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書生病臥苔及榻
好不容易扛過了這個冬天，這個冬天吃的苦不算少，整日除了洗衣，就是掃地。每一日都要我和翎羽做飯，要是做不好吃了，受到的就會是一天吃不上飯的懲罰。更加過分都是，翎羽私心想著做些好的，好給我補補身子，不成想全全都被那些小宮女們給搶去了。這一來二去的，翎羽也就不願意做些好一點的東西了。既廢時間，還不得好，因此每次做菜，翎羽隻是偷偷藏了些好的留給我。
能解決得了溫飽問題就是最好，更何況我還知道，隻要到了春天，就能不這樣受累了。
這一晚快速的洗著衣服，心裏比較高興的是：隻要過了這一晚，到了明天終於就可以不用這樣忙了。
早起晚歸，這種日子我真的算是煩膩了。
洗好後，翎羽扶著我朝房間走去，“翁主，太好了，從明兒起我們就不用這麽辛苦了。這些時日真是苦了翁主，也不見翁主喊過一聲不高興。”
我輕輕拍一拍她，無奈道：“就算我真的不高興又能怎樣？難不成我說了，就能少做些活不成？再者說，這些日子最苦的是你才對。我知道，你生怕我做累活累著，所以才在暗地裏，悄悄為我做了好多，可是？”
翎羽微微低頭，輕言道：“奴婢真的就是擔心，畢竟翁主不像奴婢，翁主從來都沒做過什麽累活，要是奴婢不多做一點，隻怕翁主會更辛苦。”
“如月走了，能這麽關心我的人，也就隻有你了。”
我頗為傷感的瞧著她，她也不語。畢竟她和我承諾過的實在是太多了，此刻間，我們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麽。
說再多的話，也抵不過事實來得更加真確。
就好像，之前的劉徹。他曾對我說的字字句句都是那樣的深刻的埋在我的心裏，可是時間給我的答案，隻是像今日這般，他對我，不聞不問。
突然的，心又開始了疼痛。
隻是這一次，我心裏的那個人，是否還會留在我的身邊，對我問長問短？
我一笑，傻的還是自己的無知。
走著走著就聽到了遠處傳來幾個嘰嘰喳喳的聲音，那些都是尚在年華之中的少女，可惜下輩子，她們就隻能在這裏度下去。
“嘿，你們幾個聽說了麽？沫兒的運氣也太好了點吧，昨天晚上竟然被皇上看中了。”
“怎麽能沒聽到啊？這件事情都傳遍了。”
“聽說那天沫兒就是去送飯而已，再回來的路上，就碰到了皇上。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竟然就看上了沫兒，真真是奇聞。”
“你們就說說，沫兒又沒有精心打扮，怎麽就能吸引住皇上呢？我天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了的，可是連見不著皇上一眼。”
說罷，這個宮女的啼哭聲就傳了過來。旁邊宮女嘲笑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裏，聽著感覺格外的響亮：“就憑你？你也不看看，你能不能比得上沫兒。”
“我怎麽就不能比得上沫兒了？你們瞧瞧，我不漂亮麽？我不溫柔麽？隻是我現在一時半會兒沒有沫兒的好運氣，等著有朝一日，我飛上了枝頭變成了鳳凰，你們啊，就都來對著我喊我娘娘吧。”
幾個小宮女笑嘻嘻的鬧了半天，在角落裏一直聽著的我，心中卻是無盡的悲哀。
“鳳凰啊？你還是老老實實的留在這裏，乖乖做你的小雞吧！”
原本是銀鈴般的笑聲，在我這兒卻如同利劍。
翎羽擔心著我，扶著我想要快步進屋：“翁主，您小心一點，她們就是鬧著玩的，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站在屋門口，我一口噴出了一灘紅色的液體。
看著翎羽驚慌失措的表情，我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麽。
那是……血？
醒過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兒仍然還是翎羽，心底裏那一小點點的期盼，便隨著殘酷的事實所打碎了。
其實我還是很天真的不是麽？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他能來看我。
我猜，他應該還在忙於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或者，在寵愛著哪個國色天香的新人吧？
翎羽揉揉眼睛，心疼的問：“翁主，您現在感覺怎麽樣啊？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不舒服？
哪裏都沒有心這麽疼，這麽不舒服。
“感覺好像身子有些熱似的，有些難受。”我摸了摸額頭，憂慮道，“翎羽，我不會是生病了？”
