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君情承寵前
我唇邊浮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夫妻這麽多年,他對我何曾有過寵愛?那些所謂的恩愛不過就是演給外人看罷了,誰又能真正看透?
“既然各位妹妹都進了宮,那就要盡心侍奉皇上,為大漢誕下子嗣。本宮不希望看到後宮裏波瀾洶湧,身為後妃,賢惠是最最重要的。你們可記在心裏了?”我微笑著,用一個皇後的口吻道。
眾人齊齊應了句“諾”,我心中欣喜,便與她們多聊了幾句才散。畢竟都是侍奉一個夫君的,關係自然要處好。
午後天悶熱,如月不停地給我扇扇子。看她那拚命的樣子,我心疼不過,便讓她退下了。
我半倚在涼榻上,陣陣困意襲來。我特意囑咐初蝶,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叮囑完畢,我闔上眼,昏昏睡去。
外麵鳴蟬叫個不停,叫得我不得安睡。我昏沉沉地睜開眼,隻見眼前好像站著一道明黃色的人影。我揉揉睡眼,定睛一望,方才看清來人正是劉徹。
我上前施禮:“臣妾參見皇上,臣妾不知皇上過來,未曾迎駕,還望皇上恕罪。”
“不打緊。”他眼神略略在我身上一掃,就向內室走去。
我並未跟著他,而是屈膝道:“皇上請容臣妾更衣後,再來見駕。”
我不等他回答,就叫上初蝶一起推到了屏風後。
“我不是說不讓任何人進來嗎?”我朝劉徹的方向看了一眼,怒道,“怎麽皇上來了,你不叫我呢?”
初蝶一臉苦色,跪著道:“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攔不住皇上,皇上也不容奴婢進來通報娘娘,還望娘娘恕罪。”
我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便不再追究。
再見劉徹時,隻見他沉著臉,滿是掩蓋不住的怒氣。我羽睫微閃:“不知是誰又惹皇上不快了?”
他怒不可遏:“你說是誰?”
我即刻就明白了怎麽回事,麵不改色地跪道:“臣妾並無冒犯皇上之意,隻是臣妾認為您畢竟是皇上,臣妾也是皇後,哪有皇後衣衫淩亂的見皇上的道理?所以臣妾才等不得皇上的回複,想來就算等,皇上一樣是會同意的。”
他麵色稍稍緩和了些:“你倒是個願意揣摩的,隻可惜你揣摩錯了。”
“皇上親自過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對於我故意跳過話題,劉徹臉上倒也沒什麽變化,就像尋常嘮家常那般問:“皇後今天可是特意與蘇美人問了話?”
我垂首:“正是。蘇美人乃第一個侍寢的妃子,臣妾理當問候一番。”
“你問了她什麽?”看樣子,他好像很高興我去問蘇美人。
我照實回道:“臣妾並沒有詢問蘇美人什麽,隻是讓那些妹妹好好侍奉皇上,為大漢繁衍子嗣罷了。”
他原本還亮閃閃的眸子在聽了我的話後,就黯淡了:“你隻說了這個?”
我反問:“皇上認為,臣妾還當說什麽?”
既是皇後,我就應當那麽說,我不覺我哪裏說得不好或不對。他失望,他是想讓我狠狠去打蘇美人才是嗎?怕是我沒有那個必要,誰得寵,誰不得寵,與我何幹?
“不錯,是朕想多了。”他自嘲地一笑,眼中飽含著無盡的心痛。
其實我也感覺到了,自從他登基稱帝開始,我們之間的來往就越來越稀少。我們這個樣子,何談夫妻?
忽地,他又輕鬆一笑:“皇後可會彈琴?朕今天倒很有雅興,想聽一聽皇後的琴藝呢!”
