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凝懷抱佳人喚
無論我怎樣不願，第二夜還是悄悄降臨了。
聽翎語講，劉徹今夜會過來。
大長公主白天對我說的話一直深埋我心，她說，明早我會詢問皇上，若你仍不侍寢，母親就自刎謝罪。
我嘴角不經意間又掛了一絲冷笑，她這個母親，就是這般逼自己的女兒麽？
我平靜如水地坐在床榻之上，不就是陪他睡一晚嗎？又不是去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我不斷安慰自己，不要害怕。
就這樣，我坐了幾乎有了大半夜。
如月拿來一件衣服為我披上：“娘娘，都這麽晚了，想來皇上是不會過來了吧，不如您先睡吧。”
我輕輕搖搖頭，不是想等他，隻是睡不著。但在我潛意識裏，我堅信，劉徹今晚一定會過來，一定會。
果然不出所料，不知等了多久，他終於來了。一見我，他微微一笑，道：“讓你久等了，今天要批閱的奏章太多，忙不過來，我以為你先睡了。”
“沒事。”我起身準備為他解衣。
他被我的主動驚了一下，不過很快就緩回神來，反手環抱住我：“嬌兒，你可知曉，朕等這一天，等了多久？還好，朕沒有白等，朕等到了。”
一股酒氣從他口裏溢出，我從心底感到厭棄。他抱我抱得越近，我就越是覺得惡心，隻覺胃裏有什麽東西在不停翻滾，讓我難受極了。
可我卻仍要裝出一副笑臉，這一刻，我一樣厭棄我自己。我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麽？我寧願一頭撞死在牆上，也不應該與他歡好才對。
——明早我會詢問皇上，若你仍不侍寢，母親就自刎謝罪。
大長公主的話猛然浮現在我腦海裏，她那樣的脾氣，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會死在我麵前。雖她不是我的母親，雖我對她充滿著仇恨，但我不想讓她因我而死。
我無意的退了劉徹一下，就見劉徹眼眸裏多了幾分黯淡。我見此景，急忙道：“皇上，夜已深了，還是讓臣妾服侍你快快歇息吧！”
他輕笑一聲，點頭應了下來。
待走到床榻前，他昂著頭，像是在用吩咐的語氣對我道：“嬌兒，你還不幫朕解衣？”
我隻略略皺眉，然後就上前，扯開他的衣帶。此刻的我，真的好想痛哭一場，莫非這就是我的命？我真的不想向命運屈服。
“嗯。”我極緩極緩地為他解衣，許是他看不下去，自己快速褪去衣物。他剛一脫完，就俯身上前，再不容我多言。
我的手攥得很緊很緊，恨，心頭隻有恨。這種莫大的恨意，已經令我完全體會不到疼痛的存在。我痛苦的閉上眼，不想再去想過多沒用的事情。
也許，就從這一刻起，我的人生也就走向了不同的道路了吧。
已不知何時方才結束，我轉身一望，就看到他禁閉的雙眸，我的淚款款而落。
身為皇帝的女人，就是身為皇帝的玩物，特別是，這個皇帝還是劉徹。我不清楚，自己是否就已經淪落為劉徹的玩物了呢？
許是哭聲驚擾到了他，他睜開雙眸，盯著我問：“嬌兒，你為何哭？可是有什麽委屈，不妨同朕講來，朕會幫你的。”
我想，幾乎所有女人，都會沉醉於他這雙星眸裏。充滿著柔和，心疼。若我不知道我日後的結局，想來我也會為他而奮不顧身的。
但我不是。
我伸手擦拭了自己的眼淚，盡量用平緩的語氣道：“或許皇上過了今兒就會忘記了，可這對臣妾來說，意義不同著呢。因為從此刻起，皇上就是臣妾一生的依靠，就注定了這一生，臣妾將要以皇上為天。”
他眼裏滿是極大的震驚：“嬌兒，你說得都是真的？”
真？我怎可能會說真的？如若不是大長公主以性命逼我，我就算死，也不會選擇與你在一起。
我纖纖玉手爬上他的胸口，用連我自己都覺得惡心難忍的聲音道：“臣妾所言自是真心實意，皇上若不信，大可以派人來把臣妾的心逃出來看看。若臣妾此言有半句虛言，臣妾寧願……”
他的手指立刻壓在我唇上，溫柔地道：“朕不許你說任何不吉利的話，嬌兒的情意，朕全明白了，朕不要你說不好的。”
我聽這話，轉眼間就變得淚眼婆娑：“皇上……”
劉徹歎著氣抱我入懷：“嬌兒，你若是能早些對朕這樣，你早就是朕的寵後了。朕來的時候還在想，你可能會不從。朕不曾想，嬌兒你竟是這般的對朕，朕心裏好高興。”