翎羽一聽這個詞，驚訝得頓時就起身默默祈求道：“上天保佑，千萬不要讓我家翁主生病啊。在這種地方，萬一不小心染上了病，有沒有好的太醫過來，那可就是有……”
我知道她的擔慮，因而我安慰道：“傻丫頭，別擔心了，我怎麽可能會生病呢。”
身體的疼痛感讓我不禁叫出了聲，翎羽著急得連臉都紅了。她拿過小手帕放於我額頭之上，嗚咽勸道：“翁主，您別忍著了，奴婢現在就出去，去找皇上，皇上要是聽到翁主您生病了，一定會過來的看望翁主的。到那時，說不定翁主還能重新獲得聖寵，又恢複皇後的身份呢。”
我搖頭不依：“你不要去，憑什麽一定要我得了病他才肯來？若要是這樣講，可是隻有我死了，才有他為我哭喪的那天？”
“翁主這是說什麽呢！”翎羽慌忙的勸，“奴婢知道翁主現在心裏恨皇上，可是翁主恨歸恨，您總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吧？翁主這個樣子，就連奴婢看了，心裏也不好受啊。”
我起身抱著她痛哭：“翎羽，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還不如死了好呢？”
“翁主千萬不要有這種念頭。翁主隻要想想小皇子便是了，小皇子還那麽小，翁主就能舍下他麽？翁主一直都念著想有一個孩子，翁主若要真是就這樣……就這樣沒了，是不是很不值得呢？”
我抽泣幾下，又問：“可是現在，你又有什麽好辦法麽？”
翎羽緊緊的扶著我，凝視我道：“翁主聽奴婢的，一定要應允奴婢去找皇上。現如今，也就隻有皇上可以幫到我們了。”
劉徹？
這個名字在我心中默念了許久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頭。
或許就是因為，割舍不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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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羽一大清早便去了，就是為了能夠趕在劉徹剛下早朝之前，然後好能截住他。獨自留在長門宮裏的我一邊放心不下她，一邊對著青銅鏡而望。
歲月本來就已經讓我變得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天真的阿嬌，現在又正逢生病，真不知道劉徹看到這個樣子的我，會不會感到厭棄。
男人都是喜歡更年輕的女子的，宮內宮外新人無數，他心中更多的應該是那一張張新麵孔吧。
我歎氣，劉徹，在你心裏還有沒有“陳阿嬌”這三個字呢？
每當你看到衛夫人，看到我們的據兒之時，你又能不能為我而掀起一點點漣漪呢？
到了用午膳的時候，過來送飯的是清悠，我便與她聊了會兒。聽到她說今早到宮裏去過時，我不禁問她道：“那你可曾見著過翎羽？”
清悠一臉的茫然：“沒有啊，翎羽姐姐向來不都是陪在姐姐你身邊的麽？”
我道：“翎羽今早出去做了些事，你瞧這都到午膳的時候了，她仍沒有回來，我真是為她感到焦慮。”
清悠笑笑，一臉單純道：“姐姐你不用擔心了，說不定就是翎羽姐姐貪玩，所以留住了。再說，也說不定是哪個宮好心的娘娘，留翎羽姐姐在自己宮裏用膳呢。”
被劉徹留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隻是翎羽心中掛念著我，她應該是不會隨便就不回來的。
難不成是去太醫院請太醫耽誤了時間？
清悠拍拍我的手，微笑道：“好了姐姐，你就不要再擔心了。要是你再多擔心一會兒，連飯菜都涼了。”說罷她打開小食盒，咯咯一笑，“姐姐你瞧，我給你帶來的都是好吃的東西。現在輪到我做飯，我知道她們都對姐姐不好，所以就偷偷藏了些好吃的，姐姐嚐嚐好不好吃吧。”
我感激：“有你這番心意，就是最好的了。清悠，多謝你。”
“姐姐你和我客氣什麽呢！”
聽了清荷的話，我還稍稍放心了下，可卻不曾想直到深夜翎羽都還沒有回來。我感到事情不好，匆匆披上一件衣服就跑出去。
剛一出門就碰到了晞盈，晞盈見我著急的模樣，湊上前問：“你去哪裏？”
我解釋道：“翎羽已經出去一天了，都現在都還沒有回來，所以我想出去找找她。”
晞盈微微挑我一眼，原本都已經轉身，走了一步後卻還是轉了回來，看著我冷冷道：“她被鄧婕妤扣下了，一時半會兒怕是也不能回來了。”
“鄧婕妤？”聽到這個名字我心中更是焦慮，“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她是為了我才被鄧婕妤扣下的，我不會丟下她不管。”
剛走了一步就有些搖搖欲墜，不得以的把住身旁的柱子，吃痛的摸著自己的額頭。
晞盈冷聲言：“罷了，你且回去好好躺著吧，我幫你去看那姑娘。”
“你？”我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