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生死難阻未了情
“隻是可惜了呢，本宮什麽下場，你看不到。”我含笑著，溫言說道。
她同樣是笑得得意：“不錯，我的確看不到你是怎麽慘死的，這也是我唯一舍不得現在就死的理由。不過，總會有人替我看到的！”
衛夫人撇撇嘴，看著劉徹道：“皇上，臣妾看這個周美人已經精神失控，依臣妾之建，還不如早些讓人把她拖出去，以免她說出來的渾話亂了皇上您的耳。”
“還有你，衛子夫，你也不好好想想你自己，要不是你長得與那賤人有幾分像，你又怎麽可能當上這個夫人，你又怎麽可能生下女兒？賤人現在得寵，你卻要幫著她站在她那一邊，我真是懷疑，你到底還是不是個女人，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讓自己深愛的男人抱著別人上床！難道你就能忍得下這口氣麽？明明你什麽都比她好，沒有什麽地方比不過她，你就甘願一輩子被她像個小丫鬟一般的指使？你當她是什麽人我不清楚，可是她拿你當什麽了？她不過就是隻拿你當下人，難道在平陽公主府裏過的日子還不夠苦麽？”
周美人跪在下麵撕心裂肺的大叫著，說罷她又看向劉徹，哭吼：“皇上，臣妾求求您了，您就聽臣妾一句勸，臣妾求您快點離開那個賤人吧！皇上您若是仍舊這樣執迷不悟，她早晚是要把整個大漢朝毀了的啊。”
劉徹怒不可遏，一腳將她踹在地上，吼：“夠了！你說完沒有？朕讓你留在這裏，就是一個最大的錯誤！來人！”
“在！”幾個侍衛跑進來，極懂規矩的屈膝跪在劉徹麵前，“旦憑皇上吩咐。”
劉徹轉過身，低沉道：“把這個女人，給朕拖下去，立刻就斬！”
聽這吩咐，我微微笑：“周美人，你真是高估了本宮。本宮隻能最多也就是能陪皇上談心，讓皇上解悶罷了。至於你說的毀國，本宮自認為自己還沒有妲己褒姒那般絕世的容顏，如果周美人是想借這個來誇讚本宮的話，本宮一是受不起，二是要提醒一下美人，如今是太平盛世，美人這樣說，可算得上是詛咒呢？美人就算是無心，也要注意著才對啊。”
“呸！”周美人與我冷眸相對，“我誇你？賤人，你可是真真是太過自戀了吧。我就算是瘋了，我也絕對絕對不可能誇你什麽！”
劉徹不耐煩的擺手：“拖下去，朕不想聽到她說的任何一句話。”
“你們放開我，我可是皇上親自封的美人，你們再敢動我一下試試！”
“那就從即刻起，周美人貶為庶民。”劉徹看著她，口吻裏沒有半點的柔情。
在侍衛將她拖起來的時候，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掙脫開抓她的侍衛，哭著爬到劉徹腳下，帶著哭腔道：“皇上，臣妾有要事要說，是和皇後有關的！”
我心底頓然變得冰冷，似乎已經猜想到她要說的是什麽。
劉徹毫不留情道：“這樣的女人，說出來的也定是汙蔑之詞，朕不願意多聽半句！”
聽這句我暫且能稍稍放下心，可接下來鄧婕妤的話，就像是我落入懸崖，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藤蔓，可是現在，它斷了。
“皇上且慢。”鄧婕妤緩緩走出，福一個身，微笑道，“皇上，不管她說什麽，隻要皇後娘娘是清白的，皇上又有什麽好去擔心的呢？若是說清了，對皇後娘娘的名譽也好，她也能安安心心的死啊。”
劉徹思量，還沒有答應下來，周美人一個撲身就癱倒在他麵前，哭道：“皇上，不管您信不信，可是臣妾說了，臣妾也就無憾。要是您不讓臣妾說，臣妾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服！”
“好，那朕就聽你說。不過，朕希望，你不是來耽誤朕的時間的！”
這一瞬間，我與周美人四目相對，腦海裏飛快的旋轉各種各樣的可能。
床榻之上的翻雨覆雨，身體與身體的糾纏，這樣的畫麵猛地就出現在我的腦海裏。轉眼又看到周美人仇恨的目光，我隻覺自己就快要瘋了。
我該怎麽辦？周美人說了之後，我又該怎麽向劉徹解釋？
在那個虛幻的夢裏，我知道，我的承認帶來的後果，隻能是得到他的一句賜死。哪怕他不想賜死我，這件事情總是要流傳出去。前朝，後宮，注定是要逼著他不得不賜死我。
那還能怎麽辦？即使我說那個時候，是因為被壞的記憶所控製，可是，我終究是和長沙王在一起了啊，劉徹怎麽可能一點都不在意？
