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風聲水起一波湧(上)
兮裳冷冷一哼:“瞧,你那什麽都不是的主子都發話了,你這狗一樣的奴才還不早些回去攙扶著你主子,小心她再聽到點什麽關於皇後娘娘的消息,會禁不住,昏死過去都是可能的事兒呢!”
“你!”翎羽氣得臉發青,卻說不出半句話。
“我什麽我?你要是有我一半好都是你的榮幸。”兮裳高傲的轉過身,連看都不看我一眼,諷刺道,“和你們多說一刻鍾的話,都是浪費我的時間!”
我閉上眼,剛剛她的話,我全當沒聽到。
翎羽見我仍舊是無動於衷,終於是忍不住,猛地跑進了屋子裏哭泣不已。
我真是個沒用的主兒啊。
當夜我再次勸翎羽離開我,去過她自己想過的生活罷。可是翎羽死活不同意,我無奈之下,隻得狠下心來,厲聲道:“如果我是逼著要趕你走呢?”
翎羽流著淚的看著我,拔下頭上那唯一又廉價的簪子,直直抵在她脖頸上。隨著她手上的動作,我才發現原本她滿頭的青絲如今也已經變得稀少了很多,就好似一堆幹草紮在頭上,讓人憐惜不已。
“翁主,若是您真心讓敢奴婢,不如就讓奴婢死吧。這一生,除了跟隨翁主,奴婢哪兒也不會去。如果連翁主都不要奴婢了,奴婢隻有一死,去找如月姐姐也是件高興的事呢。”
我一把抱住她,泣道:“翎羽,我是真心想為你某條出路啊。指不定某天,我就命喪黃泉,到那個時候,你可怎麽辦啊?”
翎羽滿臉皆是淚水:“翁主,您怎麽能怎樣講?翁主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會有皇上把翁主重新接回宮的日子的。”
“會有麽?會有麽?”
我呆滯的朝床榻處走去,我是看不到未來和希望存在的。
“娘娘,娘娘快過來!娘娘快過來看看啊!”
這是誰的聲音,這樣耳熟。似乎我已是好久都未曾聽到了。我順著這個聲音跑去,隻覺整個皇宮就好像是個迷宮,我看不到來路,亦是望不見出口。
“怎麽幾日不見著娘娘,娘娘就忘記奴婢了呢?”
聲音就是在我身後傳來的,我急忙回頭,望著的是一雙機靈的大眼睛。看不到一點悲傷,也不見一絲憂愁。
我遲疑了許久,才緩緩帶著質疑的開口:“如月?”
如月歡喜的一笑,點頭不斷:“娘娘想起我了啊!我還以為娘娘把我給忘記了呢。”
我不解的看著她,怎麽會是如月?如月不是已經走了麽?不,不,我就知道,如月不會走。你瞧,如月這不就來看我了麽?
這時候的如月,就好像是我剛剛當上皇後那個時候的她。機靈,好動,狡黠,看得我不由得會心一笑。
突然卻見著如月眼眸裏閃過了一絲的憂愁:“娘娘,您快去看看那邊吧。奴婢剛從那邊過來,娘娘快去瞧瞧。”
她緊緊拽著我的手,把我拽到了一個最熱鬧的地方。
那是什麽?
我看到子夫和劉徹,原本屬於我的那身鳳袍如今是穿在子夫的身上,他們在幹什麽呢?
我看向如月,如月心領神會,幽幽的聲音好似來自於地獄那般:“娘娘您是不是忘了啊?今天是皇上封衛夫人為後的日子。”
“封後?”是啊,我差點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可不就是嘛,今日是子夫的大喜日子,今日也是宮人們最最嘲諷我的日子。
“娘娘,您真的一點都不生氣麽?奴婢都看不下去了,娘娘您為什麽要為了奴婢自請廢後呢?”如月輕輕的拉著我,沮喪著,“奴婢死,就是為了能讓娘娘好好當這個皇後。不管皇上當初心裏是怎麽想的,隻要娘娘您不同意,皇上定是不會廢後,如今也不會有衛夫人變成皇後的這天。娘娘,您真是讓奴婢失望啊,奴婢真是白死了。”
我急忙搖著頭,努力想起抓住她:“不,不,如月,你不懂。你留下來,你聽我好好和你解釋。如月你忘記了麽?我曾經也說過,你和我就如同親姐妹那樣的親,我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姐姐替我去死呢?我心裏都日日夜夜都不安心的。”
“可是當奴婢看到今天這個場景,看到娘娘每一天在長門宮裏飽受欺寒的時候,奴婢更是難過啊!”
我看著如月那雙黯淡的雙眸,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心。咬住下唇的同時,我快步跑到了劉徹麵前,將封後詔書撕得粉碎。
看著漫天都灑滿了被我撕碎的詔書,我冷笑:“皇上,你就是怎樣對待臣妾的麽?你曾經說過的一切,你都忘記了麽?”
