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相似
這日天氣極好，萬裏無雲，我仰頭望去，隻見一群大雁結隊朝南邊飛過。我嘴角一勾，秋，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來了呢。
正仰頭望天，翎羽便進來通報道：“娘娘，柳美人來了。”
我回眸一笑：“快請她進來罷。”說罷，我轉身，坐回到了席子上，等待那柳美人的到來。
不多久，翎羽掀簾，隻見一個穿著海棠紅顏色宮裙的瘦小女子走進，這讓我想到了那句“人比黃花瘦”。仔細一瞧便可看出，她長得並不算精致，卻唯獨有那雙眸子，看上去倒有幾分韻味。
她抬頭隻掃我一眼，便大為驚歎，竟不由脫口而出：“子夫？”
站我身旁的翎羽趕緊說道：“美人，這是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她稍稍愣神，隨即行大禮，“臣妾柳氏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長樂無極。”
我輕笑：“妹妹起吧。”
待她站起來後，我笑道：“妹妹初見本宮，便脫口稱本宮為子夫。莫非，衛姬長得，與本宮有幾分像不成？”
她低頭答道：“回皇後的話，衛姬的確與皇後娘娘您，有些相像。”
我“哦”了一聲，笑問：“那究竟有幾分像呢？”
柳美人羽睫微閃：“大概……有那麽三分像吧。”
我見她答話閃閃躲躲，便停止了追問，笑著走下去，伸手拉她道：“妹妹不用這麽客氣，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哪兒有這麽多規矩呢。素來聽聞你與衛姬妹妹較好，若今日她也能來，那真真兒是極好的了。”
她笑了笑，目光掃過我的幾案，柔和笑道：“皇後娘娘也喜歡看《論語》啊！”
我溫和一笑：“平日裏無趣，不過就是打發時間罷了。不過本宮倒極喜歡那句‘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做人正當光明磊落，踏踏實實，妹妹你說是麽？”
柳美人彎眉笑道：“娘娘不光和子夫長得像，就連這鑒賞，都幾乎一模一樣。”
我手指輕撫鬢間絲發，麵上表情不作任何改變，平和問道：“她當真也是這般說的麽？”柳美人正欲答話，我神色突然嚴厲起來，嗬斥道，“她說得倒不錯，光明磊落，可她又做到了麽？她身為皇上的新寵，進宮這麽長時間了，她又何曾過來拜見過本宮？以為用一個長得與本宮三分像的借口，就可以讓皇上幫著她一同隱瞞麽？”
柳美人一驚，跪：“娘娘息怒。娘娘所言極是，隻是，臣妾有一事不明。”她抬起眸子與我直視，“娘娘這般急切想見到衛姬，又是為何呢？”
為何？就因為她的出現，害得我一切的一切都變了樣子，我就不能看看，這樣一個媚主的女人，究竟長成什麽樣子麽？
輕笑一聲，我淡淡道：“因為本宮是皇後，她是皇上的寵姬，單憑這點，她理應過來拜見本宮。就算本宮不為自己，也要為大漢朝做考慮。要是傳出去，我們漢宮裏有這樣一個毫無規矩的女人，那皇室的臉麵往哪兒放？”
柳美人直直看了我許久，方才低下頭，低聲道：“是臣妾考慮不周，還望皇後娘娘降罪。但是，衛姬的事情，並不是衛姬不願前來拜見娘娘，而是，皇上特意下了旨意，實在也是無法。”
我輕輕一擺手，慵懶地道：“罷了罷了，本宮也有些乏味了，你下去吧。”
“那臣妾就告退了。”
她剛一走，翎羽便道：“娘娘，既然皇上寵了一個與您長得很像的女子，就說明皇上心裏還是有娘娘的。方才那柳美人說的話，奴婢也仔細聽了，其實奴婢覺得，衛姬在皇上心裏，就是娘娘您的一個影子吧。”她垂眸，“皇上對娘娘用情至深，即便娘娘再不愛皇上，也不該這樣冷落了皇上吧。”
“本宮隻是不願與這永無休止的後宮爭寵有任何瓜葛。想想蘇美人，甄美人，曾經都是皇上的寵妃，最後又得到了些什麽？唯有心不動才可以永不痛，我不想有一天，我真心愛上了皇上的時候，後宮裏卻傳出，皇上又寵了哪個新的妃嬪。”
翎羽陷入了沉思：“娘娘，愛情這東西，是不是很苦呢？”
我苦笑一笑：“本宮沒有真正經曆過愛情，具體是什麽滋味，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當你真心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是會有苦的滋味的。”我拍拍她的手，接著道，“等到以後，你親身經曆了，就會明白了。我真心希望，你的愛情能夠圓圓滿滿的。”
她有些煩惱的低下頭：“是麽？或許，還是苦的吧。”
我心中有了些疑惑：“怎麽，看上去你倒有些領悟了，難不成你有了喜歡的人？要是有啊，本宮就讓皇上下旨賜婚。”
“沒有，娘娘別亂說。”翎羽急忙否認，“奴婢整日都和娘娘在一起，連男子都沒見過幾個，怎會有呢……”她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小到連我都聽不見了。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她們跟著我，又怎麽會遇到自己心儀的人呢。
我心裏很是愧疚地對她道：“都是我耽誤了你，還有如月和初蝶，你們本該……”
“什麽耽誤不耽誤的呢？”她緊緊握住我的手，笑著道，“奴婢能和娘娘在一起，心裏有說不出的快樂。要是能讓奴婢選，奴婢情願一輩子都待在娘娘身邊。”
“嗯。”我著實感動，能用這樣的好姐妹，也算是一種福氣了。
深夜，我躺在床上，苦思冥想。
根據曆史的記載，我大概複原了當時在平陽公主府上應該發生的一幕：衛子夫做為第二批歌女上來跳舞唱歌，劉徹初見她，想來定是吃了一大驚。之後就把目光多多注意在她身上，便有了後麵的事情。
不過讓我疑惑不解的是，劉徹對我本應該是沒有愛情的，為什麽會寵上我的影子？若他心底是厭棄我的，就應該厭棄我的影子才對，又怎會想今天這般，甚至我失寵後，還立她為皇後。
唯一能夠解釋這一切的，就是，他愛我？
不可能，他要是愛我，就不會發生日後的那些事情。要是他真的愛我，就不可能整天讓我一個人在甘泉宮裏，至少，他應當過來瞧瞧我。
我越想越煩躁，翻了個身，索性不想了。
如月在雜役房也有些日子了，明兒就接她回來吧。也不知道這些天以來，她過得可好，見到我，她會不會怪我呢？
一切都等到明個兒在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