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鳳冠九天甘泉去
公元前140年,太子劉徹繼位,改年號為“建元”,史稱漢武帝。
尊祖母竇氏為太皇太後,生母王氏為皇太後。立發妻陳阿嬌為皇後,居甘泉宮。
尊姑母劉嫖為館陶大長公主。
我跪在東宮,接過了那道封後聖旨。
如月、翎語和初蝶為我收拾東西,今天,我便要搬去甘泉宮,成為大漢的皇後。
甘泉宮已經基本上相當於是劉徹的寢宮,他能讓我住在那裏,的的確確也標榜了我皇後的地位。想到這兒,我不禁又一次冷笑:以後的衛子夫,不一樣是住在這甘露宮麽?
我隻身跪到新帝麵前,口裏說著謝恩的話。
皇後,這已是最高。
這一切的一切,不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嗎?做他的皇後,成為天下人之母。這些,不也是母親最終的願望麽?
從此刻起,我的後宮生涯,就開始了。
待到我走在甘泉宮殿外之時,我心中百感交集。如今擁有的這一切,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如月看到我站在殿外,趕緊小跑過來,攙扶著我道:“皇後娘娘,您現在可是千金貴體,以後萬萬不可再像從前那樣了。”
我長長地歎了口氣,這皇後之位,我又能坐多久呢?
不管如何,既然我踏進這椒房殿,我就要做到最好。後人都說陳皇後善妒,那我就做一個大度的皇後。不求名垂千史,隻求能有一個安心便好。
“皇上駕到——”
這一叫喊聲打斷了我的遐思,我趕緊上前,屈膝行禮:“臣妾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徹淡淡喊了聲“起”,便直向內室走去。
容不得我多想,我像小貓一般,乖乖跟在他身後。
他坐下,凝神盯著我:“皇後倒是極懂規矩的,想來以後定能管理好後宮眾人。”
眾人?我抬頭望著他,心中不解。劉徹剛登基,後宮除了我便沒有旁人了,他說“眾人”是什麽意思?充盈後宮?
“朕已經命人挑選後妃。太皇太後說朕無子嗣,所以建議朕好好充實後宮。”他向我解釋著,突然他口氣一轉,“皇後可有什麽話想對朕說?”
我輕笑,你讓我說什麽?太皇太後的話不錯,自我們成親以來,從來都沒有圓房,我又怎麽可能給你生出一個孩子?
“臣妾認為太皇太後的建議極好,皇上您是應該納妃了。”我並不躲避他的目光,直直望去。
“你就沒有一點想阻攔嗎?”他話裏多了幾分悲涼,可眼眸裏還是帶著一絲希望。
我垂首:“臣妾既是皇後,就要處處為皇上著想。納妃自然是好事,臣妾為何要阻攔?臣妾愚笨,還望皇上明示。”
他苦笑道:“有這樣賢惠的皇後,朕欣喜得很。”
“多謝皇上誇獎,隻是臣妾不敢當。”
“不敢?你還有什麽是不敢的嗎?”他俯身狠狠掐住我的下頜,掐得我直疼,“朕一向疼你,你卻漠視朕的真心。這些年來,人人都說朕和你如膠似漆。可是又有誰知道,其實你從來都沒有讓朕碰一下!”他語氣裏又添加了幾分怒意,在我的記憶裏,他從未用過這樣的口氣與我講話,“新婚之夜,朕睡在書房。朕本以為時間久了,朕就能感化你,誰知你的心比石頭還要硬上千倍。如今,你又讓朕廣納後妃,你當真是想與朕永訣麽?”
我隻覺下頜處生疼,不肯多言。劉徹見我閉口不答,許是心中悲憤愈濃,手上的勁兒竟更硬了幾分。我終是忍不住,疼得落淚。
我淚一落,他的手很快就鬆開了,眼底閃過一絲心疼,扶著我問:“可是剛剛疼著你了?”
我聽他說這話,淚愈發洶湧。我也不曉得這淚到底是為誰流,隻想著要哭,似是想把這些年來忍住的眼淚都哭出來一般。
他溫柔地把我抱在他的懷裏,柔聲道:“嬌兒,別哭,剛剛是朕不好,朕不該對你發脾氣,更不該這般對你。朕隻是難過,朕也想宣泄一下,朕不曾想,會傷到你,朕對不起你。”
我驚愕,現在的他是堂堂的君王,竟會向我這樣一個小女子說那句“對不起”。我幾乎認為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
“嬌兒,對朕好點好不好?朕不想,不想看到你對我冷眼的樣子,真的不想。”他貌似是哽咽了,我疑惑地離開他的懷抱。隻見他別過身子,悄悄拭淚。
有那麽一刻,我心動:或許他,是真心喜歡我。
可這個想法並沒有在我心中永久留住,我想起曾經讀過李白的詩,有“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卻也有那句“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也許這個曆史上的劉徹和史書上記載的陳皇後之間,也是存在過愛情的吧!