難道我否認？
如果否認了，她們一定會嚴刑拷打如月，直到如月說出來為止。結果已經不重要，關鍵的是，我不能讓如月為我受這個苦。
她昂著頭，驕傲的看著我：“臣妾知道，這個賤人她……”
幾乎是在同時，我拿出最後一張籌碼，裝作不經意般，故意在她麵前搖一搖。
見了這樣，她的雙眸，從厲色，再到驚異，然後恐懼，最後，多了一絲軟弱。
原來那個夢告訴我的不僅僅是我的結局，還有她的內心。
我現在真心感謝自己會做了這樣的夢，如此，讓我清楚明白了，那個與她私通的侍衛，在她心裏到底有多重要。
她曾經賭我會不會為了心愛的人付出生命，那我就反過來，賭她會不會為了她心愛的人，忍下這口氣。
直覺告訴我，她會放下，她一定會放下。
“妹妹有什麽盡管說，本宮非常想知道，妹妹你究竟有什麽事情要告訴皇上呢。”我習慣性的摸摸手腕上那用上好的玉做的手鐲，“妹妹大膽就是了，妹妹說了，說不定，就是令樣的結局了呢。”
周美人，你敢，我就敢。或許你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告我私通，不過我手上的這一枚玉佩，也恰好能說明了問題。
夢中的你都能心甘情願讓自己承受所有的罪，現在呢？
她仰頭笑天，劇烈顫抖的身子讓她瀕臨於瘋癲。
“不錯，皇上，皇後她是真心愛你的，就連她失憶的時候，也是我費盡了千辛萬苦，才能利用得了她，否則我又何需什麽迷魂香呢？”她失控的笑著，撲到在我麵前，用極小極小的聲音，對我央求道，“娘娘，我現在什麽都不求了，我隻求你能饒恕，可以麽？”
我看著她黯淡的雙眸，我傷神。
曾經，她為了劉徹這樣的愛著，現在又為了一個不知名的人這樣愛著，可最後終究什麽都沒有得到。她才是最值得可憐的女人，不是麽？
我微笑。或許，曾經我對她沒有什麽真心的笑容，但這一刻，我倒是真心多了，“本宮自然是可以饒恕，不過你，還要聽皇上的才是。”
她一向都是聰明，一聽便可知道我話裏的意思。在她被拖出這個宣室殿的時候，我甚至看到了，她同樣向我投來了一笑。
感激也好，隨意也罷，我總是要高興的。不是因為少了一個對手，而是因為終於能得到了想要的安寧。
心底仍然堅信著，她剛剛的笑容，多少還是含有幾分真心的。
畢竟我親口答應了她，我能保住她愛人的命。
我請求劉徹用毒酒賜死她，劉徹雖然不懂我的意思，卻仍舊答應了我，並且讓我欣慰的是，他並沒有多問一句。
心裏帶著笑笑的內疚，我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和他解釋一番：“臣妾不為別的，臣妾想，她畢竟也是為愛而狂，臣妾多少還是可以理解。情到深處，且不是誰能控製得住。更何況，她終是皇上的妃子，讓她臨死也有些顏麵，皇上不考慮她，也該考慮一下皇家吧。”
“還是你想得最多。”劉徹心裏的顧慮頓然煙消雲散，這個結果，我很是滿意。
周美人到死都不會不知道，目送著她被那毒酒毒倒的時候，不僅僅有我在她背後默默的看著，還有那個，她深愛的男人。
我是見過那男人一麵的，多少會有點記憶。
在他雙眸中，我看到了他對她的不舍，眷戀。
這便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情了：讓她走得有些顏麵，保住全屍；同時也讓他，可以好好的活下來。
他活著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不能說明他不愛她。正如夢境中的她所言——
因為我知道他在這個世上，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而活，更是為了我而活。
讓她的心，她的情長久保留在這樣一個愛人的身上，不也就正好相當於，她始終都沒有走遠麽？
如此，亦是絕好。
就在我以為他們的愛情就是這樣維持的時候，禦花園裏見到的一幕，讓我頓然改變了想法。
我也終於理解了，為什麽她可以心甘情願的為他死，為他承擔下一切的罪。
原來，他是真的值得她這樣做的。
禦花園長井中，宮女來報說發現了一具死屍。有仵作驗屍說，他是今早辰時而亡。至於死因，大有可能是自殺。
昨日辰時，正好是周美人薨斃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