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天意

  “妾身又怎麽敢勞煩皇後娘娘呢。”她倉促的笑著，躲躲閃閃。


  我“哦”了一聲，問：“王妃是不願給本宮麵子麽？”


  “妾身怎敢，妾身怎敢。”她變得愈發不安，過來接著糕點的手，都帶著些抖顫。


  我隻垂眸一刻，轉身一個不易察覺的動作，纖纖玉手朝肖玉兒的方向遞去了玫瑰餅，“王妃快嚐嚐吧，本宮很是期待呢。”


  仿佛這就是一張毒餅，幾次接近了唇邊，卻都無法咬下去。


  “王妃怎麽不吃？是擔心本宮手藝太差了麽？”我微笑著催促道。


  “怎會，怎會。”她看著那餅緊緊的蹙眉，總是狠下心來，快速咬下一口，之後的眼裏，滿是弄弄的絕望。


  我笑而不語，從她身邊走過，徑直到了長沙王夫婦麵前。


  “本宮親手做的糕點，殿下賞個臉，嚐塊吧。”我垂著眸，從盤子裏拿過一塊玫瑰餅，遞向了他。


  他的笑聲裏夾雜著一些讓我感到莫名的東西，我聽不出他是欣喜，還是憂傷，“皇後娘娘親手做的，定然會是最好不過的了。”


  他手指的冰涼深深刺了我一下，開口想問他一句，可又看到一旁那個活潑的清荷郡主，那個如今的長沙王妃，我硬是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重新再回到劉徹身邊，我心裏還是不能平靜。


  為的什麽？

  長沙王娶妻與我何幹？他和清荷郡主在不在一起又與我何幹？雖是如此，可心裏總是難免會有一些失落。


  為什麽？

  我煩悶的拿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下。


  注定了此生此世我的夫君，我愛的人都隻會是這個坐在我身邊的男人，我實在是不能多想別人一秒鍾。


  打定了主意，我放下酒杯，無意間卻看見肖玉兒悄悄離席。


  所有的雜思立刻就被她這個動作打破了，我借口宮中有事，悄然跟在了她的身後。我倒要看看，她這樣急匆匆的，是要去做什麽。


  “太醫，你快幫我瞧瞧，我有沒有誤食什麽對懷孕不利的東西？”


  還未走近，肖玉兒急促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我淡笑，揚聲道：“王妃果真是心細如發，不過仔細點好，仔細些至少可以防人不是？”


  肖玉兒見我來，忙著跪：“參見皇後娘娘。”她還試探性的問了句，“皇後娘娘不是應該在宴會上麽？”


  我轉身對太醫道：“這兒沒你什麽事了，你且到外麵歇著去。本宮需要你的時候，自是會叫你進來的。”說罷，我從袖裏一錠銀子遞過去，他倒也不怎推辭，喜滋滋的拿著銀子出去了。


  我朝翎羽遞過去一個眼色，翎羽會意，點了下頭，走出去看著那太醫去了。


  屋內隻剩我和肖玉兒兩個人，靜得出奇。


  她仍舊保持著那個拜見的姿勢跪在那裏，而我隨意坐在一邊，默默的盯著她。


  “王妃這麽急著叫了太醫，莫不是擔心本宮的玫瑰餅裏，有麥芽不成？”我淡淡的開口，都和她單獨在一起了，我不願讓寂靜浪費了時間。


  肖玉兒頓然哭腔聲起，朝我跪著過來，淒慘道：“娘娘，嬪妾知道娘娘您冰雪聰明，嬪妾懇求娘娘不要告發嬪妾好不好？嬪妾不是有意想去害如月的，隻是，隻是嬪妾不想讓殿下再納妃了。如月姑娘的事，千錯萬錯都是嬪妾的錯，嬪妾願意去向如月姑娘賠罪，隻求娘娘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更，更不要讓嬪妾懷不上孩子。”


  我怒意升起：“你求著本宮不要讓你懷不上孩子，你怎麽不想想如月失了孩子是多難過麽？你朝她道歉有什麽用？你再怎麽道歉，她的孩子還不是回不來了麽？”


  她哭得愈發可憐，癱坐到了地上。忽地像是想起了什麽事，她拽著我的裙角，問：“皇後娘娘，您剛剛給嬪妾的玫瑰餅裏，是不是有讓嬪妾不能懷孕的東西？是不是？”


  我恨得咬牙切齒，卻終是與她說了實話：“沒有。”


  “沒有？”她不相信，生怕我是在欺騙她。


  我冷笑：“你以為本宮像你一樣是惡人麽？本宮也是知道喪子之痛的，本宮再恨你，也不會這樣害你。”聽我說了這話，她才終於放心的舒了口氣，我接著道，“肖玉兒，你可知，若不是你，如月和膠東王早就在一起了。如月心甘情願把殿下讓給你，你不但不感謝，還這樣去害她，本宮實在不知你還有沒有良心？本宮也警告你，你最好乖乖的當好你這個膠東王正妃，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再敢對如月打什麽主意，本宮不管你父親是多大的將軍，也要第一個解決了你。”


  我長歎一口，對外麵揚聲道：“翎羽，去把太醫叫進來罷。”我看著哭痕未盡的她，道，“你也起來罷，要是讓外人看了，還以為本宮把你怎麽了呢。你起來，讓太醫好好看看，為何你和殿下成親怎樣久，你還是未懷上。”


  如月，我不幫你和你的孩兒報仇，你可會來怪我？


  太醫有了我的吩咐，小心的為肖玉兒把脈著。良久，他回稟道：“回皇後娘娘，王妃的身子，怕是不大適合有孕。”


  我驚：“你什麽意思？”


  “說明了便是，王妃娘娘以後，可能都不會懷孕了。”


  肖玉兒猶如晴天霹靂，緊緊拽住太醫的衣領，哭著問：“憑什麽？我從來都是小心謹慎的，我怎麽可能不會懷孕？一定是你搞錯了，是你搞錯了！”


  太醫被她這樣一拽，更是驚慌，脫口而出：“不是王妃誤沾染上什麽的緣故，王妃的身子本就很難懷孕，並且王妃求子心切，幾乎沒有什麽懷孕的可能了。”


  她絕望的撒手，苦笑：“報應麽？我不讓她懷，老天就不讓我懷。”她“咯咯”的笑個不停，接近於癲狂的狀態。


  在回去的路上，翎羽還是忍不住的問了句：“娘娘，您是不是沒有把那塊玫瑰餅給膠東王妃？”


  我點頭，回答：“是。”


  “娘娘為什麽突然改變了主意呢？娘娘是可憐她麽？”


  “可憐她是其一，還有，你也知道，本宮從來就沒有做過什麽害人的事情。如果她真的是因為吃了我的玫瑰餅才不能懷孕的，本宮真的不知道會害了多少生命。最重要的是，你想啊，如果太醫真查出了她體內有柿子蒂，後宮和前朝且不都是要鬧開了？到時候肖大將軍不服，皇上就算想幫我，可事實在眼前，能有什麽用？說好了，皇上憐惜本宮，廢了本宮這個皇後，然後打進冷宮。說不好了，當場賜死都是可能的事情。鳩酒，匕首，白綾，三樣擺在本宮麵前，你說本宮該怨誰？”


  翎羽嚇得打了個冷顫：“都是奴婢欠考慮，沒有想到這麽多。如此說來，多虧了娘娘沒有對她下手，否則，真是後患無窮啊。”


  我笑笑，不再多言。


  好在，上蒼知道肖玉兒是個什麽樣的人，幫如月，也是幫我出了口惡氣。


  天意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