好在我自幼學過彈古琴,對此並不畏懼。如月取出琴,我輕撫幾下,果真是把好琴。我隻顧彈琴,因為教我彈琴的老師告訴我說,隻有把心融入在琴音當中,才能彈去最好聽的曲子。
曲終,我抬眸,竟見劉徹正溫柔如水地盯著我,是那樣的柔情,不含一點雜質,似清水,清澈見底。
我心一下子就漏了半拍:“皇……”
我話還沒說完,他的手就已經落到我的腰上,輕聲道:“嬌兒,朕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和你的孩子。”
“您說什麽呢?”我想掙脫開他的懷抱,這種姿勢,我委實是受不了的。
他臉上漸漸有了一絲柔和的笑容:“嬌兒,朕來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好不好?昨夜,朕並沒有寵幸蘇美人,不過就是與她同睡而已。因為在朕的心裏,永遠都隻有嬌兒一個人,朕隻想和嬌兒在一起。”
言外之意,是讓我今夜侍寢嗎?
“嬌兒,你可願朕留下來陪你?”
這話雖聽起來像在詢問,但我卻聽不出話裏帶有問的語氣。又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在問,而在下旨。
我的確是猶豫了一下,若依,傷的是我的心;若不依,隻會讓他更早討厭我。那我將要麵對的,且不就是更早的廢後?
或許,成為他的女人,是我不可避免的。
“臣妾是皇上的妻子,哪有妻子不希望丈夫留在身邊的呢?皇上喜歡來這甘泉宮,臣妾自是欣喜不已,何談不願?”我忍著極大的心痛,對他嬌笑道。我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這裏是後宮,後宮裏麵的女人,隻能是他的。
他一愣,目光裏頓然有了莫大的震驚:“嬌兒,你真的願意做我的妻子?”
我?他在我麵前,以“我”相稱?這也就是說,隻讓我做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皇後麽?
我心裏突然湧起一陣感動,他是皇上,竟也曉得如此待我。
“嬌兒願意。”
他笑了,他的笑容裏有不盡的歡喜。下一秒,我就被他緊緊抱在了懷裏,再也不得動彈。他深情地道:“嬌兒,你終於說這句了,你可曉得我等得有多辛苦?”
他這般,我又能說什麽呢?我是不愛他的,亦或說我是恨他的。我恨他對真正的陳阿嬌,那番無情,我替她感到不值。雖然我不曉得他與阿嬌之間是否有過情愛,但我知曉,即使有,也終是變質。
直到他離去,我才漸漸平靜。
別的話我都已經淡忘,我隻記得,他今夜要睡在我宮裏,我將侍寢。
難道我真的要成為那個負心男人的妻子嗎?
聽聞今夜是我侍寢,如月異常欣喜。別人不曉,她卻是最曉得的——她的主子從來都沒有與皇上同睡過。
如月麵上盡是喜色,可同時她也勸我道:“娘娘,您別怪奴婢多嘴,奴婢當真覺得皇上是真心對您。既然今晚就要侍寢了,還請娘娘能夠以真心相對。”
我隻一擺手,她便不再說了。這樣的話,我委實不想聽。
這時初蝶進來,我側臉去問:“叫你辦得事兒,可都辦好了?”
初蝶點頭。她的猶豫我並不是沒有看見,隻是事到如今,我隻有這一個辦法可行。
為了迎接這次的侍寢,如月早早就為我打扮起來。她原本為我抹豔妝穿華服,我照鏡一瞧連連搖頭:“這樣不好,看上去倒像個狐媚子。”
如月稍愣片刻:“那娘娘您想打扮成什麽樣?”
我稍稍作想:“不抹粉了,隨便穿個素裝就好。本宮樣貌原本就不難看,何必要那些胭脂水粉做飾?”
如月還想開口,翎語就阻攔說:“月姐姐依著娘娘便好。皇上每每見那些美人,各個都是濃妝豔抹,想必皇上也厭煩了。娘娘這般素淨,皇上必定會喜歡的。”
一聽翎語這麽說,如月連忙點頭,依照我的吩咐為我挑了件鵝黃色的長裙穿上。
對著青銅鏡,我隻挑一支綠雪含芳簪斜斜插上。這副身體,還真真兒是美豔至極。這樣的容貌,劉徹竟也忍心拋下。
到底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唇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線:劉徹,你是如此,我又怎會對你死心塌地?你利用我,難道你就以為我沒有利用你麽?隻是因為你是君王,是我的夫君,我才能暫且平安地在這後宮生存下去。
不過就是如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