去。晚餐的話就隻能……是我給你點外賣還是……”
豐苓的眼睛看到了街邊的一個麵館說：“我自己在外麵吃好了。”
“嗯，也許。”
說完豐苓掛了電話，變道駛入最近的地下停車場。
……
“歡迎下次光臨！”伴隨著店員悅耳的聲音，吃飽喝足的豐苓走出了店門。
即使已經入夜，車流依然不小。豐苓已經放棄了，她打算今晚就把車仍在停車場，明天再提。反正離住處就一條街的距離。
早春的溫度還是有些低。豐苓係上了大衣的扣子，加快了腳步。她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忽然一個不協調的音調鑽入她的耳朵。
豐苓回頭一看，隻有一輛共享單車從前方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