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風聲水起一波湧（下）
我雖然知曉她此番過來就是故意找我的茬，可畏於身份和地位的懸殊，我仍然要卑躬屈膝的對她道：“鄧婕妤言重了，嬌兒怎麽會敢呢。”
鄧婕妤冷冷的笑聲刺耳：“不敢？本宮暫時還不清楚，這天下還有什麽事情是你不敢做的！好端端的皇後不做，你敢去當廢後，受盡旁人的冷落，我還真是欽佩不已呢！我又怎麽能夠確認，今日之事，不是你故意不來見本宮的呢？”
翎羽站起來，並不畏懼道：“奴婢就可以證明，我家翁主是被冤枉的！”
“啪”的一聲清響，讓我渾身震了起來。
“本宮和你主子說話，哪裏有你插嘴的份！”隨著她話音落下，我再朝翎羽的臉上看去，那一道鮮紅的手印是如此的明顯。
記憶裏的一副畫麵再一次閃過，那個時候的我還是皇後罷，如月也就和現在的翎羽一樣，被別的妃子打過一巴掌。
那時是初蝶，現在是鄧婕妤。
當初我可以以皇後的身份回打初蝶，可是現在，倘若我為了這一時之氣，而打了鄧婕妤，後果，可想而知……
但願翎羽可以懂我。
許是見我不動怒，鄧婕妤就不肯罷休，她再次開始對我的諷刺：“呦，你們都過來好好瞧瞧，這賤人還配當主子麽？真真是膽小如鼠，連自己的奴才被人打了，說都不敢說一句，全天下且還有比她更膽小的主子了？”
我斂目道：“鄧婕妤教訓下人，嬌兒且有插手的理由呢！”
我這一話，氣得鄧婕妤原本如花似玉的容顏都扭曲得已不成樣子。兮裳不愧被稱為是鄧婕妤身下的一隻狗，她頓時站出來，指著我道：“婕妤您可不知道，這賤人從來都是這樣無能！就連奴婢打罵她手下的宮女，她都是這個樣子呢！”
鄧婕妤聽這話頓時笑得彎了下腰：“我當她是真心服從於本宮了呢，不成想竟是這般！怎地？莫非是進了長門宮，讓你這脾氣秉性變了個性子不成？”笑夠了，她輕輕俯身在我身側，一字一句清晰的道，“皇後，我也隻能說一句對不起了，誰讓你偏偏要告周美人呢？還害得周美人慘死。不瞞皇後您說，她是我表姐。你說這天下，哪有妹妹不來幫姐姐的道理呢？原本我也沒有想過要置皇後於死地，隻是皇後您的所作所為，實在太不好了，所以我這個當妹妹的，才要過來替姐姐報報仇。還望，皇後能多多理解啊！”
周美人的表妹？怪不得她對我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原來她是下定了報仇的決心啊。
我恨聲道：“她的死與我有何關？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那是她自己作孽！不過你還不知道罷？我可是幫了你姐姐呢。在劉徹麵前，我可是沒有把你姐姐和別人私通的事實說出來！”
“正是因為你沒有害我姐姐害到底，所以你放心，我會讓你多活一些時日的！”她挺直了聲音，咳了兩聲後揚聲道，“雖說往日本宮和你也有些交情，可是宮裏的規矩不可變。你今日晚出來見本宮，有心也好無心也罷，都是你的過分。倘若本宮不罰你，隻怕是難以示眾呢！”
翎羽護在我身前，急急叫道：“鄧婕妤有什麽氣隻管在奴婢一個人身上出就是了，還望婕妤千萬不要為難我家翁主！”
“你？莫非是上次本宮打輕了？那好，這次本宮可不留情了。兮裳，去把這護主的翎羽姑娘拖下去，好好打她五十大板。本宮可要瞧瞧看，五十大板過後，皮開肉見的她，還能不能長點記性！”
兮裳很是高興：“是！”說罷，她伸手就要來抓翎羽。
“別！不要！”
我失控的喊，鄧婕妤微微挑了下黛眉，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姐姐是想替一個下人頂罪麽？”
盡管我或許能猜想到她會加倍對我的懲罰，可是，看著翎羽蹙眉的瘦小模樣，又想到之前她被打我都無法為她說一句話，我心中著實難忍，跪在鄧婕妤麵前，堅定道：“正是！下人不懂事，主子的過錯最大。鄧婕妤盡管懲罰我便是了！”
“那好！”鄧婕妤得意笑了笑，揚聲喊道，“晞盈，你出來！”
晞盈恭恭敬敬的站出來，鄧婕妤笑道：“本宮知道，你下手是最狠的，這也是本宮最喜歡的地方。你和兮裳一起帶這個女人下去，兮裳在旁瞧著，你盡管就去打就是。記著，不打夠一百大板不許罷休，隻要人留著一口氣就是了！”
晞盈麵色有些為難的看著我，一個回頭聽到的卻是堅定的聲音：“偌！”
翎羽再看不下去，拚命喊道：“晞盈！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咬了？我家翁主平日裏待你也不薄，現在你竟然要為了這個女人就打我家翁主，你也能下得了手？”
她看翎羽的表情我看不著，隻能聽見她的聲音是格外的堅定：“我認不得你家翁主是什麽人，隻知道鄧婕妤讓我用力打她一百大板。我們都是做下人的，聽從主子的話，這一點，你應該最是明白吧！”
