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春來梁上舊燕飛
我擔心給人留下什麽端倪，所以並未多言半句。走在回宮的路上，我突然就想起了曾經讀過的這麽一首詩。詩句中描寫得是那樣精致，我幾乎就要以為，這首詩的作者根本就是為他們兩個而寫的——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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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美人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漸漸淡忘了這件事情。不過有一次如月與我隨便談心的時候，又提到了長沙王，我們不禁都想起了那一日滿室的旖旎。
“娘娘，當時周美人要說出來的時候，奴婢真真兒是要嚇壞了。奴婢甚至想著，要是周美人她說了，奴婢就告訴皇上一切都是奴婢做的，不管娘娘的事。”
我微笑著揉揉她嫩嫩的臉，“還是你對我最好，不過你也是最最傻的傻丫頭了。原本就是我自己做的，你幹嘛還要替我頂下這個罪呢？”
她不帶一絲猶豫的回答：“奴婢隻盼著娘娘您能夠平平安安的，隻要娘娘您好，就算是要奴婢拿命去換，奴婢也在所不辭。”
我急忙堵住她的嘴，嗔怪道：“瞧瞧你，好端端的說這個做什麽。”
“奴婢隻是想告訴娘娘，不管到什麽時候，娘娘變成什麽樣子，奴婢永遠都會忠於娘娘您的，哪怕是臨近生死關頭，奴婢所言所想，也都和今日一樣。”
我深歎著，緊緊把她摟在了自己的懷裏：“要是我身邊能多幾個像你這樣的好姐妹，該有多好。”
我側過頭，無意瞧見了屋簷上的幾隻燕子。我蕩漾著一抹笑容，這樣快，便又是新的一年了。
或許很多事情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生改變，但我也隻能是猜想，究竟如何，問我，我不知。
似乎不見初蝶的日子也有些久了，不知道她在雜役房裏，過得好不好。
突然就冒出了一個想去看看她的念頭。
我並沒有多叫上宮女，隻是帶了如月。
希望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變回以前的那個初蝶了。
站在雜役房外，我仍舊有了一小點猶豫。
夢裏的經曆真的讓我變得有些退步，帶著不安的心，我還是咬咬牙，走進了雜役房。
不知道等待我的會是什麽，也不知道這次見麵過後，我們的關係會不會發生什麽改變。
目光粗略的掃了掃，始終都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我隨便走到一個宮女身邊，問訊道：“初蝶姑娘是不是在這裏麵？”
那個宮女看樣子並不認識我，卻仍然是好心告訴我：“初蝶姐姐出去給冷宮的妃嬪們送飯了，估計過一會兒就能回來了。”
聽到冷宮這個詞，如月渾身打了個顫，將我拉到一旁，小聲道：“娘娘，奴婢聽說冷宮裏的妃嬪們，各個都是瘋子啊。您說，初蝶去哪裏，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應該不會吧，我們等一等好了。”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極為耳熟的聲音：“娘娘？”待我驚訝的回頭，她已經跪在了我麵前，“奴婢見過皇後娘娘。”
“你是初蝶？”我伸手一捋她淩亂的發絲，她蓬頭垢麵的樣子，當真讓我無法相信，她就是當初那個清秀的姑娘。
“奴婢賤名，唯恐髒了皇後娘娘的耳。”她低下頭，愈發的卑微。
我於心不忍，雙手將她扶起：“好初蝶，你這是做什麽？”
“奴婢自知自己罪不可恕，奴婢願意一輩子留在這裏，為自己曾經做錯的事，犯下的孽而恕罪。”
我歎氣，溫聲道：“好了，你快起來。當初我勸皇上不要殺你，就是已經不想再追究了，你現在又何必和那些事情過不去呢？”
“不。”她低著頭，繼續道，“娘娘請容奴婢把話說完。奴婢知道自己做了對娘娘很不好的事情，其實那一天奴婢承認過後，奴婢就已經做好了皇上會將我賜死的準備。我原以為娘娘您會恨不得讓我早點死，可是我卻想不到，娘娘您會勸皇上不要殺我。這裏麵的確很苦，但我仍然要感謝娘娘。苦一點累一點，不僅是對我的懲罰，更是告訴我，我還活著。”
“因為你真的很讓我失望，我不能不讓你受一點罪。在雜役房裏的這麽長時間，我想，也足夠讓你懂得什麽叫後悔了吧。”
