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帝獨說子夫
天氣微微見好，午後，我呆著無聊，便叫上如月，到花園轉了轉。
如月看我心情好，她也笑得開心：“許久都不見娘娘這麽開心，可是娘娘遇到什麽喜事了呢？”
我嬌嗔：“死丫頭胡說些什麽，我要是有什麽喜事，你會不知？你這嘴呀，能把整個皇宮都傳遍了。”
“娘娘現在是愈發喜歡笑弄奴婢們了。”如月垂下眸，裝出一副可憐又受盡委屈的模樣，真真兒讓我笑個不停。
“娘娘您看，那邊的垂柳，多好看啊！”
我的目光順著如月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可不是，那邊垂楊吹風飄蕩著，柳絮漫天飛舞，如下雪一般，極美。
我大喜，指著那邊道：“如月，快，我們到那邊去玩！”
不等她同意，我就興奮地跑了去。
從沒見過這樣美的景麵，那些“小雪花”飄啊飄，飄到我的頭上，身上，我也不拂去。那些花瓣兒各個都像小精靈一般，落得我滿身全是。
如月跑過來，為我拂去身上的柳絮和花瓣兒，嗔道：“娘娘，您看看您，怎麽還像個小孩子呢，真是淘氣。”
“有麽？”我調皮一笑，好久都沒有這樣開心了，我可不能辜負了自己。
“可不是麽！”如月雖然臉上表現出不滿，其實我最曉得，她心裏開心得很。
“哭哭哭，哭有什麽用，皇上的心還不是被那個小賤人給搶走了嗎？你有這時間在本宮麵前哭，倒不如去在皇上麵前哭去！”
遠遠的，我就聽見了這麽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我很是好奇，走上前幾步，想探個究竟。
“姐姐，我好不容易才進宮來侍候皇上，誰成想，皇上的心就移到別人身上了，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姐姐，你可不能不幫我啊！”
“呸，幫你，那誰幫本宮？”這聲音聽著極其耳熟，像是……
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子聽她這話，哭得更慘了：“姐姐，你都不幫我了，那我且不是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了麽？”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皇上不過就是對那賤人一時新鮮，難不成，她以後還能當上皇後娘娘？就算那賤人想當，皇上也……”說到這兒，她突然止住了。
如月見我想不起來，便小聲在旁提醒道：“娘娘，這個應該是蘇美人。”
蘇美人？我忽地想了起來，應該是她。
我冷笑，劉徹這又是看上誰了，惹得她們如此不高興呢？
我走出來，笑盈盈地問：“妹妹們都在抱怨什麽呢，也讓本宮聽聽，這後宮又發生了什麽新鮮事啊？”
果然，一個是蘇映雪，還有一個女子，我似是從未見過的。
她們紛紛向我行了一禮，我指著那不認識的如花女子，問：“呦，這位妹妹長得好生嬌嫩，本宮貌似從未見過啊。”
那女子擦拭了臉上的淚痕，拜：“臣妾美人甄氏，參見皇後娘娘。”
我點頭，又問：“本宮遠遠就聽見甄美人啼哭聲，不知美人受了什麽委屈，不妨和本宮說來，本宮看看能不能幫到你呢？”
甄美人看了蘇美人一眼，然後小聲說：“皇上新寵了一個女人，聽說還是個歌姬出身，地位特別特別底下呐！”
我心裏隱隱感覺不好，狐疑：“一個歌姬竟有這樣大的本事，本宮真想好好見見她啊！”
蘇美人蹙著娥眉：“娘娘，皇上把她藏到了一個地方，不讓任何人見呢！”
我挑眉：“竟會有歌姬讓皇上如此掛心。本宮很是好奇，那歌姬叫什麽名字呢？”
甄美人抽泣一會兒，帶著濃濃的怨氣，不滿道：“臣妾聽說，皇上是在平陽公主府裏認識賤人的，好像叫什麽，衛子夫。”
我猶如晴天霹靂，衛子夫？果不其然，她還是出現了，曆史不會變，她一樣是在我當上皇後的第二年，出現在了劉徹麵前。
甄美人繼續道：“臣妾還聽說呢，皇上對那衛賤人一見鍾情，迫不及待的就把她從平陽公主府接回了宮。自從那賤人進了宮，皇上就再也沒有來過臣妾的宮殿啊。”甄美人用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我，懇求道，“皇後娘娘，臣妾求求您，您就幫幫臣妾吧！臣妾從小就想進宮，現在好不容易進了宮，好不容易能讓皇上看上，臣妾真的不想一輩子就這樣孤苦伶仃啊！皇後娘娘，您就幫著臣妾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好不好？臣妾可不想老死在宮裏啊，那個衛賤人，臣妾求皇後娘娘讓皇上不要寵她了好不好啊？”