可不就是，若是全天下女子都能和你在一起，你才高興呢。越想到這兒我就越是不甘，為何在古代的女子，就一定要受這般的屈辱？
我竭力忍住眼淚，才不讓它流淌下來。
這一夜，或許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夜。我恨他，卻要在他麵前強顏歡笑，在他身下承歡。我不想，我再也不想了。
自從有了這次同房，劉徹顯然對我好了許多，每天都過來看看我。隻是晚上的時候，每次我都借口不舒服，躲過了那悲慘的侍寢。我不管劉徹心裏會怎樣想，隻要我能不侍寢，就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劉徹以前的寵姬蘇美人自然也就因我失寵，我是無心，但她卻不知。我清楚記得，每早她來向我請安時，那幽怨的眼神足以讓我窒息。
這日中午我正用糕點，就見初蝶進來通報說：“娘娘，蘇美人過來了。”
我輕挑黛眉，疑：“她怎地過來了？請進來吧！”
我真是困惑了，這蘇美人平日那般恨我，怎地今日還能親自登門拜訪？
蘇美人一見我，立刻哭得淚水漣漣，跪倒在我麵前，哭訴：“皇後娘娘，臣妾求求您，您幫幫臣妾吧。”
我急忙把她扶起，奇道：“美人有何事，還要親自過來求本宮？”
蘇美人抹抹眼淚，雙眼裏滿是愁態，泣聲道：“皇後娘娘，臣妾懇求您可憐可憐臣妾吧！臣妾自由孤苦伶仃，好不容易進了宮，得到了皇上的寵愛。臣妾也不妄想能夠得到皇上全部的心，隻要皇上心裏有臣妾，臣妾就滿足了。可是，可是……”
“你是想說，可是現在，本宮把皇上搶走了麽？”我端起茶杯，淡淡地道。
蘇美人稍愣片刻，緩過神後趕緊否認道：“不是，娘娘您千萬別多想，臣妾不是想和娘娘您搶皇上。”
我輕哼：“那你過來找本宮，用意何在？”
她垂下羽睫，用極細小的聲音道：“臣妾鬥膽，想讓皇後娘娘您幫臣妾勸一勸皇上，讓皇上能抽出一點時間，過去看看臣妾。”
我冷眼相對：“本宮身為皇後，哪有時間替你傳話？再說，皇上去哪兒，管本宮什麽事？又不是本宮糾纏皇上？”
蘇美人猛地抬頭，衝我吼道：“皇後娘娘，您怎會對皇上如此冷漠？你知不知道皇上心裏麵有多愛你？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他抱著我，口裏喊的都是‘嬌兒’……”突然她頓住了，怔怔的盯著我。
我同樣被她的話驚了一驚，難道在劉徹心裏，我還是有那麽一點分量的麽？
“蘇美人你起吧，本宮定會把你的一番思君之心告訴給皇上的。”我溫婉一笑，盡量去忘記剛剛她說過的話。
蘇美人凝神望了我一眼，點頭：“如此，臣妾就謝過皇後娘娘了。”
我笑，扭頭對如月道：“如月，難得蘇美人如此用心。皇上前兒新賞了本宮一對如意耳墜，拿去送給美人吧！”
如月表情有些為難，蘇美人即刻就心領神會，道：“皇上送給娘娘的東西，臣妾又怎麽敢隨便收呢。要是讓皇上看見了，且不怪罪臣妾？”
如月也勸道：“是啊娘娘，那對如意耳墜可是皇上特意賞給娘娘您的。要是您就這麽送出去了，奴婢隻怕……”
“沒事。”我隨意一攤手，笑言，“沒關係的，要是皇上真怪罪下來，有本宮擔著，沒事。再說，本宮宮裏的東西多得都裝不下了，送出去一些想來皇上是不會怪罪的。”
如月心有不甘的把那對如意耳墜遞向了蘇美人，蘇美人遲疑了許久，終將接過，跪謝：“臣妾多謝娘娘厚愛，隻是娘娘……”她沉默了。
我明知她的意思，還要故問：“什麽？”
“娘娘這般做，可是把皇上的一片癡心也送出了？”她毫不避違地盯著我的雙眸，清澈的眼眸裏隱隱還帶著一絲……怒意……
我放下茶杯，嘴角掛起一起恬靜的笑意：“蘇美人這話可就錯了，後宮女子無不仰仗皇上的寵愛，本宮又怎麽可能把皇上的癡心送出？本宮隻是覺得，這耳墜與其在本宮手裏，倒不如在美人手裏更實在。”
蘇美人笑而不語，磕頭謝了謝，沒過多久便離開了。
而我，一直都在回想她說過的那句話。劉徹真的，有這麽想過我嗎？他真的，懷裏抱著她，口上卻喊著我的名字麽？
直覺有陣冷風吹過，涼颼颼的，直進我心。
心也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