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六出飛花入戶時
初蝶走前掛心我在這兒再受欺負，便召集了這兒所有的宮女，怒斥道：“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本宮告訴你們，倘若再有誰敢對皇後不敬，就別怪本宮不客氣。若要是下一次，本宮再來看望娘娘的時候，看到娘娘還是如今日這般淒慘的話，那本宮就讓她變得淒慘！”
聽著這話，我心中倍感溫暖。回到屋子裏坐下後，翎羽感歎道：“原本奴婢還擔心著娘娘讓初蝶再出來，會讓她變得更加目中無人，倒不曾想到現在她竟變成了唯一能幫到我們的善心人了。”
我笑：“你對別人好，別人自然也就會感激你。”
“可是翁主真的就打算一輩子留在長門宮裏，不出去了麽？”
翎羽雙眸似如兩灘清水，我凝神望著她，反問：“翎羽，你同我說句實話，你可是再這兒呆不下去了？倘若你要是呆不下去了，我覺得不會難為你。原本帶你過來讓你跟著我一起受苦，就是我的一個錯誤。”
翎羽聽我這樣一言，頓然起身跪下道：“翁主這樣說可真真兒是冤枉了奴婢。奴婢向來都是認定了這輩子跟著翁主的，怎可能有旁的想法？翁主說不回去，奴婢就跟著娘娘在這兒。奴婢唯獨就是擔心翁主會受委屈，所以奴婢才想著要讓翁主重新回去的。”
我問：“你說，我是不是該去爭寵呢？”
“翁主的事情，奴婢不敢擅自妄言。隻是奴婢想勸一勸翁主，翁主畢竟是小皇子的生母，子憑母貴，翁主的確有必要去好好的為小皇子的未來做一做打算才好。再怎麽說，衛夫人畢竟是養母。將來衛夫人定然會生出自己的皇子，一個是親的，一個是旁人的，翁主說說衛夫人會幫著誰呢？”
我駕篤的搖頭道：“不會。憑借我對衛夫人的了解，即使日後她真的有了自己的皇兒，也不可能對據兒不好的。”
翎羽爬在我身前，一字一句道：“翁主，人心還隔層肚皮呢，你怎麽就能確定衛夫人不會？當初我們不是也想不到跟了這麽多年的初蝶對突然背叛，會去為了帝妃這個位置而背叛麽？”
我反駁：“可是現在你也看到了，我還要感激她呢，要不是她當年主動為自己的今天而考慮，現在她就隻能和你一樣，在長門宮裏和我一起辛苦了。”
翎羽無奈：“翁主啊翁主，您怎麽還是不懂奴婢的意思呢？”
我溫潤一笑，輕言：“我當然明白。隻是我比你更加敢賭，我的據兒不會受到冷落，而且，我還可以斷言，我的據兒很有可能就是日後的太子！”
翎羽臉色變得鐵青，我自信的點一點頭，並不再多言。
隻是，我也隻能說他會是日後的太子。因為我深知，我的孩兒，是萬萬不可能當上帝王的。
不過，誰又能說，帝王就是最好的呢？
君王到底是沒有多少自己的自由，一生還要為了帝業，而身不由己。
既然曆史注定了我的兒子不得活得長久，那我就讓他能快快樂樂的活過這幾十年。跟著我，倒還不如跟著衛子夫。
隻因她能比我在漢宮的日子長久，隻因她是未來的皇後，她終將還是我的替身。
有這樣一個人守護著我的兒子，我真的沒有什麽好需要擔心的了。
而這些，恰恰就是翎羽不能看透的地方。
有了初蝶的話，那些宮女們倒也不怎麽敢過來欺負我。往日吃的飯菜不好，而現在我吃的，都是冷宮裏能吃到的較好的飯菜。
之前那個傲慢的宮女也再也看不到了，每日和我送菜的都是一個看上去挺活潑機靈的丫頭。日子久了我們也就認識了，她叫清悠，曾經是一個不得寵娘娘的宮女，因為做了讓那個娘娘看不上眼的事情，就被打發來這裏了。
清悠也常常不解的問：“聽說你以前很是受皇上的寵愛，為什麽現在還是進了冷宮呢？”
我瞧她一副天真單純的模樣，便也不忍心把這些充滿利益的事情於她講，隻得隨便想出個理由，應付道：“因為後宮裏沒意思，所以我就來冷宮玩玩啊。”
“玩玩？”清悠似乎是被我這個答案嚇到了，“旁人躲來來不及，你怎地就這麽想過來呢？”
“因為我覺得這裏更加清靜啊，這才是我想要的。”
清悠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然後便不再多問，而是把目光轉移到了小食盒上，“姐姐快過來看看，今天我還給你帶來了姐姐最愛吃的千層糕呢。”
“千層糕？”
我的記憶又回到了那個時候，如月就站在我的麵前，手裏拿的正是這個東西。她笑中多了幾分愁態，雖然竭力怕被我看出，但還是瞞不過細心的我。她的聲音也和清悠的聲音一樣，細細的，柔柔的，在我聽來就好像是有一陣微風，輕柔的拂過湖水那般的感覺。