“何需現在呢。”她微微笑，“從奴婢來到這裏的第一個月，我就已經知道，自己做的是有多麽的天真。不管我做什麽，他都不愛我，最後傷心我，隻有我自己。你瞧瞧，要不是有娘娘勸著，哪怕皇上親眼看著我死，他也不會有半點的心痛吧。其實，奴婢是一個很善妒的女子呢。以前，奴婢當您的宮女的時候，奴婢就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娘娘隻喜歡對如月好，心裏就沒有我呢？後來，奴婢當上了李夫人，可是奴婢更加善妒了，奴婢想著，為什麽皇上隻喜歡你，如果，如果皇上他能看看他的身邊還有些什麽人，他就會明白，愛他的，不僅僅是有皇後娘娘您一個人，還有一個叫初蝶的，在等著被他關心，被他愛著。”
替她擦拭淚水的同時，我道：“好了，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說它了。初蝶，當你再次踏出這個雜役房的時候，你就和以前徹底告別了。從此，你就是一個新的人。”
初蝶不解：“娘娘，您，您這是什麽意思啊？”
“你說呢？”我咧嘴一笑，解釋，“本宮今天過來，就是特意要把你接走的。以後呢，你還是你的李夫人。本宮相信，有了這一次的經曆，你會變好的。”
初蝶驚愣，回過神後又趕緊跪下，連連搖頭：“奴婢不敢。奴婢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奴婢又怎麽敢再入後宮，去搶奪原本就屬於娘娘的寵愛呢？”
如月插話道：“咦？真是奇怪了。以前的時候，娘娘不願意，初蝶你就自己想辦法要當夫人。現在，我們娘娘都同意了，你竟然說不敢，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你已經懂得了皇上的心，我相信，既是我再讓你變回你原來的身份，你也不會向以前那樣害我了。就算今天真的是我錯了，我也認。誰讓，這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哪怕最後傷的是我，我也隻能認，因為我始終都是舍不得你。”
“娘娘……”
我嗬嗬一笑，我相信著，今天的決定應該不會再錯了。
日子恢複了往昔的平淡，許在旁人眼裏算是無趣，在我看來，卻是難得安寧。無是無非，不正是我期盼的麽？
如月見我待著無趣，便教我刺繡。我耐著性子看了會兒，越來越覺無聊，“這有什麽意思啊，穿過來穿過去，不喜歡不喜歡！”
如月嗬嗬一笑：“娘娘，這些針線活都是我們女兒家必會的啊。”
“必會？”我不屑，“你瞧本宮，什麽都不用學，什麽都不用會，本宮一樣是大漢朝的皇後娘娘。依本宮說，你那些思想全是封建的！”
“封建？”如月對這個詞感到不解。
我頓時意識到這個貌似就是封建年代，於是趕緊笑道：“你不要在意，我就是隨便想出來的詞，什麽意義都沒有啊！”
如月“哦”了一聲，又回到剛剛那個話題上：“娘娘您也不想想，您可是大長公主的女兒，隻要大長公主一句話，娘娘您不就是皇後了麽？哪裏像我們，不努力根本就不會有出頭之日啊！”說罷，她裝模作樣的抽泣了幾聲。
我興致勃勃的湊上去：“出頭之日？如月，你這話什麽意思啊？”
“奴婢不是說自己，奴婢隻是替和奴婢一樣的人說句話罷了。”
“如月，其實你現在也已經不小了，早就應該嫁人了，你知道麽，有的女子像你這個年齡，都快要做奶奶了。”我皺眉道，“所以說，本宮覺得是時候為你的婚事好好考慮一下了。”
提到婚事二字，如月不高興起來：“怎麽好端端的，又扯上奴婢的婚事來了？奴婢早就和娘娘說過了，奴婢這輩子哪兒也不去，就陪著娘娘。”
“那旁人怎麽想？知道的說是你忠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本宮不放你，更過分的還當是如月你有什麽不好，嫁不出去呢。”
如月垂下頭，低聲道：“奴婢知道娘娘一心為奴婢好，可是奴婢真的不願意走了。奴婢就想著，這輩子能安安心心的留在娘娘身邊，不給娘娘添亂，就是最好不過的了。至於別人怎麽說怎麽想，奴婢都不在乎。”
“可是……”
“娘娘，奴婢就求求您了，以後不要再說讓奴婢嫁出去的話了好麽？更何況，除了膠東王，奴婢心裏裝不下任何人。”
我被她這話一攔，也不好再說下去。低頭沉默之際，又打了哈欠，雙眼也開始沉下，“如月，本宮有些困了，我先去睡一下。”
如月側頭看看天，叫道：“娘娘，這才什麽時候啊，你就要睡？”
“沒事，你記著晚膳前把我叫醒就好了。對了還有，若是皇上過來了，你就讓翎羽前去攔一攔，一定要叫醒我啊。我才不想讓皇上看到我酣睡的樣子呢。”
如月掩嘴輕輕笑，我佯怒：“你這小蹄子還敢笑主子啊？”
“奴婢不敢。”她微笑著上前，邊解下稠帳，邊道，“娘娘進來經常是發困呢，可是因為春日的緣故，讓娘娘也起了困意？”
發困？
這個詞突然就印在了我腦海裏，我記得上次我懷孕的時候，似乎也是這般的嗜睡。難道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