劉徹冷漠的看著這一切,對我除了冷笑,還是冷笑:“傻嬌兒,你怎麽還看不透呢?朕原以為讓你到冷宮裏住上一段日子,你就會明白了,想不到你還是和當年一樣,你怎麽那麽傻?”
“是啊,我傻,我原本就不應該相信你的話,對不對?可是她!”我憤怒的指向子夫,吼叫道,“你不愛我,那我要聽你親口的解釋,你為什麽要找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人。”
劉徹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他走我身邊,溫柔的語氣讓我想到了之前,他就是這樣對我的,“你知道麽?如果不是因為她有三個朕的孩子,朕又怎麽可能立她為後。”
我這一瞬間的驚愣,換來的是終於的大悟:“原來是這樣,原來在你心裏,從來都隻要江山,社稷,皇嗣!”
“你現在才明白,也不遲。”
我指著自己,傻傻的望著他,聞訊:“那我呢?你說,我是什麽?”
他笑得輕狂:“嬌兒可不要把自己看得有多貴重,否則朕怕你聽了之後,會受不起打擊呢。”
我冷笑:“不怕,再壞的結果我都想好了,你盡管親口對我說便是了。又或者說,臣妾早就想好了,皇上的答案是什麽呢!”
他湊在我耳旁,笑聲裏夾雜的是不可磨滅的諷刺:“你亦是女子,女子的任務,不就是給我們大漢朝,填下一男半女麽?”
我恨得幾欲要吐了血,淚眼朦朧中看到的是接下去的封後儀式。
在這種場合裏,沒有人會來多瞧我一眼,沒有人會來多理會一眼我這個早已經就被廢了的皇後!
是有把刀在我心裏不停的攪拌麽?如今的感覺,就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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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詔書的碎片再次看去卻是變得粉紅極了,粉中的紅豔愈發鮮烈,最後看上去竟像是就快要滴出血那般的紅一樣。
我嚇極了,欲要後退,身下像是有何物拽著我的雙腿,令我動彈不得。
仿佛是要故意,讓我看完這場慶典。
狂叫在此刻間皆是無用途的掙紮,回眸去見如月,我愣神在了原地,哪還有什麽如月?看到的不過全是些假惺惺的笑臉。
一張,兩張,三張……看上去如花似玉的麵孔下,隱藏的盡是別人都看不透的假意。
假得讓我欲嘔血。
最後看到的還是翎羽著急的樣子,我顧不上自己身在何方,顧不上周圍有些什麽人,緊緊抱著她,哭著懇求道:“翎羽,你快點帶我走吧,我真的不能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翎羽我求你了,求求你帶著我走好不好?”
“翁主,您醒醒啊。”
一聲“翁主”,猶如是一根長繩,牽著我領我走出了那是非之地。我猛地坐起來,接過翎羽端來的涼水喝下,之後是歎氣。
我曉得,自己又是做了噩夢。
翎羽邊把杯子放到一邊,便輕聲細語的說道:“翁主剛得知了皇後的事情,做做噩夢也是正常的,過段時間就沒事了。”
“翎羽,我又夢著如月了,還有皇上。”我緩緩的開口,心裏仍舊在那個夢魘裏糾纏。
翎羽安撫我道:“翁主,夢都是反著的,不會有什麽的。翁主或許就是太想如月姐姐還有皇上,所以才會夢到他們的。翁主還記得麽?您剛剛到這兒的時候,不也經常夢魘麽?”
我“嗯”一聲,卻沒有與她說我具體是夢到了什麽。
與她講,隻會讓她變得和我一樣憂愁。
“好了,一會兒翁主去洗一洗臉,就不會再想著這些了。”
我點一個頭,她去備水的時候,我又不由自主的開始去想。
難道真的如夢境所說,在劉徹的心裏,我不過就是個生孩子的工具麽?嗬,真是好笑,我是工具誒。
梳洗過後,清悠跑到我房間,通知我說:“阿嬌姐姐,翎羽姐姐,你們快點出來吧,鄧婕妤在外麵呢!”
鄧婕妤?
來不及多想什麽,我便和翎羽一同出去了。
出門的時候看到院子裏跪滿了宮女,抬頭一望,隻見著一身珠光寶氣的鄧婕妤此刻正居高臨下的望著我。我急著低下頭,跪在她麵前。
這是我進了長門宮後,第一次見到她。
“參見鄧婕妤。”
鄧婕妤冷傲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是不是某些人還以為自己是皇後,要本宮親自進去拜見才肯出來啊?所有人都曉得本宮要來,怎地你會不清楚?”
我微微抬頭,解釋道:“並無人提前告訴過我。”
“無人?難道你以為讓你來長門宮是過來享福的麽?你究竟是沒長嘴還是故意不想來見本宮呢?你的架子還真是太大了啊,別人在這兒跪著等本宮,本宮要這兒站著等你。你是不是還想要本宮如同從前那般,跪著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