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桃夭鳳鳴犬升天
她不屑道：“怎麽可能。姐姐在長門宮這樣久自然是聽不到外麵的風言風語，你可知？皇上近來天天找著不同的女人，就連同宮女也不例外，各個都被寵幸了。你就說說，皇上的心裏還怎麽能有我們這些人呢。”
“既然皇上不主動，妹妹你便主動好了。”我凝視她，道，“你身為夫人，去主動瞧瞧皇上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待明日中午，你記著親自做些皇上喜愛吃的菜飯去送給他，不管好吃與否，隻要心意在就行。皇上向來也是個軟心腸的人，隻要妹妹你肯做，皇上就一定肯複寵你。”
“可是，為什麽姐姐你不想著複寵？難道姐姐真的就打算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麽？更何況……”她看了看這周圍的陳設，“這若是真能平淡，我也就不多說了。可是你瞧，住的不好吃的不好，整日還要受盡她們的欺負，姐姐忍得下，我這個做妹妹的都快要忍不下去了。不妨明日的時候，我再替姐姐多說幾句，勸皇上把姐姐放出來吧。”
“當初都是我自己執意要來的，我怨不得任何人。”我定一定神，警戒她道，“你切記，以後在皇上麵前，萬萬不要再多提我半個字。隻要你能得寵，就和我得寵是一樣的。”我甚至還俯身上前，沉聲道，“以前我為皇後，我是這天下人之母。如今我是個廢後，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亦是不可一日無後。皇上日後一定會重立皇後，所以妹妹，我希望下一個皇後娘娘可以由你來當。”
子夫一聽我此言，立刻跪於我麵前：“姐姐，能當上這個夫人已經是托了姐姐的福，我又怎麽可以妄想去當原本屬於姐姐的皇後之位呢？”
我輕笑，扶起她言：“原本是屬於我的，可是現在早已經不是了。那些新人並無為皇後之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初蝶，還有鄧婕妤。雖說初蝶跟我多年感情，可是在我心裏，我是一直想讓你做這個皇後的。你是我妹妹，能幫著自己的妹妹當上這個皇後，是我的榮幸啊。”
子夫誠懇道：“妹妹願意讓李夫人做這個皇後。至少，如果皇上立她為後，是因為皇上真心對過她，而不像我……”
“妹妹，你可認我這個姐姐呢？”
子夫拚命點頭：“當然，從見到姐姐的第一眼起，我就認定你這個姐姐了。”
我柔聲道：“既然如此，妹妹，你別忘了，你還撫養著姐姐的孩子。倘若你不能當上這個皇後，姐姐我的孩子由誰來保障？還有妹妹你的兩個孩子，她們的未來又由誰來保障。子夫，你是全天下最最像我的人，也是我的好妹妹，把據兒交給你的時候，我就已經定下來讓你為後的決心。我身在這長門宮裏，保不準那一日病死，累死，都是極為可能的事情。而我的據兒，沒有我，他就隻有你一個人了。沒有誰比你更能擔任這個皇後了。”
“可是，在我心裏，姐姐才是唯一的皇後。”
唯一的皇後？這句話在現在而言，還有什麽用了？
我歎氣：“我當和你當，還有什麽區別麽？”
久久，她沒有回話。
我的病在仲夏的時候便全部好了。子夫為我請來的太醫告訴我，說我這個病若要是再拖延幾日不治的話，恐怕會造成大影響。
我聽了也並不覺得後怕，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一切皆是命，若真要我死，我就是有萬般的掙紮，還不都是無用之勞？若不讓我死呢，總是會在危機的時刻，有人為我站出來的。
就像是現在這般，有子夫，有翎羽。晞盈算不算呢？應該也能算上吧，否則她也不會千辛萬苦的為我去把子夫找來。
如此一項，晞盈還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養病的時候不適合過多見風，所以翎羽病沒有讓我出宮門半步。對於外麵的消息，我一無所獲。偶爾想著問問翎羽，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說什麽。
我想，她也沒怎麽出去過，應該就和我一樣，什麽都不知道吧。
不過如今病全好了，我高高興興的準備到院子裏走走，翎羽卻過來攔住了我。我不解的看著她，翎羽卻低下了頭：“翁主別出去。”
我奇道：“總要有個原因吧！”
“翁主現在病剛剛好，這要是急著就跑了出去，奴婢隻怕會對翁主的病造成不利。”翎羽回答我話的時候有些閃閃躲躲，這讓我感覺，她似乎並沒有對我說真話。
我漫不經心的回答了她一句：“不要緊，都養了這麽久了，也該要好了。”