“呸！我翎羽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這種見利忘義的奴才了！你們根本就不配為人，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有出頭之日的！”
晞盈沒有理會她，直接朝我走來，拖我而去。
翎羽的叫喊聲愈來愈無力，但始終都是字字句句清晰如初：“晞盈，你若真聽從了那個鄧婕妤的話動我家翁主一根毫毛，你等著，早晚會有一日，我會加倍奉還！”
晞盈帶我到了後院，平日的時候我幾乎不涉足這裏。竟不曾想，嗬，再次來到這裏，會是這樣的一個場景。
其實我是不怪晞盈的，這段時間裏，她不是不幫我。就如同那日，倘若不是她去找了子夫，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今天的陳阿嬌。今日主子的開口，她照辦尚還會有存活的可能，若她也像翎羽那般，就真的要死於鄧婕妤之手了。
那一板子打在我身上，果真是疼。自幼我就是沒有受過什麽刑法的，這次要被打一百大板，我暗想，自己可能躲過這一劫？
兮裳在一旁不停的冷嘲熱諷道：“晞盈姐姐，我瞧你這板子打得也太輕了吧！鄧婕妤可是吩咐了，要狠狠的打下去，最好打得她下半輩子連起都起不來才好呢！”
晞盈狠狠朝她瞪過去：“你若嫌我打得太輕，不妨你過來。不過你可不要怪我沒有提前提醒你，鄧婕妤是讓我負責打，你隻要負責看著就行了。若是你這小力氣被婕妤看到，到時候婕妤怪罪下來，你一個人承擔就是了。”
一提鄧婕妤兮裳退縮了，隻瞪我一眼，隨後就不再說話了。
十板下來，我連叫的力氣都不再有，二十板下來，我已是皮開肉見。我想我是要完了，這才僅僅隻有二十板，我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這要是等到一百板後，估計我早就是個半死人了。
兮裳尖細的聲音又劈了過來：“晞盈姐姐，再用點力，一定要讓這個賤人不得好死！”
晞盈歎口氣，道：“估計再這樣打下去，隻怕是要出人命了。我現在就去告訴鄧婕妤，打到二十板已經算是很好了。”
“什麽！”兮裳連忙反對，“晞盈你想幹什麽？鄧婕妤的話你可不是沒聽到，一百大板！不到一百大板，我是不會讓你去見婕妤的！”
“可是你瞧瞧看，她都已經變成什麽樣了？”晞盈的語氣裏多了些惱怒。
兮裳冷笑一聲，問：“姐姐，難不成，你是對這個賤人起了同情之心了？妹妹我好心說一句，鄧婕妤的性子姐姐你不是不了解，你要是敢為了一個賤人而不聽從婕妤的話，那姐姐可就有苦頭去吃了。”
“就算婕妤要加倍懲罰我，我晞盈也做不下去了！”說罷，我隻聽得板子重重落地的聲音。晞盈俯身過來將我扶起，關切的詢問道，“你還好吧？走，我帶你回去。”
我搖頭，竭盡全力勸她道：“晞盈，你不用管我，你還是，還是去聽鄧婕妤的話便是了……你救了我，她……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不怕！”晞盈重重的聲音傳來，“鄧婕妤一向對我不薄，她最多也隻是罵我幾句，是不會對我怎樣的。但如果我不管你，你會死的你知道麽？”
“嗯……”昏昏沉沉中，我隻能答這一句，之後發生了什麽？有誰又來看了我，我全部都不再記得。
隻是知道，我再醒來的時候，應該是過了很多天的事了。
翎羽哭著叫著：“翁主您可算是醒了，奴婢還以為，還以為……”
身上的傷隻要稍稍一個拉扯，還是有些隱隱作痛。我望著翎羽，有些於心不忍的勸：“翎羽，我沒事的，你家翁主是什麽樣的人啊，這一點點小傷小痛，難不成還能要了你家翁主的命？你真是太過於憂心了。”
“晞盈她也太狠了，翁主，您平日就不該還對她好！”
提及晞盈，我心一軟：“翎羽，你不該說她。要不是她手下留情，隻打了我二十板，也許如今我真的就不能再與你相見了。”
“難道她還對翁主手下留了情？”翎羽有些困惑。
我點頭，翎羽有些愧疚的低頭，喃喃道：“原來是這樣，是我誤會了晞盈。翁主，我是不是應該向她道歉啊？”
“嗯，隨你吧。”
翎羽剛走到門口，就見了晞盈進來。我雖然隻能望見她瘦小的背影，但仍然能體會得到她真心的愧疚之感：“晞盈，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晞盈一愣：“怎麽了？”
“之前都是我冤枉了你，我還以為你……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這樣做，都是為了我家翁主好。所以，我想你能原諒我。”
晞盈輕輕的笑了下，扶著她道：“沒事的，你也都是為了你家翁主好。”她看了看躺在我，輕聲道，“翎羽姐姐，我想單獨和你家翁主說幾句話。”
翎羽回眸征求我的意見，我點一個頭，她也不好多言，便低著頭走了出去。
“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