“娘娘嚐一口吧，奴婢親手做的，娘娘不是最喜歡吃奴婢做的東西麽？”
那時候的她，是這樣和我說的。
“姐姐，姐姐你聽見我說話了麽？姐姐！”清悠看出了我的失態，疑惑的搖著我。我莞爾笑，又盯著翎羽道：“定是這丫頭說了我的喜好，可是？”
翎羽微笑的低下頭，輕聲道：“奴婢知曉娘娘好久沒吃著，定也是饞了，所以才拜托清悠姑娘帶來些千層糕的。”
我笑著拿起一塊，咬了一口才發現，別人做的千層糕，無論如何都做不出如月的那個味道。許是因為她做時用心，精心，所以旁人無法比擬。
什麽都罷，隻要是如月做的，與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東西了。
現如今……
不過我仍然要感到慶幸，身在冷宮還可以吃到自己喜歡的糕點，這是多麽的不容易啊。
轉眼看到清悠那笑盈盈的小臉蛋，還有翎羽吃千層糕的搞笑模樣，我也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真心笑容。
這個冬天雖然是我過的最冷的一個冬天，但此時此刻的真情，卻讓我感到了溫暖所在。
也讓我知道，在這個冬日裏：其實，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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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新年悄悄又將來臨，我看著到處貼滿的紅綢，心中非但並無半點喜慶，反而更是憂愁。
天氣冷得愈發濃烈，翎羽心疼我，便去找宮女尋要暖爐。一個小宮女瞟了一眼蜷縮在床榻上的我，冷漠道：“暖爐？你想得還真是挺好，在冷宮這種地方，哪裏來的暖爐呢？能有火來燒就不錯了，真是不知足！”
翎羽氣憤的走過來，怨道：“前段日子還好好的呢，好吃好喝的送著，這才有幾天，一個個就像變了人似的，又變回了以前那番模樣，真是不知道怎麽了。”
我道：“前段日子對我們好，那是因為有初蝶過來幫著我們。你瞧這段日子，別說是初蝶，就連人家宮裏的宮女都不來看望我們，久而久之，自然就不會有人管我們了唄。”
翎羽隨我一起坐到床榻上，不解的問：“翁主你說，為什麽李夫人不來看我們了？”
“這大冷的天，人家不好好在宮裏準備怎樣過年，跑來瞧我們，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說罷我歎氣，無奈道，“我們還是忍一忍吧，以後這樣的日子長著呢。要是剛剛才來就過不下去了，那以後還怎麽活下去了呢？”
翎羽臉上不再有笑容洋溢，“其實有時候兒奴婢一想，翁主您說的還是對的。這兒不過就是苦點累點，但總比在後宮裏整日遭人陷害的強吧？您瞧李夫人，還有衛夫人，既是再大再有權，可是最終又能有什麽好呢？”
我欣慰的撩撥了她掉下來的一束發絲，“你能明白就好。隻是未來的日子還長，要你和我一起受苦，我心裏終是有些不忍。”
“受苦？”她笑，“翁主可是忘記了？奴婢從小就是伺候人長大的，再多的苦還不都是有過的麽？奴婢碰上了翁主這樣心善的主兒，已經是奴婢的榮幸了，翁主以後千萬別再說受苦這樣的話了。”
突然我想出一點，建議道：“我們在這兒不得樂，為何不能自己製造出些樂趣呢？”
翎羽納悶：“在這兒能有什麽樂趣啊？”
突然走進的宮女甚至不以正臉看我，輕蔑道：“今天到你們兩個做活了，別以為來這兒就可以有清閑日子過，宮裏麵可從來都不收沒有用的人！”
翎羽看不下去，抓著她問道：“現在就要要新年了，能有什麽事兒做的？”
那宮女冷冷一哼，手指狠狠掰開她的手，惡狠狠道：“就是因為快到了新年，所以事情才更多呢！你們兩個到這兒時間也不短了吧，到了該做點事情的時候了。”
“做什麽？”翎羽問。
“看在你們是新來的份上，我就不讓你們多做什麽，去把這兒所有人的衣服洗幹淨就好了。如果天黑之前不能洗好，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這裏的飯不多你們是清楚的，要是不能洗好，你們兩個今天晚上，就等著餓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