說罷我跑出來，原想著好好吸口氣。可是一開門，看到的卻是整個長門宮裏都被掛滿的紅綢帶。
莫非是誰要成親了？
不可能啊，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有誰和誰定下了什麽姻緣，怎麽可能就突然成親了呢？
我將翎羽拉了過來，我問：“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翎羽低著頭，小聲回答道：“是為了，皇後……”
皇後？
一聽這詞，我腦海裏竟然閃過了這樣一種念頭：莫非是劉徹得知了我久病初愈的消息，然後想著喜上加喜，要用這種方式接我回宮？
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惹得一笑，其實有些時候，偶爾這樣想想，何嚐不是圓了自己的夢？
回過神後，我才轉過身，問翎羽：“到底是因為什麽？什麽皇後啊？”
翎羽忽然就跪在了我麵前，抽泣道：“翁主恕罪，奴婢一直都不敢告訴翁主，就是擔心翁主知道了這件事情，心裏會更加賞析。其實，其實今天是，是，是……”
“是什麽啊？”我心中一緊。
“今天是皇上冊封衛夫人為皇後的日子！”
聽到這句，我一個腿軟，若不是有翎羽急急的攙扶，恐怕我早就是摔倒在地了。
此刻，我應該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
子夫終於當上了皇後，這不正是我一心所期盼的麽？如此，也正好是按照了曆史的順序而發展，我的據兒也可以子憑母貴，一切都是這麽的圓滿。
但我的心真的好疼好疼。
曾經也有這樣一日，我一身鳳袍，走向我這輩子唯一依靠的男人。嗬，嗬，我直在心底冷笑，依靠？他還是我能依靠的良人了麽？
我和他的夫妻恩情，是否也就是從今天開始，就斷了呢？
從今日起，他的妻子就是子夫了；
從今日起，我就真的變成了一個毫不相幹的人了；
從今日起，亦是注定了這半輩子，我要獨居在長門宮裏了。
今生，來世，我還能不能再見到那個人了？
怕是再無緣了吧。
什麽叫誓言啊？什麽叫情愛啊？我狂笑不已，誓言就是這一刻鍾的花言巧語，情愛就是為了獲得一夜夜的歡愉。
一切，不就是如此簡單的事情麽？
何來情深意切的真情？就連唐皇楊妃，最後還不仍是為了江山，所棄了情愛麽？牛郎織女，不過隻在神話中才有，現實中何談？
翎羽攙扶著我，緊張的問：“翁主沒事吧？奴婢扶翁主進去歇會兒罷。”
轉身之際，身後又傳來了刺耳的見笑聲：“這不是皇後娘娘嘛！哦，不，我是說錯了，如今的皇後娘娘還正在笑盈盈的看著皇上呢，眼前這個，不過就是一個和我一樣的普通人罷了！這是怎麽了？心痛了？有些人好真是傻子，自己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孩子，給了別人當兒子！這日後封為了太子，你這個母親去看兒子的時候，指不定還會被親生兒子罵成是個瘋子呢！”
翎羽怒極，轉過身吼道：“兮裳！恐怕你是忘記了前段時間你身上受的傷了吧！二十大板子誒，那滋味想來是不是很好受呢？若你再敢說半句讓我家翁主傷心的話，下次等著你的，可不僅僅隻有二十板子了，把你拖出去斬了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是麽？”兮裳毫不在乎的聳肩，“那我倒是想看看，皇後娘娘這回還會不會幫這樣一個賤女人了！好好的慶典人家不去，非要過來看望這個人，說出去旁人隻會當是茶餘飯後的笑話，一聽而過罷了。皇後娘娘當初賞點臉，你們就還真敢瞪上去爬啊？真真兒是笑死了人。”
翎羽跑上去緊緊拽住兮裳的衣襟，狠狠道：“皇後娘娘不管，那我來管管你，可好啊？”
兮裳嘴角勾起一抹不介意的笑容：“翎羽姑娘，想來你也是忘記了鄧婕妤是怎麽對你的吧？不妨告訴你，我們這兒的人，多數都是收了鄧婕妤好處的。鄧婕妤可是留過話的，要是你們兩個當中有誰敢對我們下手，我們就可以先斬後奏。有了什麽事，鄧婕妤負責！”
“好啊，又是鄧婕妤！”翎羽恨聲道。
“好了翎羽，算了吧。”我呼喚，“人家都是鄧婕妤的人，我們惹不起，難道連躲都躲不起了麽？人家看我們不順眼，我們就少惹些事罷！”
翎羽一推兮裳，轉身跑到我身邊：“翁主，人家都欺負我們欺負成這樣了，您怎麽還能忍下去呢？翁主一味的遷就，隻會讓他們更是覺得翁主好欺負啊。雖說他們後麵有鄧婕妤，可是翁主您也有衛……有皇後娘娘和李夫人的幫助啊，翁主到底是在擔心什麽呢？”
我揚聲反問：“你就不能給我少惹些事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