我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甄美人，你是知道的，本宮，一向不得聖寵，甚至連見皇上一麵都是很難得事情，你讓本宮怎麽去求皇上呢？”
“不是這樣的，皇後娘娘。其實這一年，在皇上心裏，您……”甄美人剛欲說下去，蘇美人就急急咳了幾聲。甄美人像是懂了什麽，連連改口，“皇後娘娘，您畢竟是皇上的結發妻子，您還有太皇太後做依靠，您說的話，皇上一定會聽的啊！”
我無心理會在劉徹心裏，我是個怎樣的人，便不想追問。我的心思，倒是多放在了衛子夫的身上：“皇上為什麽不讓你們知道衛姬的住處呢？”
蘇美人搖頭道：“臣妾不知。自從皇上寵上了衛賤人，皇上都不來看臣妾，臣妾哪能去問皇上，衛賤人住在哪兒呢。”
甄美人亦是同樣的態度：“是啊娘娘，自從有了衛賤人，皇上就再也不來看我們了。我們也想去見見，看看那蠱惑皇上心的賤人到底長成什麽樣子，可是臣妾壓根就沒有辦法接近她啊！現在在皇上心裏，衛賤人就是寶了！”
寶？若衛子夫在劉徹心裏麵是寶，那就不會慘死在皇權之下了。
想到劉徹女人們的命運，我又一次深歎了一口。
甄美人一把抓過我的衣袖，道：“皇後娘娘，您可要幫幫臣妾啊！皇上就是臣妾的天，臣妾不能天啊。要是，要是皇上真的再也不要臣妾了，臣妾幹脆就一頭撞死在她衛賤人麵前算了，至少也能在皇上心裏留個牽掛。”
我掰開她緊抓著我的手指，冷冷道：“本宮會去找皇上的。蘇美人進宮時日也多了，這些日子好生照顧著甄美人，別讓她到處亂說。”
蘇美人輕啟朱唇，想說些什麽，但終是沒有開口。
幾日後，我盛裝去見劉徹。真不知，有了衛子夫的劉徹，如今待我，會是怎樣的呢？
劉徹見到我來，並不感意外，麵無表情地拿起茶壺，淡淡問：“皇後今日怎麽過來了？”
我盈盈一笑，答：“臣妾多日不來麵聖，這要是要不著邊的旁人知道了，還以為是皇上和臣妾鬧矛盾了呢。萬一讓太皇太後知道，心裏不高興，那可萬萬不是臣妾能賠得起的。”
“皇後倒是愈發會說話了。”
“那還不是都在皇宮裏磨練的？若臣妾笨嘴笨舌，被新的妹妹們知道了，臣妾的顏麵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您的顏麵啊！”
劉徹似是聽膩了我恭維的話，有些不耐煩地問：“皇後今日特意過來，該不會就是來向朕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吧？”
我笑道：“瞧皇上說的，倒感覺像是不歡迎臣妾似的。”我輕移蓮步，離他更近了些，“臣妾這幾日老是聽聞有些妹妹在哭啼，心有不忍，便去打探了一下。”
劉徹奇：“皇後都打聽到了什麽？”
“臣妾能打聽到什麽，無非都是一切，皇上喜歡這個了，皇上寵那個了。”我頓了一下，“不過臣妾也真真兒是好奇，皇上喜歡就喜歡吧，怎麽還把新來的妹妹藏起來了呢？”
劉徹放下茶壺，道：“因為她，有些不同。”
這倒變成我疑惑了：“新妹妹怎會不同了？”
“朕還真不能告訴你，你若知道了，肯定會覺得這是世上最最驚奇的事情。”
我不信：“這世上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被臣妾碰上了，所以皇上盡管說，臣妾定是不會驚奇的。”
劉徹定定看了我許久，一笑，扯過話題：“朕許久都沒有見皇後了，不如皇後就留下來，陪朕一同用午膳吧。”
皇後，他這般喚我。
在我的記憶裏，他向來都是喚我為“嬌兒”的，何時，他這樣，一口一個皇後的喚？
我嬌笑：“皇上有這時間陪臣妾，倒還不如多去陪陪新妹妹。”
劉徹的眼眸暗淡了許多，像是在喃喃自語一般道：“皇後與朕，真是愈發生疏了。”
我輕輕端起茶壺，為他倒了杯茶，“生疏的才不是臣妾。以前，皇上從來都不會這般喚臣妾，現在皇上一口一個皇後，臣妾想不生疏都難啊。”
劉徹輕笑著，點了下我的鼻子：“皇後真是大膽，竟怪起朕來了。”
我戲虐：“皇上這樣說，可真真兒是冤枉臣妾了。臣妾說得句句是實話，何來怪皇上一說呢？”
他快活地大笑起來，仰頭喝下我到的茶，“嬌兒，你若年年對朕這樣，你就年年都是朕的寵後。從前，每每都是朕有心，你不依啊！”
寵？終究還是逃不過一個寵字。寵極愛還歇，一個女子，要的，哪裏是寵呢？即便是寵集一身，且不也是有寵無愛麽？
我帶有諷刺意味地一笑：“與其皇上把心放到臣妾這個冷後身上，倒還不如把心多多放在新來的妹妹身上呢！”我不容他說話，急忙接著道，“哎呀，皇上看看臣妾，說了這麽半天，還不知道新妹妹叫什麽名字呢。”
劉徹的眼眸裏頓時有了幾分溫柔的神色，他輕輕道：“她叫子夫，衛子夫。皇後，你說，”他盯著我，問，“這名字，是不是很好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