“皇上……”我輕輕喚了他一聲。
他舒口氣,別過臉:“你好好歇著,朕過幾天再來看你。”
許是他不願讓我看到他脆弱的一麵,急匆匆地就走了。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說過幾天再來,想必最近他是不會見我了。
不來也好,可以讓我有一個充足的時間平靜一下內心。他方才說的話,我不敢去想,我隻想著,我不能動心。對於這個男人,一旦動心,傷的隻會是自己。
果真,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再見過劉徹。初蝶幫我打聽得知,他最近一直都在為選妃的事情而忙前忙後。
我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容,該要我做的,我還是要去做。就像那個叫衛子夫的女人,不管我怎麽小心謹慎,一樣阻止不了她的到來。
我深知,就算沒有衛子夫,還會有別的女子。天下女子是那麽多,且是我一個人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一個平靜的心態,去接受。
那些新進宮的美人們很快就來向我請安了,不管我是不是皇上鍾愛的人兒,但我都是皇後,沒有妃子不向皇後請安的道理。
為了接見這些新進宮的妃嬪,我早早就起來讓如月她們幫我梳妝打扮。
摸著那代表尊貴的皇後鳳冠,我浮起一個淡淡的笑容。記得除了冊封那天,我就沒有再戴過了。如月見我如此看重,便問:“皇後娘娘,您今天可是想帶著這鳳冠?”
我輕點了下頭,既已是皇後,我就不能辜負了這個稱呼。
翎語喜笑顏開道:“皇後娘娘本來就天生麗質,如今這麽一打扮下來,真真兒是賽西施。要是奴婢能有娘娘十分之一的容貌,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我戲謔道:“你要好容貌做什麽?難不成是看上了哪家公子,想著要打動他的心不成?”
翎語頓時滿臉通紅,羞著道:“哎呀娘娘,您就別說奴婢了。您若是再說,奴婢都不敢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我大笑出聲。在宮裏麵,也就隻有她們幾個能逗我開心吧!
梳妝完畢後,我慢慢走向正殿,不知看到的會是哪一幕。
“皇後娘娘長樂無極。”
這些新進宮的嬪妃都還算懂規矩,知道這是第一次請安,沒有誰膽敢不來的。
我綻開一個親切的笑容道:“都起來吧,賜座!”
她們紛紛抬起頭,我望著那些一張比一張嬌嫩的臉蛋,默歎許久。這樣好的美人在側,皇上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忘記我這個皇後了吧!
我笑著問:“本宮不曉得,哪個是蘇美人啊?”
我之所以會那麽關注這個蘇美人,是因為我聽說,她是第一個侍寢的。我倒有興趣看看,這個第一侍寢的人兒,是多麽美豔的女子。
一個穿粉紅宮裙的女子盈盈地走過來,笑著回答:“回皇後娘娘,臣妾正是。”
“叫什麽啊?”我笑吟吟地詢問。
蘇美人抬起她那雙媚人的鳳眸,嬌笑著答:“臣妾蘇映雪。”
怪不得她能第一個侍寢,這樣的風情萬種,試問,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住呢?
我倒也不是吃醋,其實在內心深處,我更盼望劉徹能早早愛上更多的美人兒。因為隻有這樣,他的注意力才不會一直留在我身上,我才能活得更輕鬆些。
我笑意愈濃:“蘇美人當真是我見猶憐,也難怪皇上會喜歡。”
蘇映雪臉上笑意卻沒有了,低頭道:“要論皇上喜愛,誰又能比得上皇後娘娘您在皇上心裏的分量呢?”
我驚詫:“此話怎講?”
蘇映雪忽地失神,但很快就被她的笑容替代了:“所有人都曉得皇上對娘娘的寵愛,娘娘可別說什麽也不知道。”
我心中疑慮加重,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蘇映雪臉色的變化。她是第一個侍寢的,又會這麽說,難道是劉徹跟她說了什麽?